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燈會(huì)元》第三卷 南岳派一（7）

二、【馬祖一禪師法嗣(南岳下二世)】(6)

【33、芙蓉太毓禪師】

常州芙蓉山太毓禪師，金陵范氏子。因行食到龐居士前。士擬接，師乃縮手曰：「生心受施，凈名早訶。去此一機(jī)，居士還甘否？」

士曰：「當(dāng)時(shí)善現(xiàn)，豈不作家？」

師曰：「非關(guān)他事?！?

士曰：「食到口邊，被他奪卻。」師乃下食。

士曰：「不消一句?！故坑謫枺骸格R大師著實(shí)為人處，還分付吾師否？」

師曰：「某甲尚未見他，作么生知他著實(shí)處？」

士曰：「只此見知，也無討處。」

師曰：「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說?！?

士曰：「一向言說，師又失宗；若作兩向三向，師還開得口否？」

師曰：「直是開口不得?？芍^實(shí)也?！故繐嵴贫?。寶歷中，歸齊云入滅。謚大寶禪師。

【34、紫玉道通禪師】

唐州紫玉山道通禪師，盧江何氏子。隨父守官泉南，因而出家。詣建陽，謁馬祖。祖尋遷龔公山，師亦隨之。祖將歸寂，謂師曰：「夫玉石潤山秀麗，益汝道業(yè)，遇可居之。」

師不曉其言。是秋游洛，回至唐州，西見一山，四面懸絕，峰巒秀異。因詢鄉(xiāng)人」，曰：「紫玉山。」師乃陟山頂，見石方正，瑩然紫色。嘆曰：「此其紫玉也，先師之言懸記耳?！?

遂剪茅構(gòu)舍而居焉。后學(xué)徒四集。

僧問：「如何出得三界去？」

師曰：「汝在里許，得多少時(shí)也！」

曰：「如何出離？」

師曰：「青山不礙白云飛?！褂凇跸喙珕枺骸溉绾问呛陲L(fēng)吹其船舫，漂墮羅剎鬼國？」

師曰：「于□客作漢，問恁么事作么？」于公失色。師乃指曰：「這個(gè)便是漂墮羅剎鬼國?！构謫枺骸溉绾问欠穑俊箮焼荆骸赶喙?！」公應(yīng)諾。

師曰：「更莫?jiǎng)e求?！供z藥山聞曰：「噫！可惜于家漢生埋向紫玉山中?！构?，乃謁見藥山。

山問曰：「聞相公在紫玉山中大作佛事，是否？」

公曰：「不敢?！?

乃曰：「承聞?dòng)姓Z相救，今日特來?！?

山曰：「有疑但問?！?

公曰：「如何是佛？」山召于□，公應(yīng)諾。山曰：「是甚么？」公于此有省。﹞元和八年，弟子金藏參百丈回。

師曰：「汝其來矣！此山有主也?！褂谑菄诟队?，策杖徑去襄州，道俗迎之。至七月十五日，無疾而終。

【35、五臺(tái)隱峰禪師】

五臺(tái)山隱峰禪師，邵武軍鄧氏子。﹝時(shí)稱鄧隱峰。﹞幼若不慧，父母聽其出家。初游馬祖之門，而未能睹奧。復(fù)來往石頭，雖兩番不捷，﹝語見馬祖章。﹞而后于馬祖言下相契。

師問石頭：「如何得合道去？」

頭曰：「我亦不合道?！?

師曰：「畢竟如何？」

頭曰：「汝被這個(gè)得多少時(shí)邪？」石頭鏟草次，師在左側(cè)，叉手而立。頭飛鏟子，向師前鏟一株草。

師曰：「和尚只鏟得這個(gè)，不鏟得那個(gè)?！诡^提起鏟子，師接得，便作鏟草勢(shì)。頭曰：汝只鏟得那個(gè)，不解鏟得這個(gè)?！箮煙o對(duì)。﹝洞山云：「還有堆阜么？」﹞

師一日推車次，馬祖展腳在路上坐。

師曰：「請(qǐng)師收足?！?

祖曰：「已展不縮?！?

師曰：「已進(jìn)不退。」乃推車碾損祖腳。祖歸法堂，執(zhí)斧子曰：「適來碾損老僧腳底出來！」

師便出于祖前，引頸，祖乃置斧。師到南泉，睹眾僧參次，泉指凈瓶曰：「銅瓶是境。瓶中有水，不得動(dòng)著境，與老僧將水來?！?

