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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吉林幣收藏軼事(十): 老寸頭

 紅豆居士 2017-04-11

作者自介

宋衛(wèi)民(吉林集林),吉林人,集吉林幣。

涉泉三十載,徒沾兩腳泥。所汲無長物,癡心仍未遺。出生至今,尚未發(fā)現(xiàn)有比收藏更具趣味的事情。因而,旁無他騖。

工作之余,擎幣在手,一切煩雜便煙消云散。雖置身鬧世,卻如入桃庵,堪為苦旅之中的精神家園。


老寸頭

老寸頭已作古?;钪臅r候就想為他成篇,一直拖到死。人之去矣,本不該再芻議。但,以他在蛟河收藏圈子的江湖地位,不記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似乎還真對他不起。所以,不從其作為“人”這個屬性的蓋棺定論,權(quán)當是集幣活動的野史軼事。


再闖關(guān)東的山東人


1992年,中國正式全面實行改革開放。第一次領(lǐng)略市場經(jīng)濟簡單形態(tài)的偏遠小城蛟河人,竟然是從一個小小地攤兒開始的。這一年,也是應該值得蛟河收藏界記錄的歷史。  


1992年的一天,蛟河郵局門前的人行道上,出現(xiàn)一個20多歲的小伙子。他在地上鋪了一塊紅布,上面零零星星擺了一層翠綠斑駁的方孔古錢。紅綠相襯的補色使地攤兒十分耀目刺眼,吸引了稀疏的行人駐足觀看。


瞅瞅地攤兒,再瞅瞅擺攤兒人,看了半天也不明所以然,又不敢冒然發(fā)問。這就是那個時代,人們對新生事物的第一反應。在經(jīng)歷了閉塞枯燥、強權(quán)壓制的禁錮之后,所表現(xiàn)出的既充滿好奇,又膽小怯懦的性體。


隨著聚人漸多,相互間像有了倚仗,便不斷有人小聲地似打聽、又似自語:“這是干啥?”、“不知道”,“干啥呀這是?”、“誰知道嘞”?!笆执蚯穬海 彪S著小伙子甕聲甕氣的一嗓子,嚇得人一

哆嗦。息聲狐疑地瞅著對方。

 

那一天,我恰巧經(jīng)過郵局,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令我十分驚喜。蛟河竟然還有擺攤兒的!急忙蹲下來翻看著地上的古幣。有好幾個我沒有的品種,而且上面的字也不認識??吹桨氪笮∽与S意擺弄地上的物品而沒有被呵斥,人們的膽子又大了起來。接二連三發(fā)問。在不斷地“手打欠兒!”、“嫩甲油打欠兒握手”回答聲中,人們聽明白了,這是個山東著,要收購大錢兒。


“光收?賣嗎?”我有點失望。小伙子似乎挺意外地看了看我,“嫩肉揍死馬?”?!拔蚁矚g攢著玩兒,挑不一樣的”。  “笤把”?!岸噱X一個???”?!绑园选?、“笤帚疙瘩握砍”。句句帶殺氣啊,山東大漢果然生不露怯。似懂非懂,反正估計是讓我挑選了。我一溜煙翻了個遍,選中十個。全是看不懂的篆字兒的。


他接過手中,略一過目,不明緣由地笑了一下“死快欠兒”“?。∈畨K錢吶?”我有點懵了?!八揽烨穬?!”“四塊錢?”“嘚”。我長吁了一口氣。


這筆買賣就這么簡單快捷地做完了,令圍觀的人驚訝不已。驚訝錢這么容易賺,驚訝這當廢銅賣的破大錢兒,竟然有人花這大價錢買。人們意識到這是一樁生意的時候,終于不再怯場,紛紛哈下腰擺弄著、詢問著,久久不愿離去。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他天天出攤兒,我天天光顧,每次都會給我?guī)韼酌段匆娺^的品種,價錢不高,買賣愜意。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而且有一些是固定的??汀ie聊時,知道他比我大不了幾歲,山東人。因酷愛古錢,苦行尋覓。


每到一處,先做上一段工,再用賺來的血汗錢收幣。一路邊打工邊收購來到東北。目前,在一家建筑工地干力活。那時蓋樓機械化程度不高,磚瓦木料、水泥砂漿、鋼筋鐵管全靠搭上跳板用人往上挑,辛苦異常。


