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是明代湯顯祖的“臨川四夢”之一，
湯顯祖自稱：“一生四夢，得意處唯在《牡丹》”。
自問世之日起，就不同凡響，影響廣泛。
據(jù)說此劇“初出時，文人學士案頭無不置一本”，
“家傳戶誦，幾令《西廂》減價”。
不僅青年人喜歡，即使老年人“亦為此曲惆悵”。
特別是在廣大女性中間，受到極大歡迎與共鳴。

婁江女子俞二娘，聰明秀麗能文辭。
尚未出嫁，酷嗜《牡丹亭》。
自幼體弱多病，臥病在床尚好觀文史，
一天，父親給她一本《牡丹亭》，
讀后對書凝視良久，情色黯然。
認為，書以達意，自古以來的作者多數(shù)不能盡意而出。
如《牡丹亭》中“生不可死，死不可生，皆非情之至”，
這真能算得上是達意之作，
湯顯祖不僅把愛情的本質(zhì)看的十分清楚，
且能將自己的思想表達的極其透徹。

此書深得俞二娘之心，故而飽研丹砂，在書上密圈旁注，
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記錄在其中，常能出人意表。
如在《驚夢》一出中注云：“吾每喜睡，睡必有夢。
夢則耳目未經(jīng)涉，皆能及之。杜女故先我著鞭也耶?！?/span>
通過夢境，現(xiàn)實中無法實現(xiàn)，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情，
都能得到滿足，杜麗娘實先得我心。像這樣的批注，隨處可見。

牡丹亭劇照

因為讀《牡丹亭》太投入、太傷感了，
她竟然一病不起，斷腸而死，年僅十七歲。
湯顯祖聞知此事后，作《哭婁江女子二首》詩哀悼：
“畫燭搖金閣，真珠泣繡窗。如何傷此曲，偏只在婁江?！?/span>
“何自為情死，悲傷必有神，一時文字業(yè)，天下有心人?！?/span>
真是有心人哭有心人，斷腸者惜斷腸者。

杭州有一個女伶名叫小玲，以色藝著稱。
特別擅長演出《牡丹亭》，曾經(jīng)遇到自己的意中人，
但卻沒能夠走到一起，因此郁郁成疾。
每次扮演杜麗娘演出《尋夢》、《鬧殤》等出，
真的就像自己真有其事一樣，纏綿凄婉，淚痕盈目。
一天演出《尋夢》，唱到
“待打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得個梅根相見”，隨聲倒地。
扮演春香者上前查看，已經(jīng)氣絕身亡了。
她深刻體驗到杜麗娘因為現(xiàn)實中無法得到愛情，
只有借助“尋夢”來重溫舊夢的纏綿。
戲曲小舞臺，人生大世界。
只得在戲中完成自己的追憶與愿望，真真假假皆為一片癡情。

牡丹亭劇照

內(nèi)江有一女子，自矜才色，不輕許人。
讀湯顯祖的《牡丹亭》后很喜歡。
直接到西湖去造訪湯顯祖，愿意嫁給湯顯祖。
湯顯祖以年老推辭，這一女子不信，
約定時間在湖上宴請賓客，前去觀看。
果然是一白發(fā)老翁，傴僂扶杖。
女子只得感嘆：“我平生希望得一才子，托付終生。
現(xiàn)在其丑老如此，這也是命固如此。”遂投水而死.

更有甚者，松江顧威明，繼承先人產(chǎn)業(yè)，
有田四萬八千畝，而生性豪奢，酷愛觀劇，
聚集四方伶人演湯顯祖《牡丹亭》。
有一個伶人已經(jīng)蓄須了，要他扮演杜麗娘，
于是對顧威明說：“俗語云：'去須一莖，償米七石’，
倘若你不吝嗇，我才可從命?！?/span>
顧威明撫掌笑著說：“這是小事兒。”
即令一青衣在旁邊數(shù)，總計剃去四十三根，
立馬取三百石白米送到那個伶人家，
長此以往，不出四五年，所有的田都賣光了。
最后因為拖欠賦稅被縣官拘捕，在獄中自縊而死。

牡丹亭劇照

明末杭州人馮玄玄，字小青，能詩，善音律。
十六歲時被迫嫁給富商馮千秋為妾。
受到大婦排斥，遷居孤山佛舍，憂郁而死，年僅十八。
據(jù)箋箋居士《小青傳》記載，小青酷好《牡丹亭》，
曾感而賦詩曰：
“夜雨敲窗不忍聽，挑燈夜讀《牡丹亭》。
世間也有癡如我，豈獨傷心是小青？”
小青的悲劇感動了明清以來無數(shù)癡情的文人，
吳炳的《療妒羹》傳奇和徐士俊的《春波影》雜劇，
就是寫的她的故事。

《牡丹亭》緣何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讓無數(shù)癡男怨女生生死死，
只須細讀開篇之《牡丹亭題詞》即可明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
必因薦枕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