師拈起凈瓶，向泉面前瀉，泉便休。師后到溈山，便入堂于上板頭解放衣缽。溈聞師叔到，先具威儀，下堂內(nèi)相看。師見來，便作臥勢(shì)。溈便歸方丈，師乃發(fā)去。少間，溈山問侍者：「師叔在否？」

曰：「已去?！箿吭唬骸溉r(shí)有甚么語？」

曰：「無語?！箿吭唬骸改罒o語，其聲如雷?！?

師冬居衡岳，夏止清涼。唐元和中薦登五臺(tái)，路出淮西，屬吳元濟(jì)阻兵，違拒王命，官軍與賊軍交鋒，未決勝負(fù)。

師曰：「吾當(dāng)去解其患?！鼓藬S錫空中，飛身而過。兩軍將士仰觀，事符預(yù)夢(mèng)，斗心頓息。師既顯神異，慮成惑眾，遂入五臺(tái)。于金剛窟前將示滅，先問眾曰：「諸方遷化，坐去臥去，吾嘗見之，還有立化也無？」

曰：「有?！?

師曰：「還有倒立者否？」

曰：「未嘗見有。」師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順體。時(shí)眾議舁就荼毗，屹然不動(dòng)，遠(yuǎn)近瞻睹，驚嘆無已。師有妹為尼，時(shí)亦在彼，乃拊而咄曰：「老兄，疇昔不循法律，死更熒惑于人？」于是以手推之，僨然而踣，遂就阇維，收舍利建塔。

【36、石霜大善禪師】

潭州石霜﹝一作瀧。﹞大善禪師，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

師曰：「春日雞鳴。」

曰：「學(xué)人不會(huì)?！?

師曰：「中秋犬吠?！股咸茫骸复蟊姵鰜沓鰜?，老漢有個(gè)法要，百年后不累汝?！贡娫唬骸副阏?qǐng)和尚說?！?

師曰：「不消一堆火。」

【37、龜洋無了禪師】

泉州龜洋無了禪師，本郡沈氏子。年七歲，父攜入白重院，視之如家，因而舍愛。至十八，剃度受具于靈巖寺。后參大寂，了達(dá)祖乘，即還本院之北，樵采路絕。

師一日策杖披榛而行，遇六眸巨龜，斯須而失。乃庵此峰，因號(hào)龜洋。

一日，有虎逐鹿入庵，師以杖格虎，遂存鹿命。洎將示化，乃述偈曰：「八十年來辨西東，如今不要白頭翁。非長非短非大小，還與諸人性相同。無來無去兼無住，了卻本來自性空?！?

偈畢，儼然告寂。瘞于正堂垂二十載，為山泉淹沒，門人發(fā)塔，見全身水中而浮。閩王聞之，遣使舁入府供養(yǎng)。

忽臭氣遠(yuǎn)聞，王焚香祝之曰：「可還龜洋舊址建塔?！?

言訖，異香普熏，傾城瞻禮。本道奏謚真寂大師，塔曰靈覺。后弟子慧忠葬于塔左。今龜洋二真身存焉。忠得法于草庵義和尚。

【38、西園曇藏禪師】

南岳西園蘭若曇藏禪師，受心印于大寂。后謁石頭，瑩然明徹。出住西園，禪侶日盛。

師一日自燒浴次，僧問：「何不使沙彌？」師撫掌三下。﹝僧舉似曹山。山云：「一等是拍手撫掌，就中西園奇怪，俱胝一指頭禪，蓋為承當(dāng)處不諦當(dāng)?！?

僧卻問曹山：「西園撫掌，豈不是奴兒婢子邊事？」

山云：「是?！?

云：「向上更有事也無？」

山云：「有?！?

云：「如何是向上事？」

山叱云：「這奴兒婢子?！供{

師養(yǎng)一犬，常夜經(jīng)行時(shí)，其犬銜師衣，師即歸方丈。又常于門側(cè)伏守，忽一夜頻吠，奮身作猛噬之勢(shì)。詰旦，東廚有一大蟒，長數(shù)丈，張口呀氣，毒焰熾然。侍者請(qǐng)避之。

師曰：「死可逃乎？彼以毒來，我以慈受。毒無實(shí)性，激發(fā)則強(qiáng)。慈茍無緣，冤親一揆?！?

