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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小說） 作者：左岸 筷子島最近有件事兒炸開了鍋。年過四十的“鉆石王老五”耿亮叔，不知咋地中了邪，深更半夜鉆進了男人暴死不到一個月的小寡婦的被窩里。按當?shù)卮驖O人的風(fēng)俗，耿亮叔觸犯了“天條”，方圓十里必遭血光之災(zāi)，尤其耿亮叔還是一位船老大，在俺們那旮旯兒，一個打漁人一輩子能混上個船老大，那可是九五之尊，死后在筷子島廟里都能立上牌位，就是這樣大半輩子光明磊落、斗風(fēng)搏浪的赤條漢子晚節(jié)不保，落得個身敗名裂，難怪氣得六爺“哇哇”直叫，把個煙袋鍋“咔嚓”一掰兩截，摔到地上，要知道耿亮叔可是他六爺?shù)膼弁?，竟做偷雞摸狗的賤事，這不是硬往他老臉上抹黑嗎？ 村委會里，全島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全召集在這兒，耿亮叔耷拉著腦袋、光著膀子長跪不起。十一伯捋了把山羊胡，嘆了口氣：“殺人不過頭點地，俺看就饒了他這龜孫子一回吧，別把他攆出筷子島，島里的男人還真成了稀罕物，走一個少一個?！崩细鐐円豢词徊l(fā)話了，剛才還吹胡子瞪眼的，頓時都蔫了。人稱“馬王爺”的船老大老海哥，起身，將耿亮叔一把薅起來：“給我站直了！別他娘們唧唧的，給大伙表個態(tài)，今后咋辦？”耿亮叔摩挲自己半禿的腦殼，半晌，說：“俺要拿命換回名聲?！?/div> “咋個換法？”有人問。 “是這樣——”耿亮叔披上上衣，點燃一支煙，狠命地抽了幾口：“俺想獨闖‘勾魂礁’！” 耿亮叔說的‘勾魂礁’在筷子島以南100海里，是筷子島地形的始端，兩座暗藏水下的山谷并排如刀切，直上直下，中間只有30米寬窄出口，海水涌到這里，由于狹小，產(chǎn)生巨大回流，行船經(jīng)過這里十有八九都要傾覆，最終葬身魚腹。正是惡劣的水域環(huán)境使這里的魚類資源異常豐富，是個聚寶盆，解決好了，筷子島每年將增加幾千萬元的收入。鄉(xiāng)領(lǐng)導(dǎo)多次研究，找過專家，卻一直沒有好的辦法。 “你有啥鬼點子，快講?！绷鶢斊炔患按貑枴?/div> “我想咱那1500噸的機帆船立馬要報廢，不如俺裝滿大石頭砬子，瞄準機會，連船帶石頭一溜沉在溝里。堵死它娘的！” “這主意不賴，可險嗤喇啊?！贝蠡锂惪谕暋?/div> 耿亮叔脖頸一橫，“啪”吐了一口山響的吐沫：“舍不了孩子，打不了狼?！?/div> 十一伯那似垂柳的白眉毛一抖，湊到耿亮叔跟前：“你小子拿命賭?！?/div> “就是。俺現(xiàn)在就立軍令狀，有假，天打五雷轟?！惫⒘潦鍞蒯斀罔F地回答。 批判會轉(zhuǎn)眼兒演變成了誓師會。大伙的情緒一下叫耿亮叔給調(diào)動起來，好像那一船船活蹦亂跳的魚，頃刻變成了滾滾的鈔票，你一言他一語，掀起了滿屋“王八鬧水，鱉操灣”的火爆場面。 村長鐵骨走到六爺跟前在他耳朵嘀咕一番，又到十一伯跟前在他耳朵嘀咕一番，來到耿亮叔眼前，緊緊握著他的手有半分鐘，說：“我代表村委會同意你的舉措！島上老少爺們永遠不會忘記你?！辫F骨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目光急速掃了大伙一眼：“耿亮叔果真成功了，就是咱們島的英雄！我親自為他樹碑立傳?！闭f完帶頭鼓起掌。 經(jīng)過小半拉月的精心準備，選好了一個良辰吉日，舉行完隆重的出海儀式，與眾鄉(xiāng)親一一告別，耿亮叔最后將目光上升到在山崖上亭亭玉立的小寡婦那兒，做了短暫的逗留，便轉(zhuǎn)身走過棧橋，獨自駕駛一船的大石頭砬子朝勾魂礁奔去。 耿亮叔諳熟要想闖進勾魂礁必須趁大落潮，他在家早掐算好了日子，可是船到了這里一連幾天，巨浪拍天，漩窩百轉(zhuǎn)，霧氣遮日，冷風(fēng)呼號，把他折騰得五臟六腑活生生換了位置。真驗證了古人云“風(fēng)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div> 驚心動魄的場面在第五天出現(xiàn)了，耿亮叔發(fā)現(xiàn)勾魂礁的礁石水位不斷下降，再下降，他估摸下到根了，就把船龍骨準備好的進水口打開，說時遲那時快，海水像瀑布涌進艙底，船以最快速度下沉，海水沒到耿亮叔膝蓋了，他還不肯棄船逃生，他想讓船沉到最佳位置再說…… 筷子島的鄉(xiāng)親們天天盼望耿亮叔回來，碼頭上常常有人翹首瞭望，鐵骨也親自指揮漁船去搜尋，但都無功而返。 眼下正是魚訊期，有人報告第一批“龍兵過”就要打勾魂礁經(jīng)過。鐵骨一聲令下，一批批漁船乘風(fēng)破浪駛向那片神秘的水域，果然黑壓壓的大巴魚把這片海水翻滾的人心怪癢癢的，好久沒看到這么厚的魚了！ 各船在老大的發(fā)布下，向勾魂礁水面撒了奠祭耿亮叔的白花，紀念這位決不食言的硬漢子。事畢，漁歌響起，拖網(wǎng)長長，燈光閃爍；繁忙的捕魚開始了。 打那以后，筷子島捕魚的產(chǎn)量較以往翻了幾番，漁民們數(shù)著一張張嘎嘎響的人民幣，樂得半夜在被窩里都笑出了聲。 經(jīng)上級批準，鐵骨安排施工隊在島子最高處的山坡上，為耿亮叔修了墳，立了碑，上面寫著：漁民英雄耿亮。 一年后，一個人來到耿亮叔的墓前坐了很久，他遙望村莊良久，長嘆一聲向遠處走去，他就是耿亮叔。 1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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