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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日本的這些天,電視里幾乎每天都有福建女教師北海道失蹤的相關新聞。尤其前些天,當失蹤女教師危秋潔的父親來日,向警方確認,那封遺留在札幌旅館的感謝父母的信件,他認為是女兒寫的。之后,警方又公布了疑似危秋潔的女性,7月23號在釧路車站出現(xiàn)的鏡頭。從這個鏡頭算起,危秋潔失蹤將近兩周了。 點擊加載圖片 失蹤女教師危秋潔 這件失蹤案在中日雙方引起的反響很不一樣。中方網(wǎng)友里有很多推測危秋潔是黑下來了,或者被黑社會控制,而日本網(wǎng)友大多傾向于是自殺。我和認識的日本朋友聊起這個新聞,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他們審慎地表示,覺得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 北海道本來就是自殺勝地,而按照日本人的邏輯,沒有什么問題不是自殺不能解決的。中國網(wǎng)友熱議的“黑下來”,或者“被黑社會控制”,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危秋潔的教師工作,在日本人看來是非常體面的好工作。而且一個那么漂亮的單身女性,想在日本合法地找到工作、或者生活下去,不是一件難事,沒必要“黑”。 至于“被黑社會控制”,還是太戲劇化了。日本是有黑社會,但也是合法的存在,不會做這么暴力的事情。何況北海道的治安一向還是很好的,大東京圈反而稍微亂一點。 點擊加載圖片 美麗的自殺圣地北海道 在日本生活的華人女性,主要通過哪些合法途徑留在日本呢?她們的生活狀況如何?我說說身邊接觸到的人。主要有兩類,一類是通過結婚來到日本,另外一類是通過來日本留學,結婚或者工作,成為日本社會一員。 結婚來到日本的,大多嫁給同鄉(xiāng)的中國人,很多福建女性都是這樣,而且是一個村、一個大家族的女性,你帶我、我?guī)慵捱^來,她們嫁過來之后通常都是做家庭主婦,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一兩年也都說起流利的日語,生活不成問題;同鄉(xiāng)之間,或者因為孩子的關系建立起的朋友圈,還是有很多話題可聊的,因此留下來的,也并沒有太多的文化不適應問題。 大概十幾個女性里面,也有一兩個不喜歡日本的,想要回國,主要還是覺得國內(nèi)的生活比較熱鬧一點,但撫養(yǎng)孩子還是在日本更放心,何況日本政府鼓勵生育,給有孩子的家庭特別的照顧,所以回國的想法也就是一個情意結而已,沒有誰真的毅然決然回去的。 日本社會持續(xù)老齡化,勞動力短缺。相較于中國適齡女性近七成就業(yè)的世界第一就業(yè)率,日本女性就業(yè)率不到50%,年齡在35到40歲的女性就業(yè)率是最低的,因為這個年齡段是日本女性生育、養(yǎng)育的最高峰。而當女性完成這個育兒期,卻往往發(fā)現(xiàn)自己經(jīng)過“職場斷層”,原來的企業(yè)已經(jīng)沒有自己的位置,想要換新行業(yè)更加困難重重?;诖?,2014年“安倍女性經(jīng)濟學”在日本實施,目的是動員社會、企業(yè)、國家的力量,減輕日本主婦的育兒負擔,幫助她們更好地重返職場?!鞍脖杜越?jīng)濟學”計劃在2017年之前,新增40萬個負責照看孩子的處所,新增可照看1萬名學齡兒童的課后托管項目,以保障女性全天候投入工作。目前這個計劃已經(jīng)完成。2015年日本內(nèi)閣府還成立“育兒總部”,重點解決“待機兒童”——也就是排隊等候就近入托育所的問題。 點擊加載圖片 日本女性占勞動力人口比例圖 除了解決女性育兒的后顧之憂,安培女性經(jīng)濟學還強調(diào)女性在職業(yè)上的發(fā)展,相關條例包括要在2020年以前把女性在企業(yè)管理層所占比例由2013年的7.5%提升至30%(2015年這個目標降到7%)。2016年4月政府又頒布生效一項條例,要求企業(yè)以及中央和地方政府組織編制和公開披露增加對婦女管理的計劃。給做得好的企業(yè)發(fā)補助,但做得不好的企業(yè),也沒有具體的懲罰措施。這些條例主要是在倡導方面,政府無法確切監(jiān)控企業(yè)是否有效遵守,但在企業(yè)普遍缺乏勞動力的情況下,從上至下的這些倡導,對于企業(yè)來說,還是有很好的警醒作用的。不少企業(yè)在內(nèi)部實行了獎懲,盡量為女性再就業(yè)創(chuàng)造合適的環(huán)境。 