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問曰：夫飲有四，何謂也？師曰：有痰飲，有懸飲，有溢飲，有支飲。

【識】本條謂飲可分四種類型。痰飲，《脈經(jīng)》作淡飲。飲，就是《傷寒論》所說的水氣證。經(jīng)文曰水、曰水氣、曰痰、曰飲，皆是指水氣而言。因此，本書所說的痰、痰飲，就是水氣的異名。后世所說的痰，就是本書所說的濁唾。

【原文】問曰：四飲何以為異？師曰：其人素盛今瘦，水走腸間，瀝瀝有聲，謂之痰飲；飲后水流在脅下，咳唾引痛，謂之懸飲；飲水流行，歸于四肢，當汗出而不汗出，身體疼重，謂之溢飲；咳逆倚息，短氣不得臥，其形如腫，謂之支飲。

【識】本條論述四飲的主要癥狀及其病機。四飲，以及水、水氣等，都是水氣作用于機體不同內(nèi)環(huán)境的變現(xiàn)，證難劃一，當各隨現(xiàn)證而施治。

【醫(yī)案】

患者為北京市女青年。面色無華，倦怠，眩暈。曾求治于北京市某中醫(yī)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觀其病歷，第一診從痰濕論治，用半夏、南星、天麻、代赭石、澤瀉、茯苓、白術(shù)、旋覆花、陳皮等二十幾味藥為方，無效；再診從心脾虛論治，用龍眼肉、山藥、遠志、炒棗仁、當歸、川芎、茯苓、白術(shù)、黃芪、太子參等二十幾味藥為方，無效；三診從氣血虛、久病入絡論治，用黃芪赤風湯加味，依然無效。前后服藥四十余日矣。

后求治于予，診之，脈弱，心悸。斷為少陰病里陰寒虛夾水氣，屬真武湯證，處方。炮附子10g，茯苓15g，白芍15g，白術(shù)10g，生姜15g，水煎，溫服。3日，頭眩、心悸未再作。9日，面色華，體力盛。

按：在長期臨床中，遇到不勝枚舉的病例，他們患有各種各樣的病苦，曾經(jīng)眾多醫(yī)家運用藥物龐雜的組方久治不應，我們接手后，施與對證之經(jīng)方，寥寥數(shù)味藥，就使他們的疾病輕而易舉地獲愈。藥物龐雜的組方應了朱熹一句詩：“向來枉費推移力”，寥寥數(shù)味藥的經(jīng)方也應了朱熹的一句詩：“今日中流自在行”。北京市該女青年，里陰寒虛，故面色不華、倦怠、脈弱；水氣上擾，故心悸、眩暈。面對她服用真武湯輕松獲愈的欣喜，我再一次對仲師之妙方贊嘆不已！《傷寒論》曰：“太陽病，發(fā)汗，汗出不解，其人仍發(fā)熱，心下悸，頭眩，身動，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湯主之。”我在《再解〈傷寒論〉》中注解這條說：“觀本條文，此為太陽病表陽寒實或表陽寒虛夾水氣之證，與麻黃湯類方或桂枝湯類方發(fā)其汗，汗出不解，一變而為少陰病里陰寒虛夾水氣之證矣，真武湯主之。實則無論太陰病發(fā)汗不解，抑或少陽病和之不解，抑或陽明病清之不解，凡病，其證表現(xiàn)為真武湯證者，即必與真武湯治之，此醫(yī)道諦也，故茲條發(fā)汗云云者，設辭耳。論中此類設辭比比然，學者正宜透過文面見本旨也?！?/span>《傷寒論》曰：“少陰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為有水氣。其人或咳，或小便利，或下利，或嘔者，真武湯主之?！?/span>水氣滯于中則小便不利，擾于中則腹痛，竄于四肢則沉重疼痛，迫于下則下利，殃及呼吸系統(tǒng)則咳，殃及泌尿系統(tǒng)有時表現(xiàn)為小便不利有時反而表現(xiàn)為小便頻數(shù)不禁，總之，這些情況都是少陰病里陰寒虛夾水氣為患。“真武湯，專治少陰里寒停水……附子一味，為其能走腎溫經(jīng)散寒也……苓、術(shù)、芍藥以滲停水……生姜以散寒邪……證是里氣虛寒，方中既有姜附之辛，不妨用芍藥之酸以斂中氣?！保ā吨泻撧q證廣注》）真武湯之用芍藥，不僅利水、行血、養(yǎng)血，更有伏火之意。《傷寒纘論》云：“真武湯方治少陰水飲內(nèi)結(jié)，所以首推術(shù)、附，兼茯苓、生姜運脾滲濕為要務，此人所易明也。至用芍藥之微旨，非圣人不能?！舨挥蒙炙幑套o真陰，豈能勝附子之雄烈乎？”此用芍藥固護其陰以勝附子之雄烈云云，實即《醫(yī)理真?zhèn)鳌贩鹬??！夺t(yī)理真?zhèn)鳌吩疲骸笆廊硕嗖蛔R伏火之義，即不達古人用藥之妙也。余試之為喻焉，如今之人將火煽紅，而不覆之以灰，雖焰不久即滅，覆之以灰，火得伏即可久存?！闭嫖錅蒙炙帯⑺哪鏈酶什?，皆有伏火之妙能。當然，說真武湯中之用芍藥有伏火之功，并不否認它同時還有利水、行血、養(yǎng)血的作用。“方動即靜，方靜旋動，靜即含動，動不舍靜”（《船山遺書》），經(jīng)方之設，變化無窮而動靜一如，微旨奧義，語言難盡。后人不得已而強解之，《醫(yī)宗金鑒·刪補名醫(yī)方論》云：“小青龍治表不解有水氣，中外皆寒實之病也。真武湯治表已解有水氣，中外皆寒虛之病也。真武者，北方司水之神也，以之名湯者，藉以鎮(zhèn)水之義也。夫人一身制水者脾也，主水者腎也，腎為胃關(guān)，聚水而從其類也。倘腎中無陽，則脾之樞機雖運，而腎之關(guān)門不開，水即欲行以無主制，欲泛溢妄行而有是證也。用附子之辛熱，壯腎之元陽，則水有所主矣。白術(shù)之苦燥，建立中土，則水有所制矣。生姜之辛散，佐附子以補陽，于主水中寓散水之意。茯苓之淡滲，佐白術(shù)以建土，于制水中寓利水之道焉。而尤妙在芍藥之酸收，仲景之旨微矣。蓋人之身陽根于陰，若徒以辛熱補陽，不少佐以酸收之品，恐真陽飛躍矣。”《傷寒真方歌括》云：“附子壯元陽，則水有所主。白術(shù)建土氣，則水有所制；芍藥之苦以降之，茯苓之淡以泄之，生姜之辛以行之，總使水歸其壑?！比唤匀缋献釉疲骸暗揽傻?，非常道?！薄胺蛎钇醴艘猓孀C難言，動念已乖，況涉文字”（《禪海蠡測》）。善用經(jīng)方者，誰不具經(jīng)驗與智慧！“但自懷中解垢衣，誰能向外夸精進！”（《證道歌》）學習經(jīng)方醫(yī)學，有如參禪，唯證乃知，空言無益。

知識就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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