看看他暴曬得黝黑的臉和粗糙皴裂的手就可知境況。愛幣如此,令我心生敬佩。他問我都收藏到啥幣了,我把能叫上名的一一報了一遍。他聽后臉上又掠過一絲不明緣由的笑意。 


一周過后,再去郵局,發(fā)現(xiàn)幣攤兒旁邊多了一個擺郵票的胖子。胖子是本地人,交流起來更容易些。一嘮才知道,蛟河搞集郵的人還真有好幾個,聽說還有兩個是集錢幣的,都在各自悶著頭玩。


果然,在胖子擺沒兩天,接二連三地又有兩個集郵愛好者加入其中。一看,正是圍觀人中的那些???。觀望著第一個人把生猛的螃蟹大快朵頤而沒被割掉資本主義尾巴,吃貨們垂涎欲滴了。紛紛擼胳膊挽袖子躍躍欲試。


前后半個月的時間,集郵攤子擺了十多個。玩錢幣的劉老師也終于出現(xiàn)了,他把古錢拎在一個綢布兜里,轉(zhuǎn)悠了好幾天,才訕訕地擺出來。那時,擺地撂攤是件很難為情的事,總怕熟人看到笑話,不似現(xiàn)在打嗝放屁一般自然。何況還是一老師出身,可能自覺斯文掃地了吧。

山東小伙兒勸我也擺點東西,左六耗在這,能收就收、能賣就賣,周轉(zhuǎn)起來才有機會獲取更好的藏品。聽從建議,我也蹲起了地攤子。山東小伙兒恐怕自己都沒想到,他的游歷竟然無意間豁開了蛟河收藏市場的先河。


氣派的老者


那時的郵局和臨街的馬路還未擴建,門前寬敞亮堂,陽光充足。道上人流稀疏,更沒有多少車輛。大家倚靠在花壇間,遮著柳蔭,聊著收藏,愜意而安詳。這樣的場景,在以后多年的記憶中時常想往。


剛剛形成的市場,傳播范圍和認知程度還不高,買貨送貨的幾乎沒有,大部分都是偶然碰上,瞎打聽、看熱鬧的行人。所以,沒啥生意可言。正因為如此,一個沒有利益沖突的群體,總是顯得那么和諧而安寧。


一天,平靜的攤子上突然來了一位挺拔瘦高的老者。邁著四方步,倒背雙手,腰桿溜直,氣宇不凡。幾個認識他的攤主立馬站起身,恭敬地迎了上去,打著招呼。老者一身藍色棉質(zhì)干部服,袖子挽到小臂。腳穿白底黑布鞋,一頂農(nóng)民常用的大沿草帽掛在頸后。


經(jīng)歷過的人都知道,這是那個年代典型的縣城領(lǐng)導打扮。有著深入群眾的地道姿態(tài),卻絕對區(qū)別于普通百姓,因為四個兜的衣服可不是隨便誰都能穿的。特別是左上兜插著的兩管亮帽鋼筆,在太陽下熠熠生輝,那是隨時簽署批閱、揮灑權(quán)力的象征


簡樸里透露尊貴,低調(diào)中彰顯內(nèi)涵。哪像現(xiàn)在,連司機都弄套白襯衫黑西服,一開會跟大哥約仗似的。

                  


老者在幾位攤主的陪同下,依次檢閱了一遍地攤兒,氣氛壓抑得我等“紅小鬼”不敢仰視,眼神兒游移。那個年代過來的人,不管大人小孩,普遍懼官兒。無論大官兒小官兒,見著四個兜的就突突??催@氣派,定是個來頭不小的老干部。


老干部巡視完畢,復又站定,繼續(xù)跟幾位攤主聊天。說話時,習慣性地左手掐腰,右手隨語氣上下?lián)]揚、指點江山。熾烈的太陽照射在他身上,形成一幅逆光的剪影,總覺得熟悉而親切,看到草帽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像章中的“喜看稻菽千重浪”形象嗎。


老寸退休


第二天下午下班時間,老干部又邁著四方步踱了過來。昨天他走后,攤主已因認識他而略帶優(yōu)越感地介紹過了。老者姓寸,名草木,銀行的一名中層領(lǐng)導。


最讓我感興趣的,也是由此肅然起敬的就是,他是一名錢幣收藏大家。據(jù)說,他的藏品不勝枚數(shù),包羅萬象。從先秦到現(xiàn)代,從硬幣到紙幣,套系齊全、名珍薈萃。且是本地區(qū)唯一一名國家級錢幣學會會員,與馬定祥、郭若愚、蔣若是等著名錢幣學家有過交集。且同陳尊祥、姚朔民、徐楓等泉界名流過從甚密。老干部頭頂?shù)墓猸h(huán),在我心中瞬間比他腦后的大草帽直徑還大。


