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到老閑、清興來無盡

文字|陳繼儒 編輯|細雨

文選《小窗幽記》卷六、景

庭前幽花時發(fā)，披覽既倦，每啜茗對之，香色撩人，吟思忽起，遂歌一古詩，以適清興。

庭院前幽香的花草隨著季節(jié)變化而開放，披閱群書疲倦的時候，常常對花品茶，茶香與花色相得益彰，撩人心思，頓時吟詠的雅興大發(fā)，于是吟唱一首古詩，以適應(yīng)自己清幽的興致。

凡靜室，須前栽碧梧，后種翠竹，前檐放步，北用暗窗，春冬閉之，以避風(fēng)雨，夏秋可開，以通涼爽。然碧梧之趣，春冬落葉，以舒負暄融和之樂；夏秋交蔭，以蔽炎爍蒸烈之威。四時得宜，莫此為勝。

凡是寧靜的居室，一定要在房前栽種碧綠的梧桐樹，房后栽種青翠的竹子。房屋的前檐要寬敞些，以便閑庭信步；北面則要用暗窗，春、冬季節(jié)關(guān)閉起來，以避風(fēng)遮雨御寒，夏、秋季節(jié)可以打開，以通風(fēng)透涼。然而栽種碧色梧桐的情趣，還在于春、冬季節(jié)樹葉都落凈了，可以使人曬太陽取暖，從而得到融融之樂；夏、秋季節(jié)枝葉茂盛，交相掩映，以遮蔽炎炎烈日，減輕酷暑的威力，這樣，一年四季各得其宜，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家有三畝園，花木郁郁，客來煮茗，談上都貴游，人間可喜事，或茗寒酒冷，賓主相忘。其居與山谷相望，暇則步草徑相尋。

家中幾畝苗圃，花草樹木競相開放，景色雅致，景色宜人。有客人來訪，就烹茶款待，暢談京師王公貴族的逸聞，以及人世間可喜可賀的事情，有時甚至于茶涼酒冷，賓主都忘記了自己的存在，達到超凡脫俗的境界。其居室與山谷遙遙相望，閑暇時就沿著芳草鋪滿的小徑徒步去尋幽探勝。

良辰美景，春暖秋涼，負杖躡履，逍遙自樂，臨池觀魚，披林聽鳥，酌酒一杯，彈琴一曲，求數(shù)刻之樂，庶幾居常以待終。

在美好的時刻，面對壯麗的景色，或是春暖花開之日，或是秋高氣爽之時，手拄竹杖，足踏草鞋，逍遙自在，怡然自樂，或來到池邊觀賞魚兒的游樂，或披荊入林靜聽百鳥的鳴唱，斟上一杯美酒，彈上一曲清音，不但可以一時快樂無比，差不多也可以此安享天年。

筑室數(shù)楹，編槿為籬，結(jié)茅為亭，以三畝蔭竹樹栽花果，二畝種蔬菜，四壁清曠，空諸所有。蓄山童灌園草薙[tì]，置二三胡床著亭下，挾書劍伴孤寂，攜琴弈以遲良友，此亦可以娛老。

建數(shù)間小房，用木槿編成籬笆，以茅草搭蓋起亭子，以三畝竹林樹蔭地栽種花果，二畝地種植蔬菜，家中四壁清曠幽靜，使人空閑起來。蓄養(yǎng)幾個山童專門澆水除草，自己則在亭下放置幾張輕便的坐具，帶著經(jīng)書和寶劍，讀書舞劍以消磨孤寂而悠閑的生活，或者帶著古琴、圍棋，待友人來彈琴對弈，這也是可以頤養(yǎng)天年的良好環(huán)境。

一徑陰開，勢隱蛇蟺[shàn ]之致，云到成迷；半閣孤懸，影回縹緲之觀，星臨可摘。

小路在山間延伸著，時隱時現(xiàn)，其曲折蜿蜒的景象，在云霧升騰之時便朦朧不可分辨了；半座亭閣，孤零零地懸置于群山之中，在云霧繚繞之中，猶如仙境的飄渺奇觀，等到繁星滿天的夜間，似乎伸手可以摘取星辰。

幾分春色，全憑狂花疏柳安排；一派秋容，總是紅蓼白蘋妝點。

幾分春天的景色，都是憑著盛開的花朵、婆娑的疏柳來安排；一派秋天的景致，也都是紅色的蓼草、白色的蘋花來妝扮。

南湖水落，妝臺之明月猶懸；西廓煙銷，繡榻之彩云不散。

南邊的湖上潮水已經(jīng)退去，夜色已深，而妝臺前的相思女子在月光下不能成眠；西邊曠野的香煙已經(jīng)散盡，天色已明，而繡榻旁相思女子仍在愁思之中難以入睡。

秋竹沙中淡，寒山寺里深。

沙土之中的秋竹顯得相對蒼白，古寺周圍的寒山顯得格外幽深。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原野空曠，天幕低垂，似乎壓在樹林梢頭；江水清澈，月光倒影，似乎與人如此親近。

潭水寒生月，松風(fēng)夜帶秋。

深潭之水，寒氣襲人，明月一輪漸漸升起；松間風(fēng)起，夜色清冷，有了很深的涼意。

春山艷冶如笑，夏山蒼翠如滴，秋山明凈如妝，冬山慘淡如睡。

春天的山野，百花爭艷，好似嫵媚的笑臉；夏天的山野，郁郁蔥蔥，好似蒼翠欲滴；秋天的山野，明朗潔凈，好似打扮修飾一新；冬天的山野，草枯葉落，景色凄涼，好似沉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