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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土掉渣的乳名 作者 藍(lán)諾 說起東北三大怪,很多人隨口就能說出:窗戶紙糊在外,大姑娘叼煙袋,養(yǎng)個孩子吊起來。我要說的這一怪,在東北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了,就是孩子出生后,不僅要吊起來,還要鄭重其事地起個“小名”,就是人們常說的乳名。這乳名特別有講究,越土越尕古越好,寓意孩子好養(yǎng)活。于是,一群光腚娃娃,誰也不去記那些文縐縐的大號,都撒著歡兒地跟著大人后面叫起來“二胖兒,三孩兒,翠花兒,狗蛋兒……” 那些土掉渣的乳名,像童年的影子,讓人放不下,忘不了。即使長大后各奔東西,等到再次見面,一聲乳名都能拉近二十多年的距離。如果小兩口拌嘴吵架,只要其中的一個輕輕地喚聲乳名,兩個人就能和好如初。 以前,在東北農(nóng)村,男尊女卑的習(xí)俗特別重。在那會兒,就沒有“婦女能撐半邊天”這一說,能干活的男人就是整個天。如果誰家第一胎生地是小子,那就是塊兒寶,全村人都來上門兒道喜,如果是個丫頭兒,可就蔫茄子啦。這不,張家窩棚的李二狗,剛抱過兒子來,立馬兒腰桿兒就硬了:呵,好小子,這嗓門,像俺兒子!咳呀,這帶把兒地就是好,將來準(zhǔn)是頂梁柱!孩他娘啊,我看就叫柱子吧?”。幾年后,等到他家三兒子出世的時候,他雖憔悴許多,仍不失自豪地說:“媳婦啊,我看,這小三兒就叫“截住”吧?這三張小嘴,要吃飯哪!等這三個棍兒都長大了,還得蓋房子、娶媳婦,還不得把我的腰累折啊,哈哈…… 可村東頭的劉大媽就沒那么幸運(yùn)了,結(jié)婚沒幾年,就像挖土豆似的,一連串生了仨丫頭。這劉大叔呢,還一門心思想要個帶把兒的接戶口本兒。第一個丫頭剛生下來,他心里就老大不樂意了:你看人家,一生就是個大胖小子。你倒好,一轉(zhuǎn)臉兒就是個“丫頭片子”。于是,這片丫兒就叫開了。等到第四個丫頭出世,在外打工的劉大叔特地從城里趕回來,眼見兒又是個女孩兒,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半天才吭哧一句:中啦,叫“滿桌子”吧!這讓身邊的人聽得有點(diǎn)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劉大叔清清嗓子趕緊解釋:這陣子在城里打工,俺哪,也想明白了,生男生女一個樣,哪個都是俺的心頭肉,你尋思啊,二十多年后,四個丫頭,領(lǐng)回四個姑爺子,熱熱鬧鬧地,是不是正好“滿桌”了…… 乳名不僅表達(dá)著父母的心愿,還浸透著他們濃濃的愛。有的人家多是男孩兒,終于盼來一個丫頭,也會順著叫“小五子”;有的人家里女孩多,好容易盼來一個寶貝兒子,還叫“四丫”呢。別看這些乳名叫起來土,聽起來可特別親切。兒時那些乳名,叫著熱鬧,聽著好玩兒,長大后,特別是念了幾年書,心里總是有意無意地回避這些乳名,似乎想證明自己已經(jīng)脫離了年少的痕跡。然而,等到多年以后,或者遠(yuǎn)離家鄉(xiāng),或者功成名就,或者走了一段彎路,再次回到故鄉(xiāng),聽到純純的鄉(xiāng)音,聽到兒時的乳名,那感受就大不一樣了。 前些年,我們家鄉(xiāng)出一個大人物,由于他的生意越做越好,從省城一直做到了國外。多年以后,他帶著一班人,開著奔馳回家看望老娘,當(dāng)村民們前呼后擁地把他送到娘跟前。八十多歲的老娘顫巍巍地叫一聲:“狗娃子……”,那位叱詫風(fēng)云的老總,撲通一聲,跪在娘跟前嚎啕大哭!事后,他自己說:在外面摸爬滾打這么些年,以為自己練就了一副鋼筋鐵骨,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讓他動容,老娘的一聲“狗娃子”,讓他一下子醒悟了,自己回報老娘的太少,回報鄉(xiāng)親的太少,回報社會的太少太少了…… 一聲聲乳名,喚醒了兒時的回憶,一聲聲乳名,留下了最真的記憶。所以,有些人即使是漂洋過海,哪怕是滿頭白發(fā),仍然忘不了故鄉(xiāng),忘不了故鄉(xiāng)的黃昏,忘不了升起的炊煙,忘不了媽媽喊著乳名,一聲聲吆喝著回家吃飯的場景。那些土掉渣的乳名,現(xiàn)在很少有人起,也很少有人叫了。然而,這些溫馨的場景,什么時候想起來,都是那么溫暖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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