言訖，其蟒按首徐行，倏然不見。復(fù)一夕，有群盜至，犬亦銜衣。師語盜曰：「茅舍有可意物，一任將去，終無所吝?！贡I感其言，皆稽首而散。

【39、楊岐甄叔禪師】

袁州楊岐山甄叔禪師，上堂：「群靈一源，假名為佛。體竭形銷而不滅，金流樸散而常存。性海無風(fēng)，金波自涌。心靈絕兆，萬象齊照。體斯理者，不言而遍歷沙界，不用而功益玄化。如何背覺，反合塵勞？于陰界中，妄自囚執(zhí)?！?

禪月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呈起數(shù)珠，月罔措。

師曰：「會(huì)么？」

曰：「不會(huì)?！?

師曰：「某甲參見石頭來?！?

曰：「見石頭得何意旨？」師指庭前鹿曰：「會(huì)么？」

曰：「不會(huì)?！?

師曰：渠儂得自由?！固圃褪迥隁w寂，荼毗獲舍利七百粒，于東峰下建塔。

【40、馬頭神藏禪師】

磁州馬頭峰神藏禪師，上堂：「知而無知，不是無知，而說無知?！贡阆伦?。﹝南泉云：「恁么依師道，妙道得一半。」黃檗云：「不是南泉駁他，要圓前話?！供{

【41、華林善覺禪師】

潭州華林善覺禪師，常持錫杖，夜出林麓間。七步一振錫，一稱觀音名號(hào)。夾山問：「遠(yuǎn)聞和尚念觀音，是否？」

師曰：「然?！股皆唬骸蛤T卻頭時(shí)如何？」

師曰：「出頭即從汝騎，不出頭騎甚么？」山無對(duì)。僧參，方展坐具。

師曰：「緩緩！」

曰：「和尚見甚么？」

師曰：「可惜許！磕破鐘樓?！蛊渖畯拇宋蛉?。觀察使裴休訪之，問曰：「還有侍者否？」

師曰：「有一兩個(gè)，只是不可見客。裴曰：「在甚么處？」師乃喚大空、小空，時(shí)二虎自庵后而出。裴睹之驚悸。師語二虎曰：「有客，且去。」二虎哮吼而去。

裴問曰：「師作何行業(yè)，感得如斯？」師乃良久曰：「會(huì)么？」

曰：「不會(huì)。」

師曰：「山僧常念觀音?！?

【42、水塘和尚】

汀州水塘和尚，問歸宗：「甚處人？」宗曰：「陳州人?！?

師曰：「年多少？」宗曰：「二十二?！?

師曰：「阇黎未生時(shí)，老僧去來。」宗曰：「和尚幾時(shí)生？」師豎起拂子。宗曰：「這個(gè)豈有生邪？」

師曰：「會(huì)得即無生?！?

曰：「未會(huì)在?！箮煙o語。

【43、蒙溪和尚】

蒙溪和尚，僧問：「一念不生時(shí)如何？」師良久。僧便禮拜。

師曰：「汝作么生會(huì)？」

曰：「某甲終不敢無慚愧?！?

師曰：「汝卻信得。」及問：「本分事如何體悉？」

師曰：「汝何不問？」

曰：「請(qǐng)師答話。」

師曰：「汝卻問得好！」僧大笑而出。

師曰：「秖有這僧靈利。」有僧從外來，師便喝。僧曰：「好個(gè)來由！」

師曰：「猶要棒在?！股渲乇愠觥?

師曰：「得能自在?！?

【44、佛澳和尚】

溫州佛澳和尚，尋常見人來，以拄杖卓地曰：「前佛也恁么，后佛也恁么?！?

問：「正恁么時(shí)作么生？」師畫一圓相。僧作女人拜，師便打。問：「如何是佛法大意？」

師曰：「賊也！賊也！」

問：「如何是異類？」師敲碗曰：「花奴花奴吃飯來！」

【45、烏臼和尚】

烏臼和尚，玄、紹二上座參，師乃問：「二禪客發(fā)足甚么處？」玄曰：「江西?！箮煴愦?。玄曰：「久知和尚有此機(jī)要?！?

師曰：「汝既不會(huì)，后面?zhèn)€師僧祇對(duì)看。」紹擬近前，師便打。曰：「信知同坑無異土。參堂去！」問僧：「近離甚處？」

曰：「定州?！?

師曰：「定州法道何似這里？」

曰：「不別?！?

師曰：「若不別，更轉(zhuǎn)彼中去。」便打。僧曰：「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

師曰：「今日打著一個(gè)也。」又打三下。僧便出去。

師曰：「屈棒元來有人吃在?！?