老寸照例又巡視了一遍,攤子上就我們?nèi)齻€玩錢幣的,劉老師和他熟,怕是所藏之物早知底細,所以始終沒碰。小山東平鋪直述,紅布上擺的幾個錢一目了然,也未過眼。


唯獨到了我攤兒前站下,并不俯身,而是左手掐腰,右手翻掌,直伸過來:“來---我看看”他的“來”聲拉得很長,具有不可抗拒的命令性官腔。我急忙遞過錢串子,他瞇起眼睛,快速地逐個擼了一遍,未出一聲,交還與我,臉上掛著和小山東一樣似笑非笑的表情。


接連幾天,每到下班時間,老寸都會踱到攤兒這來,不再巡視市場,單是和幾位攤主嘮嗑。聽說,他就要退休了,而且也準備出來擺攤兒。


九十年代初期的小城,一切新刮進的風,都會迅速掠過,而后吸納自如。那時人的嗅覺異常靈敏,且聞風而至。接受能力和傳播速度超越以往。但凡上級城市有個風吹草動,保準不消時日便如影隨形。以至于全國的潮流氣候漫散到這里,也絕不會落后到哪去。這在剛剛形成的小小郵市上即可窺見一斑。


在愈來愈多的參與者加入進來后,行內(nèi)的交易、外來的送貨者逐漸增多,市場氛圍日益濃厚。突然冒出的幾個收購汽油票的也湊到其中。緊接著,收國庫券的、收公債券的、收舊書的;套鉛筆變戲法的、擺殘局對棋式的、支卦攤算陰陽的,甚至掌破鞋的、砸戒子的、蹬三輪的亦堂皇登場。與之同來的,還有老寸頭,他光榮退休了。


與小品《拜年》中他老姑父的感覺不一樣,老寸頭下來了,也照樣“怕你”。正可謂倒驢不倒架,行走坐臥依舊盛氣凌人。


老寸頭出攤也與眾不同,他不擺攤兒,而是衣兜里揣個錢幣冊遙哪走。冊子里總能裝一些我們沒有的品種,日日有進項。他收貨更是霸道,除了不玩錢幣那幾個郵票攤主把上門的古錢生意直接討好地引到老寸那外,每有送貨者剛一露頭兒,他便能及時作出判斷,迅速迎上去截留。如果是不想要或是看不上眼兒的,則分門別類把市場價清晰地指點給賣家,讓別人想要也因為頂價基本收不成。


更為甚者,有時賣家已經(jīng)與攤主拉鉤上,正在看貨問價呢,他擠上前去大手一伸:“來----給我看看”不由分說從賣主手里拿過貨挑選,如若相中,立即喊出:“別的我不要,你倆商量,這個我給你100!”把好的高價搶走后,剩下的賣家以此作參照,少了自然不賣,還是收不成。


至于為啥單挑那一枚買,還給出那么高的價格,他是任你如何請教也絕口不提的。僅是輕蔑的一句“哧,你不懂”。


長此以往,看熱鬧的、瞎打聽的或是真送貨的,都覺得這老頭給價高,實在,不坑人。自然有貨盡送給他。老寸頭如此不講江湖規(guī)矩,但卻無人異議,在攤子里依然擁者甚眾。原因就是玩錢幣的還是太少,翻不起大浪。


劉老師文質(zhì)彬彬,不屑與市井爭鋒;小山東外來人口,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剩下我這個初生牛犢,連古幣的好孬都分不清楚,自然無所適從。這樣的日子,作為不靠此生活的劉老師和我,頂多是少了些入藏好幣的機會,到也看不出咋地。而對離鄉(xiāng)背井的小山東而言,這塊蠻夷之地確不是留人之處了。


葵花寶典


天氣越來越冷,東北的漫長冬季就要來臨。地攤上寒風習習,凄涼而蕭條。一日,又接連幾天不開張的小山東走到我的攤前,別意兮兮地告訴我,他準備回關(guān)里家了。出來一年多了,挺想家的,另外工地也因天冷沒活可干了,有老寸頭在這,也收不到什么東西,不想在這呆了。望著他衣著單薄瑟瑟發(fā)抖的樣子,我突然被一種無形的傷感所籠罩?!熬妥邌幔俊薄班?,工錢已經(jīng)領(lǐng)完了,準備明天就走了”。


