|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心者理氣之靈。受中之始,有善無惡。後天氣質拘而七情擾??思簭投Y,盡乎先天本然之體,則知心原是性,性即天理,故知天。此就成德者言而指明心性與天之一貫。 【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span> 承上而指其用功之寶。存有覺之心養(yǎng)虛無之性,則後天之神明皆先天之性體,而天不外是矣。 【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span> 或殀或壽,氣數(shù)不齊也。不以殀壽為命,而存養(yǎng)修身以事天,則理純而氣亦固,殀壽之數(shù)不能拘,此為自立其命。貳謂惑於數(shù)也。 附解:此章為當時言心性者直揭其表裏,語簡而義該。全部大學中庸,歷代聖人心法,皆具於此。直是渾成雪亮,而猶有謂孟子之文不簡密者,何哉!通章皆指點之詞。人皆知心為一身之主,而不知心有先天後天之分。未生以前秉天地理氣之正。而後為人物,則偏駁矣。故人心之量,原是粹然。在先天則渾然無名象,如天地太極之渾含,此時心即是性。迨既生以後,則氣質之心,足以梏其浩然之氣,而心之本體非舊矣。故孟子言,人知心為身主,不知自來盡其心之量而無所不適者,皆由知其性也。性即天理,而人得之以為心。心蔽於欲,則先天渾然之性不全,人遂日與天遠。能知其性,則天之理體備無遺,而洞然於人之所以為人,即天之所以為天,則知天矣。舍性言心,而以為天命之本然,可乎?惟性為心之質,而後天之心常足以擾其先天之性。故聖人教人,存其知覺之靈,不使逐物而紛,養(yǎng)其本然之性,不使為心所役,久久則後天有覺之心,皆純乎義理,而為先天渾然之性。天之所以與我者始全,所以事天也。舍存心養(yǎng)性而別求事天,可乎? 夫天者,理氣之宰也。人生受氣於天,秉理為性。天原以可大可久者付之於我,而不能存養(yǎng),於是神為欲昏,氣為欲耗,見殀壽之不齊,而疑天之不可恃矣。念吾身之不久,而或懈其修存矣。我之得於天,而主宰乎吾身者,尚能立乎?惟一心存養(yǎng),確然有見,卓然有主,知吾身有與天地並壽者,而殀壽不齊,不足惑之。兢兢焉,惟恐吾牲有未純,心有未安,一息尚存,不敢怠其修身之學。以此俟天命,而自樂其性分,則心通乎造物之始,而識超乎天下之先。不似他人囿於氣化,虛生徒死,所以立命也。 自古聖人盡性之功,可以參贊,由此其選。獨奈何舍心性而不務,自外於天也哉?語意如此心性命三字,道得十分了然,而人無實功,徒以臆測,分首節(jié)為知、次節(jié)為行、至末節(jié)疑為另是一意。煞是謬妄,明者當必知之。 或曰先儒皆言心為身主,性即心之理,虞廷亦但言心,子何云先天之心為性,後天之心不足為性也?曰虞廷言心,而分人心道心,是明明有二心也。性本純一不雜,安得有二?人心之發(fā),氣質之累為之,而非天之本然也。五官百骸,必待血氣而存;而血氣之靈,多於天命之性,故非養(yǎng)浩然之氣至於不動心,則先天純一之性,不敵情識之擾,所以存養(yǎng)之功,必造其極,始為事天立命。而為仁不熟,亦不如荑稗也;況縱其有覺之心,有不喪其粹然之性者乎?儒者知人心之危,防閑之靜存之,而不得養(yǎng)浩然之學,則血氣之靈,如樹心蝤蠐,終無術以去之。而文王之德之純,孔子江漢秋陽之喻,皆莫得其所以然。故愚嘗反復而明辨之也。 究竟心性之實如何?姑即易見者以譬之:天與人以理氣之全。此渾然粹然之在吾身者,如金在沙中。心固未嘗無性而亦甚僅矣。上智之聖,心無私欲,則猶是先天之本來。然此曠世一逢矣!其次則心皆溷於氣質,而非性之本體,故聖人教人復性之功,而夫子則曰克已復禮為仁,孟子則曰存心養(yǎng)性所以事天。若心即性矣,而又何復之有乎?即心即性矣,而又何存與養(yǎng)乎?惟先天之心即性,而後天之心多欲,故存其義理之心,乃以養(yǎng)其本然之性---而人心悉聽命於道心,則純一矣! 道言存神養(yǎng)氣,即是存心養(yǎng)氣。不曰心而曰神,以心之靈妙言之也;佛言元神識神,元神即道心,性之本體,故曰元,識神即人心知覺之靈,故曰識。而僧羽之徒言存神養(yǎng)氣者,僅保其有覺之神呼吸之氣,固宜儒者斥之,然亦以有覺之心為性,猶是彼家說也。 至「命」之一字,尤難辨識。以此生之修短為命,而不知「天理之主宰為命」,愚嘗有說論之,而論語言命諸章亦詳,茲不贅矣?!笟|壽不貳,修身以俟」二句緊承說下,其義始全。程張朱三子言心性天命,惟張子較純,然言由太虛有天之名,亦非也。天即理也,不虛而亦不實,以形言之曰天、以理言之曰道、以主宰言之曰命、至真無二曰誠、賦於人曰性、其靈變曰心。分而觀之,合而一之,此非盡心知性立命事天者,不能表裏洞然。姑即二字形義言之:性字從生從(忄)立心,蓋人所得於天之正理以為心者也。心字從三點從斜鉤,蓋人既生以後,囿於質蔽於欲,而不能(忄)豎立之心也。昔人有言:「三點如星布,橫鉤似月斜;披毛從此起,作聖也由他?!股w後天之心不同於先天如此。故知覺運動之心,人所不能無,而必復性之後,然後心無非性。誠即此章實踐而詣乎其極,則一切議論是非,無難以一言決矣!存養(yǎng)之功兼內外動靜,須一一循序漸進,乃知孟子未言,以非可言盡也。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span> 申上章立命之意。言命無所不在,惟修身順受,乃為承天立命之學。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span> 巖牆之下,喻非理之途。命者,理之主宰。知之則必念念循理,不冒危險。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span> 盡道謂修德俟命之事,兼常變言。正命,全其天之正理而死也。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死,謂非禮而陷於刑者。 附解:孟子因「命」字不易曉,又復言此。講家多未瞭如,甚矣,「知命」之難也。其意言盡性立命,乃為事天而「命」非易言也。常人委於氣數(shù),凡事謂有定命,是聖學之功亦無,如氣化何?不知其大悖乎天矣!夫天以理宰制萬物,即一膚髮之微,皆有其自然當然之理以宰之,莫非命也。惟順理而行,事事求無愧於天地,則天命在焉,斯順受其正命而不違天者也。是故知命者,知命即天理,無違理而可為安命之事,如巖牆之下必不立焉。蓋「順理即為安命」,「知命必先守身」。豈肯以僥倖嘗試之私,悖戒慎恐懼之道?然則人茍能順天之理,盡人之道,無論或窮或達、或?;蜃儯啬苄奚碣姑?,其死皆正命也。若不能盡道而逆天悖理,如桎梏而死者,非大義所關,綱常名節(jié)所繫,不當死而死,則非正命也。欲立命者其知之,章旨只是如此。先儒命之一字,不免流入時俗窠臼。其所謂氣數(shù)之命者,蓋不足言。而所謂義理之命者,亦未有以見其果符於孔孟也。今就本文語氣直解之。若時解謂上章專言理,此章兼言氣,真隔壁語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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