我所了解到的一些嫁過來的華人主婦,在孩子上托育所之后,往往會采取“1.5”的家庭分工模式。所謂的“1.5”,也是安倍女性經(jīng)濟學里的一部分,就是鼓勵全家有一位全職工作者,一位兼職工作者,當然,幾乎所有的家庭都是女性擔任兼職。華人女性有一個優(yōu)勢,就是可以當銷售、收銀員等按小時計酬的工作,十分搶手,因為日本服務業(yè)迎來大批的中國游客,會說中文是了不起的職場優(yōu)勢。 這種兼職工作一般一個小時一千日元,大概六十多人民幣。對于嫁過來做家庭主婦的華人女性來說,是很好的貼補。關鍵是時間有彈性,她們不需要工作、家庭兩頭燒。 點擊加載圖片 日本非常歡迎中國游客 在日本留學之后留在日本的女性優(yōu)勢更為明顯。 一位上海來的女性,留學期間和日本男友相戀,畢業(yè)后結婚生子成為日本居民。她會說英語、日語、上海話、普通話,一直有翻譯的工作,同聲翻譯一個小時最高可得十萬日元左右(約合6000塊人民幣),書面翻譯一個字可達500日元(約合人民幣30塊左右),即便是兼職,收入十分可觀。 還有一位學者,也是上海來的,畢業(yè)于美國名校,目前是東京一家私立名校的正教授,年薪約為一千萬日元(約合人民幣60萬),是日本人平均年薪的2.7倍。然而,這并不是她的全部的收入。作為學科帶頭人,她拿到非常多的政府資金資助課題,這些課題的經(jīng)費預算里,她是可以公開合法的拿到研究酬金的。而她每年的研究酬金,比她的薪水還要多。 同為高校教師,我仰慕這位同行,但她也不是我認識的人里面收入最高的。我的一位中學同學,留學日本后成了建筑師,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建筑設計公司,每年的收入以上千萬計。這位同學如果留在家鄉(xiāng),應該也有很大的一番作為。然而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一家建筑設計公司,得到同行和市場的認可,這樣的女性,我在中國還沒有遇到過。 點擊加載圖片 日本的高收入行業(yè) 大家對日本的印象可能是等級制度、男尊女卑。的確,在日本,等級已經(jīng)被日?;?,比如職位高一階的同事,在各種工作場合都會得到下屬的“尊敬”,如果一起吃飯娛樂,你也可以根據(jù)座位、舉筷先后、誰發(fā)言誰附和判斷出“尊卑”。然而如果是同級的同事,女性并不會承擔“端茶送水”、“照顧男同事情緒”等隱形的等級,低一級的男同事更加不會挑戰(zhàn)女性領導的“權威”,職場的等級高于一切。所以職場上如果有男尊女卑這回事,是因為女性得不到提升、占領不了領導崗位而造成結構性的等級高下,而不是隱形的文化上的歧視。 而在家里,家庭主婦掌握財政大權,丈夫工作的時間女性可以很好地安排自己的閑暇,不會有人花錢還怕丈夫給臉色,更不會因為“不工作”而被視為“寄生蟲”,家庭主婦就是一份工作,這是深入人心的事實。日本主婦對丈夫特別照顧,給予足夠的尊重,不會抱怨“喪偶式育兒”,因為這也正是她們的“工作”,她們承擔家庭的責任,享受家庭的福利,一切都是應當?shù)摹?/p> 點擊加載圖片 日本的職場“尊卑” 最近有一本書《低欲望社會》,日本著名管理學家大前研一所著,描述了日本年輕人“沒有欲望、沒有夢想、沒有干勁”,甚至不愿意戀愛、不愿意結婚、不愿意生孩子,連對性都不感興趣了。我的朋友侯虹斌剛剛撰文評述了這種現(xiàn)象,認為這種現(xiàn)象除了與日本國的經(jīng)濟低迷有關,更與日本男女不平等的傳統(tǒng)文化相關。我基本同意這個論述。然而,我要說日本在保障女性的婚后權益方面還是比中國好很多。 生育率之所以下降,和中國中產(chǎn)所面臨的育兒困境一樣,是育兒的成本增加了,對育兒的要求提高了,而女性對于自身個體的生活質(zhì)量要求也更高了。在日本看到很多處在育兒期的媽媽,精致得體和職業(yè)女性沒有什么差別,這背后當然需要更多時間和精力投入在自己身上。 這種高期待值,令人對育兒望而卻步。就像中國中產(chǎn)階級不愿意生二胎,而大多農(nóng)村婦女沒有這個困擾,只不過日本的女性更超前一點:不婚不育。至于性冷感,也是出于差不多的原因:“如果不好,寧愿不要。”日本泛濫的情色文化還是一點沒有萎縮的,人們滿足性欲望的方式變了。 點擊加載圖片 日本精致得體的育兒媽媽 危秋潔的失蹤依然是個謎,在謎底沒有揭曉之前,我們依然懷抱良好的愿望,祈禱她的平安歸來。在日本生活的華人女性,隨著中國經(jīng)濟和市場的強勁,其實是比以前有更多選擇的。也祝她們都安好,面對一個更友好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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