我無言以對,也無力相助,但總覺得應該有個儀式什么的,不應該就這么悄無聲息地默默走掉,這與地主之誼也不相符,畢竟關(guān)山萬里,再見無期。和大家一說,全都漠然視之,甚至奇怪我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我極力解釋,“是他開辟了咱們這個市場啊”“哧---”老寸頭嗤之以鼻。


人的這種地域封閉觀念可能是與生俱來的,無論戰(zhàn)線是否統(tǒng)一,一遇外來勢力,內(nèi)部就顯得格外攘外和排斥。特別是那些自恃資歷殊高者,均不愿承認自家市場啟于一外來小子的事實,更不愿拿到正式場合來提。所以,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可想而知。


臨別,小山東形單影只。他從懷中掏出一本翻卷了的綠皮書籍,很鄭重地告訴我:“這個我已經(jīng)全背下來了,就留給你吧。將來就按照這上面的收集”。


我接過書,??!《中國古錢目錄》!1992年出版華光普編著!里面印著各種各樣的古幣,還有分級和標價。再一翻書尾,定價12元。世上竟然還有這種書!簡直是天書奇譚!我感覺置身到《平妖傳》的神話之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多少錢啊?”我知道這類市面看不到的“寶典”是不會按定價買賣的?!澳憔徒o我20塊錢吧,反正我留著也沒用了”。我急忙掏兜付錢?!坝涀?!不要給別人看,這是商業(yè)機密”小山東最后囑咐著。翻開發(fā)黃了的內(nèi)頁,一枚四字篆書名章鈐在上面:“柏學富印”。在一起攪了一年多的馬勺,臨別才知道他的名字。


送走小山東,整個冬天,我閉門鎖關(guān),苦苦對圖修煉。終于對整個中國貨幣發(fā)展脈絡和形態(tài)體系有了一個梗概了解。也熟記了各朝珍惜版式和古泉名品。


對照手中的藏品,按圖索驥,也終于明白了小山東和老寸頭為何顯露的笑意。原來,我手中自認收攏不易的一堆古幣,竟然都是標價一兩毛錢的北宋泛品。


翌年開春,懷揣寶典走出家門,自覺武功精進、可以獨闖江湖的我,再次來到攤上,一身功力躍躍欲試。以往的宵小泛品再不能入我的法眼,老寸頭為我量身準備的普通玩意,也引不起我的興趣,并頭頭是道地一一叫出。令老寸也頗感意外,刮目相看。


有次,在老寸頭挑過的送貨堆里,我竟然意外地翻找出一枚宣和篆書開足寶。高手漏眼,后生撿漏,這讓老寸很沒面子。然而,畢竟初出茅廬,焉知江湖險惡,得意沒幾日,一個回合下來,就栽在了他的手里。


披星戴月一百八


自從老寸頭發(fā)覺我已然成為武林中人后,一改保守吝傳的學風,主動邀我去他家欣賞高端藏品,并拿出他和幾位錢幣大師的來往信函,以及郭若愚先生新近寄來的古錢創(chuàng)建品“餅半兩”展示。令我自感高山仰止,無可企及,重新拜倒在他的干部服下。


最后,他拿出了一本丁福寶《歷代古錢圖說》給我看,真是讓我由衷地感覺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連手中的秘籍寶典都要比我的裝幀高級,果然是正宗嫡傳。


稍頃,他努力微笑著拉家常似的對我說:“小宋,你最近是不是買到新版圖譜啦?能不能讓我瞅一眼?”。我不得不佩服他敏銳的洞察力,一猜便中。不好再隱瞞,我拿出了華氏目錄。


他一邊翻,一邊對照七級以上的,用鉛筆在他那本譜上做著標記:“我的是老銀元價,換算不方便。你這書上價標得都太低,你按這收行,行內(nèi)是買不到的”?!芭丁?,果然是學無止境,不虛此行。


第二天,老寸頭早早來到郵攤,“來---小宋,給你看樣東西,他們都不行,你懂咋回事,哧哧”。我接過來一看,一枚熟坑的小平祥符元寶,很普通???再仔細瞅瞅,不離郭、不隔輪,也不是大元大寶、長元長點貝,實在看不出什么奧妙。茫然間轉(zhuǎn)過錢體,啊!背星月!標準的圖譜版式!巨星圓圓規(guī)整,月牙彎彎對稱。我眼睛都直了。


