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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上去,這問題似乎不合邏輯。亞歷山大大帝死于公元前323年,秦始皇則在公元前259年才出生。這兩位獨角獸,是絕不會在人間相會的。但換個角度說,亞歷山大帝國和秦帝國,前后間隔不過一百年,且有諸多驚人的相似之處,在漫漫歷史長河中,算是同一時代,具有相當?shù)目杀刃浴?/p> 二者是當時東西方世界中,最強大的兩個帝國,都是文化落后,但軍事超強;都處于各自區(qū)域的文明邊緣地帶,又都在各自區(qū)域內(nèi),征服了當時已知的所有文明世界,實現(xiàn)統(tǒng)一;都在統(tǒng)治技術(shù)上有所創(chuàng)新,但也都曇花一現(xiàn),絢爛過后很快分崩離析…… 回到最初的問題,如果只比較軍事實力,亞歷山大帝國和秦帝國,哪家更強,誰更能打呢?可以這么說,秦軍一定打不過亞歷山大兵團,但最終,亞歷山大兵團必敗!聽著莫名其妙,前后矛盾是嗎? 上篇 說秦軍打不過,只因為亞歷山大麾下的馬其頓方陣,在當時的技術(shù)和裝備條件下,是絕對的天下無敵! 所謂馬其頓方陣,并不是一個靜止的步兵隊列,而是一套多兵種聯(lián)合作戰(zhàn),復雜精妙的協(xié)作系統(tǒng): 在正面,是密集排列的重裝步兵,戴頭盔、掛胸鎧,小腿包裹脛甲,能蓋住膝蓋和腳踝,青銅圓盾斜挎在脖子上,既防護自身左側(cè),也保護旁邊隊友的身體右側(cè),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防守固若金湯。 士兵雙手緊握著名的馬其頓長矛。它以硬木做桿,金屬做槍頭,最長可達6—7米。大概與現(xiàn)代奧運會上,撐竿跳的跳桿長度相仿。交戰(zhàn)時,前排彎腰半蹲、長矛平舉,后排依次把長矛搭在前排的肩上。一旦前排有人倒下,后排迅速跟進,填補缺口。這樣層層疊疊,始終保持4至6排士兵的矛頭對準前方,組成一道槍尖的墻壁。 方陣前方,配備散兵橫隊,手持標槍、弓箭、投石器等武器,作為第一波遠程打擊力量,同時也可以掩護長矛方陣,免受敵方的遠程打擊。這有點像二戰(zhàn)時,美軍在沖鋒前,先要向敵方陣地密集開炮,做一輪火力覆蓋。近戰(zhàn)時,等長矛方陣把敵人壓倒沖散,散兵隊再跟進殺傷。 方陣兩翼,配備騎兵軍團,可保護己方側(cè)面,更重要的是,攻擊驅(qū)趕敵軍,把對方壓迫在中路,直接面對方陣殺傷力最強的正面。 方陣的側(cè)翼和后方,是輕裝長矛兵方隊,裝備輕簡,機動性更強,起到保護、策應的作用。 打個比方來說,這套協(xié)作系統(tǒng),就像一只揮著翅膀的刺猬,碾壓一切,勢不可擋。憑借馬其頓方陣,亞歷山大在高加美拉戰(zhàn)役擊潰了幾十萬的波斯精銳,海達斯佩斯河會戰(zhàn)打敗了印度國王波拉斯的戰(zhàn)象軍團,橫掃兩大文明古國。 接下來,就只剩下威震中原的秦軍了,又該如何抵擋呢?正面肯定擋不住。不錯,秦軍號稱“虎狼之師”,但是面對馬其頓方陣,是老虎啃刺猬,無從下口。除非,能快速突破兩翼,繞道攻擊方陣薄弱的側(cè)面和后方,但是這種機動性和沖擊力,只有通過騎兵來實現(xiàn)。然而,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沒有馬鐙! 秦軍沒有馬鐙!! 馬鐙是中國人發(fā)明的,時間不早于西漢,秦朝沒有馬鐙!?。?/p> 在沒有馬鐙的情況下,騎士只能用雙腿加持,不可能出現(xiàn)后世那種全身披掛還穩(wěn)坐泰山的重裝騎兵,沒有艱苦的訓練,在馬上甚至連揮刀都做不來,沖擊力實在有限。 