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中醫(yī)姜春華的學習方法(1)

威靈仙/于鄭州

   【作者筒介】姜春華(1908～)，江蘇南通人。從事中醫(yī)工作五十余年，在理論、臨床、醫(yī)史諸方面均有所建樹，對于哮喘，肝病咀及活血化痰研究方面取得一定成績。著有《中醫(yī)基礎學》、《中醫(yī)診斷學》，《中醫(yī)病理學》、《中醫(yī)治療法概論》等，近與臟象研究組臺著之《腎本質研究》被譯為日文出版。
歷任國家科委科學技術委員會中醫(yī)專業(yè)組成員，衛(wèi)生部醫(yī)學科學委員套委員、《辭海醫(yī)藥》分冊主編等職，并被選為全國第五屆人大代表、上海市第七屆人大常務委員。

 我出生在江蘇南通，父親業(yè)醫(yī)。我小時候資質愚魯，老師常斥為“拙物”。父親說；“拙不要緊，但能堅持學習，可以學好。古人說‘勤能補拙’?？鬃拥膶W生曾子最愚魯，可是傳孔子之道的是曾子。”勤能補拙這句話鼓勵了我一輩子。
   我青年時喜愛書畫，白天到晚用心臨摹碑帖畫譜，雖嚴冬酷暑不怠。而父親希望我繼承家學，做一個醫(yī)生。但我不能放棄我的愛好。那時寫北魏體很風行，我跟王圣華先生學北魏，他是書法家李梅清(清道人)的學生。有一次他對我說；“你學金石書畫，是一種愛好，得下好多年苦功方可成家，且你先得有社會地位。可是它無補于國計民生。我看還是把醫(yī)學學好，可以為人們解除疾苦。也能解決生計問題?！蔽矣X得老師的話是閱歷之談，開始放棄了文藝走上學醫(yī)的道路。
   我對于詩詞也愛好，作為工作之余調劑精神之用，以欣賞為主，自己并不賦詩填詞。因為詩詞格律森嚴，又無天才，唐來人以此為專業(yè)，一輩子苦苦為之。我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即使學也萬萬超不出他們。

   在家讀了點醫(yī)學啟蒙書如崔嘉彥《四言脈訣》，雷公《藥性賦》，汪切庵《湯頭歌訣》等，這些書都是要背誦的?，F(xiàn)在看來，趁年輕記憶好，讀熟了后來大有用處，這也可說學習中醫(yī)最基本的基本功。這種死記硬背的方法，也有人批評過，認為只要理解不要硬背。不過我認為有許多基本的東西一定要死記，理解與背誦兩者不可偏廢。
   我年輕時讀書喜歡獨立思考，不是“純信”，而是“有疑”。備了一率簿子題為“醫(yī)林囈語”，專摘錄醫(yī)書中不切實際的記載，對于前人所用方藥也常思考它的主導思想在哪里，為什么用這類方藥，其中有哪些不切合的，哪些可以師法的，這才有益。我不喜歡跟著人家腳跟轉，古云亦云。
   十八歲到上海，寄居親戚家，憑著在家學了一點點東西，為同鄉(xiāng)看看病，因為年輕又沒有多大本領，所以病人不多。這樣，我就有充裕的時間學習。我常跑舊書店、圖書館。那時提倡“國故學”，如梁啟超、胡適都寫了國故書目。我非常傾慕清代考據(jù)家的淵博著作，象顧炎武、王念孫父子諸人都是我欽佩的人。
梁啟超說：“現(xiàn)在的學問面很廣，要看許多書籍，但時問有限，所以有的要精讀，有的一般瀏覽?！蔽矣X得他說得很對。于是一有空便按目錄閱讀十三經注疏，周秦諸予(包括老子、莊子、茍子等)，二十四史，韓愈、柳宗元、王安石、歐陽修以及明清各大家文集。末元理學、釋道回耶、稗官野史之書我也讀。
對我思想最有影響的是王安石、張居正的著作，兩位政治家的思想對我醫(yī)學上起了很大作用。同時也閱讀了西方的好多哲學、心理學和動物、植物、礦物、物理科學方面的書。近人著作如康有為、梁啟超、胡適之等著作也不例外。由于對學問有了興趣，所以如饑似渴。學問家雖沒做成，但是豐富了精神生活，收獲可算不小。
   有人說讀了那么多與業(yè)務無關的書．是否值得?倒不如把這些時間統(tǒng)讀醫(yī)書。我說，我體會讀醫(yī)書是取得資料，有了資料怎樣用，要看你的思路。資料象一盤珠子，耍把它形成一只蝴蝶，就要靠一根線穿。
思路好似一根線，耍穿成什么便可穿成什么。一個人的思路形成要有多方面的學問。否則，思路就狹窄，專業(yè)就不能有大成就。做醫(yī)生一定要有思路，它不是墨守成規(guī)，而是活用成規(guī)，創(chuàng)立新規(guī)，既創(chuàng)又破，既破又立。我對某一病人某一診次的不同情況各有不同的思路，我認為這與各方面學問是有關的。
   自己零零星星買了許多中醫(yī)書籍，沒有一個學習計劃和自學的方法，正好陸淵雷先生收弟子（函授)，我報名入學。課程，第一學年《傷寒》為主，《藥物學》、《內經》中陰陽五行、臟腑部分與西醫(yī)解剖、生理、細菌學同時并進；第二年是《金匱》為主，輔以《內經》中六氣、七情、滲斷，結合西醫(yī)病理學。陸先生是革新派，當時有人稱為溝通派，他教中醫(yī)也大膽地教學西醫(yī)，走中西醫(yī)結合的道路。
   陸先生教法是先打好基礎，培養(yǎng)自學能力。他境；“譬如開礦，我授以工具?！钡拇_，他不是從桃樹上摘下桃子給人吃，而是教人自己種桃樹。我看這種教學方法值得提倡?，F(xiàn)在的教學，象母親抱著孩子走，不讓下地，在課堂里天天灌，日日填，結果不能獨立思考，缺乏自學能力。陸先生編的講義是采取綜合分析的方法，他把《內經》中同類的材料匯集在一起，然后進行分析，這個方法我把它繼承了，在學習上很為得力。盡管觀點上不一定相同，但我不入室操戈。
   函授的本身就是自學。養(yǎng)成了自學習慣，可自然而然地學下去。不過方向要對頭，方法要正確，否則會南轅北轍，或走入歧途。老師的作用就在于指出正確的方向、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