剛接觸北宋的泉友恐怕都會有這種過程,即:對版別區(qū)分因差異甚微導致云里霧里,從而漸次興味索然。反倒對貫穿于宋錢的星月紋標記異乎熱衷,極力追捧。


初次上手這種向往已久的名版實物,如同握住女孩子的纖纖玉指,內(nèi)心緊張又激動,并旺盛地分泌著強烈的占有欲,令人不能自已,迫切想作出進一步舉動。  


老寸頭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哧哧著發(fā)出話來:“你那書的收購價是160,我就加20塊錢,你若要就算你180吧”。他倒是立竿見影,已經(jīng)篤定我書上的標價就是收購價了。“不著急,你啥時候有錢,啥時候來買”,“只要沒賣出去,就給你留著”。艸,這不屁話么,越這么說,我越恨不能立即攥到手里才踏實,生怕夜長夢多讓別人搶了去。


當時的180在小城的平民收入來說,相當于披星戴月地干一個半月的工資,不是個小數(shù)目。而且那會兒家家的情況都差不多,工資年吃年用,基本沒有結(jié)余,不欠饑荒就算富裕的了。他料定我兜里不會揣著這么多錢。“這幣我要了!你稍等我一會,我去給你取”。不等他回話,我撒腿就往家跑。


一直以來,我父母都非常開通,對孩子的管束也十分寬松,他們信奉“是人不用管,管死不成人”的教育理念,家風正己垂范,任由個性發(fā)展?,F(xiàn)在看來,自有其長處,事實證明,子女雖未有大成就者,但各個明曉事理,仁義處世,情感豐富,思想活躍。說這些,是為闡明在當時那種經(jīng)濟條件下,我竟然輕易地要到了那180元錢。


接著說我氣喘吁吁地一路跑到家,來不及細解釋,只說急需180元收東西。母親看我著急的樣子,僅問了句啥東西那么貴呀,就忙著夠下柜上的針線笸籮,從夾層里面掏出了個牛皮紙的信封,“這是你爸剛開的工資,加上以前攢的,都在這呢”。


厚厚的一沓十元大票啊,握得我手心里面全是汗。欲望沖昏理智的時候該有多么可怕,什么父親的辛苦操勞、母親的節(jié)衣縮食,生活面臨的拮據(jù),全都置之腦后。


當我跑回市場,幾個人正圍著老寸說話,見我過來都息了聲,仿佛充滿興致地靜靜等著看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隨著白花花的鈔票遞到老寸手上,攤子里最大的一筆古錢交易轟動了整個市場。


姐的經(jīng)歷


終獲好幣,這在我滿是泛品的收藏中,更顯珍貴無比。我讓在百貨工作的嫂子給我要了一個手表包裝盒,自己用泡沫按錢徑刻了個凹槽內(nèi)墊,把星月祥符小心地鑲嵌里面封存,成為我集幣生涯中里程碑似的一個標志。


一天,在工行上班的姐姐路過郵局,特意到攤上去看我。閑聊過后,她問我,老寸頭怎么也在這?“你認識他”?“當然,銀行沒分家前,我們都在一個單位,現(xiàn)在也是一個系統(tǒng)的啊”?!澳愫退煌傻枚鄠€心眼兒,他辦事不咋講究”。接著,姐給我講了她經(jīng)歷過的一些事。


1984年,人民銀行體制轉(zhuǎn)換前,姐分配到了銀行下屬的一個儲蓄所工作,每月工資27塊3毛6。姐打小立事,手巧心細,幫父母分擔了不少家務。上班后,工資全額交家,非常節(jié)儉。


母親考慮到姑娘大了,用錢的地方多,就每次非要留給她十塊錢,推來推去,最后就只留了零頭。這七塊三毛六,除去通勤車費和購買生活必需品,姐都攢了起來,攢夠10元了,就換一張整票夾在書里。


姐是家里面最早有收藏嗜好的成員,上學時就把花花綠綠的糖紙、各種商標、車票門卷、郵票等精心捋平,挨篇粘在本子里。以至于直到今天,他所收藏的范圍包括煙標、火花、門券、郵票、錢幣、奇石等等多個種類,滿滿當當?shù)囊晃葑印?/span>


姐在攢錢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柜臺收儲上來的十元幣里,時常參雜著1953年出的老版錢。天生的收藏意識,加上職業(yè)習慣附著于錢幣的敏感性,讓她對這種篇幅寬大、設計獨特的幣種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她把積攢的十元票全都換成了這種“老白邊兒”。并且每發(fā)現(xiàn)一枚紙板新點的,就把手里稍舊的替換下來。


