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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善良叫“忠犬”,有一種背叛叫“走狗”,有一種痛苦叫“單身狗”,有一種幸運叫“走狗屎運”…… 2018年是中國傳統(tǒng)生肖狗年。狗的歷史幾乎可以追溯到和人類狩獵史一樣悠久,好像也沒有哪一種動物可以像狗這樣與人有著如此復(fù)雜而多面的情感關(guān)系。 其實,那些有關(guān)“狗”的褒貶和隱喻,何嘗不是在說人。 狗中的人生百態(tài) 【有一種善良叫“忠犬”】 2009年,一部名叫《忠犬八公》的電影催出了很多人的眼淚。 影片講述一位大學(xué)教授收養(yǎng)了一只小秋田犬,取名“八公”。之后的每天,八公早上將教授送到車站,傍晚等待教授一起回家。 不幸的是,教授因病辭世,再也沒有回到車站,而八公在之后的9年里依然每天按時在車站等待,直到最后死去。 “八公”的忠犬形象深入人心,狗忠誠、善良的本性獲得了共鳴。 正如豆瓣網(wǎng)民所評價的那樣:
有意思的是,“忠犬”在當(dāng)下流行的網(wǎng)絡(luò)文化中,也會被拿來形容這樣一種男人:溫柔、包容、不濫情,關(guān)鍵時刻為了心愛的人可以赴湯蹈火。 除了絕對的忠誠,一起過日子的安全感和踏實感是必不可少的屬性。“除了對我溫柔,對其他的女生都反應(yīng)平淡”“感覺我要是真的跟他分手他會崩潰的那種”…… 【有一種背叛叫“走狗”】 走狗本意指獵狗或縱狗行獵。
后來,走狗逐漸帶上了貶義屬性。比喻受人豢養(yǎng)而幫助作惡的人,本質(zhì)上是一種背叛。也比喻諂媚的人或阿諛奉承的人。 最受唾棄的走狗,無疑是抗戰(zhàn)時期的漢奸特務(wù)。還有一種偽軍,叼著煙抱著槍歪著身子,右額上還貼著塊狗皮膏藥,被稱為“狗腿子”,那是連走狗都不如的。 四川建川博物館館長樊建川在提到開設(shè)“漢奸館”的初衷時說:
走狗發(fā)展到現(xiàn)在也并未絕跡。那些諂媚上司、唯命是從的人,背地里就常被譏諷為走狗。盡管這種“背叛”深不及民族大義,但一個風(fēng)清氣正的社會,顯然不能讓走狗文化大行其道。 【有一種痛苦叫“單身狗”】 “單身狗”成為一個龐大群體的自嘲自稱,明明是人,卻借狗之名,活脫脫演繹出辛苦勞累又缺乏關(guān)愛的形象。還產(chǎn)生了如“單身汪”“單身吠”“單身金毛”等一系列衍生品種。
單身狗,無疑是社會發(fā)展到特定階段的產(chǎn)物,其本身也是矛盾的產(chǎn)物——既是一群人無奈的現(xiàn)狀,也可以是一種不愿隨大流的姿態(tài)。
【有一種幸運叫“走狗屎運”】 有關(guān)“狗屎運”的出處,這個版本比較接地氣:在中國舊社會時期,農(nóng)村化肥少,大都是用糞便發(fā)酵后做肥料。 但是人的糞便不夠啊,怎么辦?于是就有人早起撿狗屎賣錢,誰撿的狗屎多能賣到更多錢,就說誰走了狗屎運。 如今,狗在金融界又名“旺財”,所以像撿到錢這些運氣好但又不太合常理的就叫“狗屎運”了。 有意思的是,盡管東西方文化中對狗的態(tài)度大相徑庭,倒是在“幸運的象征”這點上有著謎之默契。“You are a lucky dog”(你真是個幸運兒)和“你走了狗屎運”在很多語境中可以相互替換。 狗與人:復(fù)雜的情感羈絆 與西方文化將狗視為家人不同,東方文化中常把“狗”看作低賤的東西,所以漢語成語中涉及狗的也幾乎都是貶義色彩。 其實,從人類學(xué)的角度來說,人與狗的感情線、人對狗的褒貶之意均有歷史發(fā)展過程,從中可以看出整個社會文化心理的變遷。 華東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研究員章家誼考證發(fā)現(xiàn),我國是世界上狗的起源地之一,也是最早馴養(yǎng)狗的國家之一。 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中就有對狗狗贊美的記載:“盧令令,其人美且仁……”獵人的威風(fēng)與獵狗的威猛相得益彰。 