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李攀龍詩選

　【作者小傳】 1514～1570

　　明代文學(xué)家。字于鱗﹐號滄溟。歷城(今山東濟南)人。9歲喪父﹐家境貧寒﹐無力延師﹐但刻苦好學(xué)。稍長嗜好詩歌。嘉靖二十三年(1544)進(jìn)士。初授刑部主事﹐歷員外郎﹑郎中。在京期間﹐先后與謝榛﹑王世貞﹑宗臣﹑徐中行﹑梁有譽﹑吳國倫結(jié)詩社﹐"諸人多少年﹐才高氣銳﹐互相標(biāo)榜﹐視當(dāng)世無人﹐七才子之名播天下"(《明史?李攀龍傳》)。嘉靖三十二年(1553)﹐出守順德﹐饒有政績﹐3年后擢為陜西提學(xué)副使﹐不久以病歸里。自建一樓于華山﹑鮑山之間﹐取名"白雪樓"﹐讀書﹑吟哦于其中。為人孤傲﹐對于不合者﹐輒戒門人不接納。隆慶改元(1567)﹐薦起浙江副使﹐兩年后遷為參政﹐后擢河南按察使。因母亡故﹐持喪還家﹐哀傷過度﹐不久去世。

　　李攀龍是"后七子"的首領(lǐng)之一。他持論比謝榛﹑王世貞還要褊狹﹐強調(diào)"文自西京﹑詩自天寶而下﹐俱無足觀﹐于本朝獨推李夢陽"。他認(rèn)為﹐先秦古文已有成法﹐"其成言班如也﹐法則森如也"﹐創(chuàng)作只要"摭其華而裁其衷﹐琢字成辭﹐屬辭成篇﹐以求當(dāng)于古之作者而已"(王世貞《李于鱗先生傳》)。甚至鼓吹"視古修辭﹐寧失諸理"(《送王元美序》)。他推崇漢魏古詩﹑盛唐近體﹐"論古則判唐﹑選為鴻溝﹐言今則別中﹑盛如河漢"(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以至對盛唐古詩也加以鄙視﹐他編選歷代詩歌而成的《古今詩刪》﹐唐后即直接明代﹐宋元詩一首未選﹐以示其論詩宗旨。

　　由于他的文學(xué)主張過于片面﹐所以對他自己的詩文創(chuàng)作有著不良影響。比如他的樂府詩﹐自視甚高﹐實則剽竊仿真十分嚴(yán)重﹐"止規(guī)字句而遺其神明"(朱彝尊《靜志居詩話》)。王世貞也承認(rèn)﹐李攀龍的樂府詩"不堪與古樂府并看﹐看則似臨摹帖耳"(《藝苑卮言》)。又如他的散文"無一語作漢以后﹐亦無一字不出漢以前"﹐時常有意詰屈其詞﹑涂飾其字﹐讀之贅牙戟口﹐也無甚佳作。

　　但李攀龍頭腦比較清醒﹐"資地本高"﹑"才力富健"。當(dāng)他稍能面對現(xiàn)實﹑抒寫內(nèi)心真切感情時﹐也能創(chuàng)作出一些較好的詩章。他有時也要感時傷世﹑懮念旱災(zāi):"地勝紆王事﹐年饑損吏才。難將懮旱意﹐涕泣向蒿萊"(《廣陽山道中》)﹐有時則面對潦水感慨萬端:"潦水陰相積﹐蕭葭晚自寒。大夫方跋涉﹐天步屬艱難"(《趙州道中》)。他有時還要抒發(fā)自己宦海浮沉的哀怨和牢騷﹐同時表現(xiàn)向往隱居的閑情逸志。如《冬日登樓》﹑《九日登樓》﹑《和余德甫江上雜詠》等﹐這些詩雖然取材也還嫌狹隘﹐但的確有一定真情實感。

　　在李攀龍的各體詩中﹐以七律和七絕較優(yōu)。其七律聲調(diào)清亮﹑詞采俊爽。他以"金牛忽見湖中影﹐鐵騎初回海上潮"(《與子與游保俶塔同賦》)來勾勒保俶塔下的西湖﹐以"浮漚并結(jié)金龕麗﹐飛竇雙銜石甕圓"(《酬張轉(zhuǎn)運龍洞山之作》)來形容龍洞山的金龕和石甕情況﹐雖嫌體物呆滯﹐但也還能傳神。他以"明時抱病風(fēng)塵下﹐短褐論交天地間"(《初春元美席上贈謝茂秦得關(guān)字》)來表現(xiàn)南北奔波的布衣詩人謝榛﹐以"自昔風(fēng)塵驅(qū)傲吏﹐還能伏枕向清秋"(《寄元美》)來刻畫好友王世貞﹐也較形像。但其構(gòu)思﹑用詞多見雷同。他的某些七絕﹐也還寫得自然﹐還能注意頓挫變化﹐如《和聶儀部明妃曲》:"天山雪后北風(fēng)寒﹐抱得琵琶馬上彈。曲罷不知青海月﹐徘徊猶作漢宮看。"意味雋永﹐靜韻深長。沈德潛品評此詩說:"不著議論﹐而一切著議論者皆在其下。"

　　著有《滄溟集》30卷。

　　詩·李攀龍詩選

　　

　　塞 上 曲

　　白羽職霜出塞寒，胡烽不斷接長安。

　　城頭一片西山月，多少征人馬上看。

　　于郡城送明卿之江西

　　青楓颯颯雨凄凄，秋色遙看入楚迷。

　　誰向孤舟憐逐客，白云相送大江西。

　　挽王中丞

　　司馬臺前列柏高，風(fēng)云猶自夾旌旄。

　　屬鏤不是君王意，莫作胥山萬里濤。

　　

　　幕府高臨碣石開，薊門丹旒重徘徊。

　　沙場入夜多風(fēng)雨，人見親提鐵騎來！

　　杪秋登太華山絕頂

　　縹渺真探白帝宮，三峰此日為誰雄。

　　蒼龍半掛秦川雨，石馬長嘶漢苑風(fēng)。

　　地敞中原秋色盡，天開萬里夕陽空。

　　平生突?？慈艘猓轄柹钪旎?。

　　初春元美席上贈謝茂秦得關(guān)字

　　鳳城楊柳又堪攀，謝脁西園未擬還。

　　客久高吟生白發(fā)，春來歸夢滿青山。

　　明時抱病風(fēng)塵下，短褐論交天地間。

　　聞道鹿門妻子在，只今詞賦且燕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