這倒不是具有品相意識,挑新錢留著純粹是一種百姓攢錢的自然概念。如此往復,留下的都是嘎巴嘎巴響的直板券。當存到10多張的時候,再不見有老幣出現(xiàn)了。蘇版十元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只收不付,逐步退出了流通領(lǐng)域。


八十年代末,隨著群眾文化活動的復蘇,集藏熱點漸次升溫。姐此時已調(diào)回總行工作。老寸頭不知從哪聽說姐有老版10元幣,找到了單位,以藏友交流的名義要欣賞欣賞姐的藏品。既是行里的領(lǐng)導,又有共同的愛好,姐當然毫無芥蒂,拿出自己所藏的紙幣和郵票。老寸略一翻弄,推說沒帶眼鏡,要拿回辦公室仔細欣賞,口氣自是不庸拒絕。


幾日后,老寸還回藏品,未聊幾句便匆匆離去。姐打開集郵冊,只見自制的白紙郵貼逐頁被撕得支離破碎,套票中的高值、低值筋票,和文革、老紀特珍郵全部被粗暴地掠走。再翻開夾幣的書,一沓“老白邊”全變成了“大團結(jié)”。俗話說君子不奪人所好,哪有這么辦事的啊,最起碼也得打個招呼啊。


寸草木,真的是寸草不留啊。第二天,姐拿著本子找到老寸,說郵票就送給您了,紙幣您換回我一張唄,我現(xiàn)在手里一張都沒有了,總得留個樣子啊。


豈料老寸竟然眉頭一皺、面孔一冷,“誒!哪有這回事???我看到時就是大團結(jié)啊,你這小同志竟扯,沒這事!”望著這位道貌岸然的中層領(lǐng)導突然變換的無賴嘴臉,姐震驚得錯愕不已,只好自認倒霉,黯然退去。假若不遭此劫,以姐留存東西的長性,現(xiàn)在也當過上坐擁數(shù)百萬家資的小康生活了。


后來,時間長了,姐漸漸了解了這個人的秉性,他不光占個人便宜,公家的東西也沒少讓他劃拉。他以身份之便,經(jīng)常到各個銀行網(wǎng)點翻找?guī)齑娴淖鲝U舊制貨幣,光姐親眼所見的,日偽時期發(fā)行的滿洲國硬幣,就被他拎走三布袋。他長期與南方藏家互換交流的東北特產(chǎn)幣,皆出自這里。


徹底失望


要說姐的經(jīng)歷讓老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那么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則令我對他徹底失望。


隨著那枚祥符背星月在我手里越待越久,閉著眼睛我都能看到它的每一處細節(jié)。尤其那鑲嵌于天圓地方中的星月紋飾,時常交相輝映在我的大腦蒼穹。凝望著星輝月光,與整個天幕若即若離??此茰喨灰惑w,實則間隔萬里。


是啊,人類認識宇宙的過程,走過了那么多年的混沌時光,要揭去千年古幣上的塵埃,也絕非一朝一夕。好在,我感應到了這一點,并通過獨自的跋涉走出了那片黑暗。


撥開繚繞在星月周圍的迷霧,齊整的輪廓生硬地刺痛了我的雙眼。人造的月亮不再暉灑我孤獨的夜晚,手工的星星也從此不再向我眨眼。顯微鏡下,是我失落的珍藏和心境。這種感覺是精神寄托的崩潰,是簡單的物質(zhì)損失所無法比擬的。


古玩行有種說法,那就是走眼自認倒霉,沒有找后賬的。不知這規(guī)矩是否屬實,反正我是不想與他理論了。這里面既有姐經(jīng)歷的他翻臉不認賬的經(jīng)驗,也有我年少氣盛不愿認輸?shù)奶摌s。


我把那枚曾經(jīng)那樣珍視的假星月,連同精心制作的包裝盒,深深地壓在柜角,永遠不想再看到她,期待著,能盡快地在記憶中淡忘,直至抹去。雖然,那是父親一個多月的血汗錢,和全家節(jié)衣縮食的辛苦積攢。


自從買到鑲嵌幣,老寸自然在我心目中降低了位置。但日常接觸、往來相見也從沒失了禮儀。畢竟他是一代宗師,起碼的尊重是應該有的。而正因為這,我也才覺得委屈,我始終認為,我不是輸在眼力上,而是輸在了對他的信任上。否則,隨著時日積累,我可能會一直保持涉水而不溺的記錄。