曰：「爭柰杓柄在和尚手里?！?

師曰：「汝若要，山僧回與汝?！股皧Z棒，打師三下。

師曰：「屈棒！屈棒！」

曰：「有人吃在。」

師曰：「草草打著個(gè)漢。」僧禮拜。

師曰：「卻與么去也?！股笮Χ觥?

師曰：「消得恁么，消得恁么?！?

【46、古寺和尚】

古寺和尚，丹霞來參，經(jīng)宿。明旦粥熟，行者只盛一缽與師，又盛一碗自吃，殊不顧丹霞。霞亦自盛粥吃。者曰：「五更侵早起，更有夜行人。」霞問：「師何不教訓(xùn)行者，得恁么無禮？」

師曰：「凈地上不要點(diǎn)污人家男女。霞曰：「幾不問過這老漢！」

【47、石臼和尚】

石臼和尚，初參馬祖。祖問：「甚么處來？」

師曰：「烏臼來?！?

祖曰：「烏臼近日有何言句？」

師曰：「幾人于此茫然?！?

祖曰：「茫然且置，悄然一句作么生？」師乃近前三步。

祖曰：「我有七棒寄打?yàn)蹙?，你還甘否？」

師曰：「和尚先吃，某甲后甘?！?

【48、本溪和尚】

本溪和尚，因龐居士問：「丹霞打侍者，意在何所？」

師曰：「大老翁見人長短在?！?

士曰：「為我與師同參，方敢借問?！?

師曰：「若恁么從頭舉來，共你商量。」

士曰：「大老翁不可共你說人是非?！?

師曰：「念翁年老。」

士曰：「罪過！罪過！」

【49、石林和尚】

石林和尚見龐居士來，乃豎起拂子曰：「不落丹霞機(jī)，試道一句子。」士奪卻拂子，卻自豎起拳。

師曰：「正是丹霞機(jī)?！?

士曰：「與我不落看?！?

師曰：「丹霞患啞，龐公患聾。

士曰：「恰是?！箮煙o語。

士曰：「向道偶爾。」又一日問士：「某甲有個(gè)借問，居士莫惜言語?！?

士曰：「便請(qǐng)舉來！」

師曰：「元來惜言語。

士曰：「這個(gè)問訊，不覺落他便宜?！箮熌搜诙?。

士曰：「作家，作家！」

【50、西山亮座主】

亮座主，蜀人也。頗講經(jīng)論，因參馬祖。祖問：「見說座主大講得經(jīng)論，是否？」

師曰：「不敢！」

祖曰：「將甚么講？」

師曰：「將心講?！?

祖曰：「心如工伎兒，意如和伎者，爭解講得！」師抗聲曰：「心既講不得，虛空莫講得么？祖曰：「卻是虛空講得。」師不肯，便出。將下階，祖召曰：「座主！」師回首。

祖曰：「是甚么？」師豁然大悟。便禮拜。

祖曰：「這鈍根阿師，禮拜作么？」

師曰：「某甲所講經(jīng)論，將謂無人及得，今日被大師一問，平生功業(yè)，一時(shí)冰釋。」禮謝而退，乃隱于洪州西山，更無消息。

【51、黑眼和尚 】

黑眼和尚，僧問：「如何是不出世師？」

師曰：「善財(cái)拄杖子?！?

問：「如何是佛法大意？」

師曰：「十年賣炭漢，不知秤畔星?！?

【52、米嶺和尚】

米嶺和尚，僧問：「如何是衲衣下事？」

師曰：「丑陋任君嫌，不掛云霞色?！箮煂⑹緶纾z偈曰：「祖祖不思議，不許常住世。大眾審思惟，畢竟秖這是?！寡杂櫠拧?

【53、齊峰和尚】

齊峰和尚，龐居士來，師曰：「俗人頻頻入僧院，討個(gè)甚么？」士回顧兩邊曰：「誰恁么道？」師乃咄之。

士曰：「在這里?！?

師曰：「莫是當(dāng)陽道么？」

士曰：「背后底聾?！箮熁厥?。曰：「看！看！」

士曰：「草賊大敗。」士卻問：「此去峰頂有幾里？」

師曰：「甚么處去來？」

士曰：「可謂峻硬，不得問著。」

師曰：「是多少？」

士曰：「一二三?！?

師曰：「四五六?！?

士曰：「何不道七？」

師曰：「才道七，便有八。」

士曰：「住得也。」

師曰：「一任添取。」士喝便出去。師隨后亦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