事實上,中原王朝盡管在趙武靈王那會兒就胡服騎射了,但在馬鐙發(fā)明之前,騎兵更像一個技術(shù)兵種,不是一支可以左右戰(zhàn)局的關鍵力量。至少,到漢朝初年,漢高祖平定英布的叛亂時,主力部隊還是用戰(zhàn)車,劉邦也正是在戰(zhàn)車上被弓箭射傷胸部的。 所以說,兩翼突破、中路包抄的騎兵戰(zhàn)術(shù),唐太宗可以打,成吉思汗可以打,秦軍就打不出來。對陣馬其頓方陣,還是敵不過,無解! 下篇 既然秦軍打不過,為什么又說亞歷山大必敗呢?很簡單,因為頭腦。 說兩個段子。 亞歷山大東征波斯帝國,在格拉尼卡斯河戰(zhàn)役之前,波斯軍隊忌憚亞歷山大的兵鋒,有人提議,堅壁清野,把部隊轉(zhuǎn)移,糧草全部銷毀,放火焚燒莊稼和城市,不讓對手在此立足。但是,波斯將領阿西提斯卻說,決不允許自己人的房子有哪怕一間被燒毀,否決了提議。最終,波斯人堂堂正正的與亞歷山大正面交鋒,慘敗。 類似的,在高加美拉戰(zhàn)役的前夜,鑒于敵我兵力過于懸殊,亞歷山大手下的將領提議,趁黑夜發(fā)動偷襲,這樣勝算會更大一些。亞歷山大毫不猶豫的否決了這個想法,他表示,自己不屑于獲取這種“偷竊的勝利”。第二天,戰(zhàn)況慘烈,亞歷山大僥幸險勝。 至此,無論是阿西提斯還是亞歷山大,都不能不讓我們想起一個人——宋襄公。沒錯,亞歷山大不就是一個肌肉更發(fā)達的宋襄公嗎! 在當時的西方世界,這種“仁義道德”式的對戰(zhàn),是一種普遍規(guī)律,很像我們的春秋時期。 春秋,是一個貴族的時代,即使是戰(zhàn)爭,也要守規(guī)則、講仁義,比如敗軍逃出五十步,對手就不能再追擊了,狼狽逃竄反而顯得失禮,這也正是“五十步笑百步”這個典故的來源。所以,宋襄公式的仁義道德,就像是公交車上給老人讓座一樣,你可以不遵守,但在當時卻是一種社會共識。 可惜的是,亞歷山大雖然比秦始皇早生一百年,但是他也比著名的孫子晚生了兩百年,他的思想,早已落后中原王朝一個時代。 孫子是誰?是當時世界上,第一個大聲疾呼“兵者,詭道也”的人!《孫子兵法》撕開了仁義道德的遮羞布,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東方列國立時面目全非,而且越演越烈,再也回不去了: 秦國謊稱會盟,把楚懷王騙到咸陽,就此扣押;齊國“圍魏救趙”、“增兵減灶”,把魏國誆進包圍圈,一網(wǎng)打盡;燕國詐稱獻督亢地圖,卻“圖窮匕首現(xiàn)”,是來殺人的;越國向吳國俯首稱臣還吃大便,暗地里就來離間計、美人計,步步驚心…… 此時再回看宋襄公,自然的,也就變作了蠢豬一樣的存在。 至于亞歷山大,甚至還不如宋襄公,上述的這些奇謀計略,他也許連皮毛都沒見識過。他的世界,是連特洛伊木馬這種拙劣的騙局,都能記入史詩千古傳唱的世界。 假使亞歷山大邂逅秦帝國,那絕對是一場以兵者詭道對陣仁義道德的不對稱戰(zhàn)爭!即使實力再強,能有絲毫的勝算嗎?我們想象不出,他會被什么樣的計策所擊敗,我們只知道,亞歷山大必?。?/p> 結(jié)語 當然,今天來說這些,也許既是幸、也是不幸。我們的民族似乎過于的早熟,這固然造就了文明的領先,但也顯得過于心機深厚,漸漸變得,更熱衷于琢磨火攻而不是研究火器,更傾向于褒揚“小諸葛”而不是“猛張飛”,更鐘意于奇謀計略而不喜歡“結(jié)硬寨、打呆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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