讓我徹底對他失望的,是一年后,他領(lǐng)到攤兒上一個吉林的幣商,特意推薦讓我買他的一枚祥符背星月,接過幣一看,我火就上來了,這他媽也太拿我不識數(shù)了,錚明瓦亮剛出爐的,連假包漿都沒來得及做,比他那枚鑲嵌的還不如。我忍著氣,啥也沒說,直接把幣還給了幣商。


攤子上有個潛規(guī)則,買家如果看穿了假貨,并不當眾叫開,而是悄默遞回就是了。


其實這無聲的一遞,明眼人就都知道咋回事了。本想就這樣息事寧人,暗氣暗生就算了。沒想到老寸看到這場景,竟然噤鼻瞪眼地打起了包票:“這幣絕對真東西!我給他擔保!”、“聽我的沒錯!我給你擔保!”看著他那張牙舞爪的架勢,我是真憋不住了。


我要是個成手兒,或是咱倆般兒大般兒的,我也認了。在你面前就是個剛出道兒的孩子,而且姐來攤兒看我時,已經(jīng)寒暄地相互介紹過了,知道有這層關(guān)系,你還他媽坑完姐姐坑弟弟,坑一回兩回不過癮,好吃還不撂筷了,現(xiàn)在又幫著外人來坑我。而且你連個坑人的家什都不換,依然拿星月來糊弄。這簡直就不是坑人,而是在羞辱人。


聽著他一會給你擔保、一會給他擔保的喧囂聲,我突然爆發(fā)了:“行了!你擔保這個、擔保那個的,誰擔保你!”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一下給老寸照愣住了,四周也安靜下來。


“誒、哧、哧”老寸嗤嗤了兩聲沒有說出什么,他可能從我噴出怒火的雙眼中感到了從未領(lǐng)受過的恐懼,或是做賊心虛怕我把以前的事抖出來,訕巴搭地扭頭和幣商走了。


我的謙恭達禮是知者盡稱的,真還沒做過對誰不敬的事。今天的冷遇純粹是他咎由自取,你自己既然為老不尊,別人還為啥都得慣著你?從這以后,老寸再沒坑過我,但不代表他就此收手,不坑別人。

遇到砬子


隨著錢幣收藏的熱度升溫,不斷有新人參與進來,玩郵票的攤主也開始兼收并蓄、多種經(jīng)營。真正到了涉及自己切身利益的時候,人們似乎才發(fā)現(xiàn)老寸的欺行霸市有多么可惡,關(guān)于他的微詞也漸漸多了起來。


盡管如此,老寸這段時間也沒少劃拉東西。什么吉林永衡的豎版官帖、橫板銀元券;吉林大元主幣、毫子;多種面值的一版人民幣等等,令滿攤子的人沒有不牙根發(fā)癢的。以往對他的恭敬態(tài)度日益平淡,說話嘮嗑哼哈適之。


越來越不招人待見的老寸頭自感沒趣,轉(zhuǎn)而把手伸向了域外市場。聽吉林的藏友講,他先后幾次去吉林傾銷了大量吉林銀幣,買家發(fā)現(xiàn)幣有問題,正可哪打聽地址要找來揍他。果然,那段時間沒見他露面。消停一陣兒后,長春又傳來消息,一位年事漸邁的導師級錢幣收藏大家,罹患重病后,頭腦、眼力均不再靈光,但對錢幣的摯愛卻依舊不減,一些無良之輩趁火打劫,砸給他不少“明珍國寶”。


此時,老寸不失時機地賣給了他一枚吉林廠平七錢。藏家喜不自勝,時常逢人念叨。


省交流會上,我見到了這位慕名已久的大師,當時,他正顫顫巍巍地拿著一枚十年吉林廠平一兩的真銀假幣,一邊博引論證連連稱好,一邊向地攤兒主詢價,意欲購買。圍人嬉笑幫腔湊趣,看戲耍猴一般興致高漲。雖然第一次見面,但我對他是了解的。他可不是如這些宵小感知的那樣,徒有虛名。


他的高徒吉林銅元名家是我的朋友,早就從他的口中領(lǐng)略過授業(yè)恩師年輕時叱咤風云的經(jīng)歷。歲月不饒人,一代豪杰如今竟淪落到這種地步,看了真是讓人痛惜。老者臉色慘白,單薄瘦弱,兩鬢浸滿汗珠,一看就是大病新愈。能對這樣的人下得去手,足見人性的丑惡一面。


俗話說,善惡到頭終有報,沒有好事占盡、壞事做絕,還能全身而退的天理。因果報應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且說能有實力購買批量吉林大元的玩主,豈會是等閑之輩。雖然按行內(nèi)的規(guī)矩,吃了啞巴虧,焉能善罷甘休?別的不說,面子上也過不去。