到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伴隨鐵器出現(xiàn),農(nóng)耕文明崛起,狗的使命從狩獵伙伴變?yōu)榭醇易o(hù)院,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人們的生存起到直接作用,地位自然大不如前。 再者,古時大者為犬,小者為狗,又以犬為通稱。 從“犬”的字意上看,有“兇惡”之義。犬和牛、羊、馬等家畜的不同習(xí)性,決定了它們在漢民族文化中的不同地位及不同意象內(nèi)涵——羊,群而不黨;犬,獨而不群。 “狗”的貶義究竟是何時開始出現(xiàn)的呢? “晏子使楚”故事可謂十分典型:楚人以晏子短,為小門于大門之側(cè)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
顯然,此時把人與狗聯(lián)系在一起,是影射對人的侮辱和蔑視。 到了南北朝時期,從沿用至今的成語典故中不難發(fā)現(xiàn),對“狗”的描述大多已不再光鮮:狗尾續(xù)貂、豬卑狗險、狼心狗肺、雞鳴狗盜…… 人類作為萬物之靈,其文明的腳步總伴隨著對自我和他者的揚棄。盡管狗不如龍虎這般威武雄壯,能登大雅之堂,但至少始終與人相伴相生、不離不棄。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不能抹殺“狗”在人類歷史文化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和地位。 根據(jù)《周禮》《公羊傳》《爾雅》等記載,直到漢初,在請風(fēng)止風(fēng)、請雨止雨等相關(guān)巫術(shù)、祭祀活動中,狗是重要的供奉牲畜。 我們渴望子孫后代健康長壽、福澤延綿,會給他們?nèi)☆愃啤肮纷印薄肮繁!边@樣的乳名。 臺灣高山族的阿美人始終保留著崇奉狗的習(xí)俗。不管誰家的狗死了,墳?zāi)股隙紩N一棵樹。相傳,阿美人祖先在打獵時被一條大蛇纏住,是隨行的獵狗用自己的生命救下了主人。 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交榜村,至今保留了“抬狗節(jié)”的民俗活動,旨在感謝狗為他們的祖輩找到生命的水源。 人的狗性與狗的人性 忠誠、善良,背叛、貪婪……這些截然相反的標(biāo)簽讓“狗”成為矛盾綜合體。 我們拿出人性中最卑微的一面來看待狗,卻也用最崇高的部分來與狗相處。 當(dāng)人將狗作為一面反觀自身的鏡子,其實很難說清楚究竟照出了人的狗性,還是狗的人性。 歐洲歷史上偉大的名將之一、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曾說:
我們能放心地將溢出的愛心交給狗,因為可以預(yù)期有充分回報。我們能從狗的身上看到絕對忠誠、自我犧牲和服從。
這是狗主人的共同心聲。人們總是樂于聽聞人與狗之間深情厚誼的故事,也需要各種故事來渲染和傳遞這種情誼。 既然被感動和治愈,為何又會有厭棄和鄙夷?因為狗的絕對忠誠、自我犧牲和服從還有另一面,它往往需要建立在拋棄尊嚴(yán)、無視踐踏的基礎(chǔ)上。 尼采曾給自己的痛苦取了個名字,就叫做“狗”:
這種叫做“狗”的痛苦,大概就是高壓狀態(tài)下的人時常感嘆自己累成狗、忙成狗、活成狗的原因。 我們對狗的定義,通常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和忠實的奴仆。但發(fā)生在“人類最好的朋友”身上的事,最好都不要發(fā)生在人類自己身上——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悖論,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們喜愛狗的原因,正是因為它具有那些我們期望別人擁有而自己不必?fù)碛械摹懊赖隆薄?/strong> 與這種“美德”相伴卻又保持距離,構(gòu)成了人與狗的哲學(xué)命題。 作者:俞菀,來源:《半月談內(nèi)部版》2018年第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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