就在人們都以為風平浪靜了的時候,吉林幣收藏史上,又一起轟動性事件正在按預設軌跡悄然發(fā)生。


1996年,火熱的吉林郵市傳出了驚人消息:一位店主收到了枚傳奇之幣——光緒八年吉林機器官局監(jiān)造廠平一兩!該幣流傳有序、來路清晰,是枚公認的大開門品。因店主索資甚巨,目前尚未流出,有個上海的大藏家已預約好了,正在趕往途中。消息很自然、也很快捷地傳輸?shù)津院?,老寸坐不住了,躊躇再三,不惜涉險重赴是非之地。


見到實物,驗明正身,幾番爭講,以不菲的代價截胡到手中,欣然而歸。


現(xiàn)場辨物與日常甄別是有很大差異的,無論多高的眼力,無論多好的心理素質(zhì),在那樣一種聲音嘈雜、圍人注目、亂亂哄哄的環(huán)境下,一邊要對物品作出快速判斷、一邊還要察言觀色地試探底線、盤算價格,勾心斗角地相互擠壓。


如果再加上旁邊兒站幾個躍躍欲試、作“你一放手我就要”狀的賣家托子溜縫,難免不血壓升高、兩眼發(fā)花,都或多或少會受到一些影響。


另外,大凡對物品非常心儀的買家,首先主導你的是占為己有的欲望,在這種心理驅(qū)使下,辨別物品就會先入為主地從看真角度探求依據(jù);而真正一朝擁有后,潛意識里總怕走眼挨炸,便會不自覺地反復從看假的角度尋找破綻。


因而,那些入手就緩過乏來的上當買家,大多基于此種情況。


歷史如復制一般相似,情節(jié)也大略相同?;氐郊依?,老寸再望著已然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的時候,發(fā)覺越來越不是那么回事兒了。其實本來這種無緣過手的東西,根本就沒啥參照性可比,全憑的是自身感覺和圖譜印象,焉有保料之說。


果然,很快地,吉林那頭就傳過來消息,老寸中標了。招標人正是他坑過的那位實力買家。


這枚廠平八年,就是專門為老寸量身定制的,情節(jié)安排,也全都是他一手策劃,什么上海買家、收寶店主不過是角色中的人物。原來,大元事件后,買家憋氣帶窩火,對上歲數(shù)的繃子又不能暴力相向,便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找到吉林市的造幣高手“彎眼兒”,精心制作了此枚高仿幣,同時向蛟河放出了風聲,如愿報了一箭之仇。得手后,玩主并不隱匿,和盤托出事實,也算是在面子上搏回一籌。打這,老寸才終于知道這蜜打哪甜、醋打哪酸。無奈,腳上的泡自己走的,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自己的夢自己圓去吧。


原諒這世間所有的不對


有時候想想,基于藏品來說,每一個收藏者都是不幸的。聚攏的是永遠不屬于自己的寶藏,花費的是畢生的心血和精力?;蚯蹇喾e攢、或巨資投入、或奔波勞碌、或爾虞我詐、或強取豪奪,到頭來終將復歸散落的命運。


敗子草草處理也好、孝子賣出天價也罷,自己在這過程中絲毫沒有享受到藏品帶來的紅利,擁有的也只是單純精神上的愉悅。所以,在我的收藏歲月里,與那些形形色色但真正的藏者交集當中,即便當時厭惡他們的狡詐、貪婪、自私、潑皮,過后也總能理解、看開、不計前嫌、友好相處。


老寸雖惟利、鉆營、不擇手段,但絕對算得上是真正的收藏大家,這也是我一直尊重他的原因??粗麧u漸日暮西山,后繼無人,我不免亦感到一股兔死狐悲的意味。


自那場“一兩”事件后,老寸再未到攤上走動,真正的退休在家啦。路上碰見幾回,我遠遠就打招呼:“寸叔干啥去啊?”“哧、哧,打麻將”。


2008年,他開始窩在家里面陸續(xù)出讓雜項類藏品,許多周邊商販上門瓜分。10余封馬定祥先生親筆信稿僅索價700元。但,錢幣類藏品一直未動。


2012年,寸草木先生走完了他的收藏人生,享年89歲。愿他在天堂里安息,更祝愿他的藏品能有一個好的歸宿。畢竟,這是一份系統(tǒng)、完整、珍貴的文化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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