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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藝舟雙輯》(論情性) [清]康有為 學書必須摹仿,不得古人形質,無自得性情也。 少溫自謂于天地山川,日月星辰,去露草木,文物衣冠,皆有所得。雖文士夸妄之語,然寫《黃庭》則神游縹緲,書《告誓》則情志沈郁。能移人情,乃為書之至極。 《臨池管見》(論情性) [清]周星蓮 廢紙敗筆,隨意渾灑,往往得心應手。一遇精紙佳筆,正襟危坐,公然作書,反不免思遏手蒙。所以然者,一則破空橫行,孤行已意,不期工而自工也;一則刻意求工,局于成見,不期拙而自拙也。又若高會酬酢,對客揮毫,與閑窗自怡,興到筆隨,其乖合亦復迥別。 作書能養(yǎng)氣,亦能助氣。靜坐作楷法數(shù)十字或數(shù)百字,便覺矜躁俱平。若行草,任意揮灑,至痛快淋漓之候,又覺靈心煥發(fā)。下筆作詩,作文,自有頭頭是道,汩汩其來之勢。故知書道,亦足以恢擴才情,醞釀學問也。 字學,以用敬為第一義。凡遇筆硯,輒起矜莊,則精神自然振作,落筆便有主宰,何患書道不成。泛泛涂抹,無有是處。 《藝概》(論情性) [清]劉熙載 裴公美書,大段宗歐,米襄陽評之以“真率可愛”?!罢媛省倍?,最為難得,陶詩所以過人者在此。 書凡兩種:篆、分、正為一種,皆詳而靜者也;行、草為一種,皆簡而動者也。 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 鐘繇《筆法》曰:“筆跡者,界也。流美者,人也”。右軍《蘭亭序》言“因寄所托”,“取諸懷抱”似亦陷寓書旨。 筆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性情為本。是則理性情者,書之首務也。 《藝舟雙楫》(論情性) [清]包世臣 問:先生常言草書自有法,非字體之說也。究竟何者為草法? 《書譜》云:“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性情;草以使轉為形質,點畫為性情”。是真能傳草法。世人知真書之妙在使轉,而不知草書之妙在點畫,此草法所為不傳也。太令草常一筆環(huán)轉,如火筋劃灰,不見起止。然精心探玩,其環(huán)轉處悉具起伏頓挫,皆成點畫之勢。由其筆力精熟,故無垂不縮,無往不收,形質成而性情見,所謂畫變起伏,點殊衄挫,導之泉注,頓之山安也。后人作草,心中之部分,既無定則,毫端之轉換,又復鹵莽,任筆為體,腳忙手亂,形質尚不具務,更何從說到性情乎!蓋必點畫寓使轉 之中,即性情發(fā)形質之內,望其體勢,肆逸飄忽,幾不復可辨識,而節(jié)節(jié)換筆,筆心皆行畫中,與真書無異。 然工力互有深淺,吳郡所為嘆右軍博涉多優(yōu)也。抑余有更為吳郡進一解者,書之形質如人之五官四體,書之性情如人之作止語默,必如相人書如謂五官成,四體稱,乃可謂之形質完善,非是則為缺陷;必如《禮經》所謂九容,乃得性情之正,非是則為邪辟。故真書以平和為止,而駿宕次之;草書以簡凈為上,而雄肆次之。是故有形質而無性情,則不得為人,情性乖戾,又烏得為人乎! 曲直之粗跡,在柔潤與硬燥。凡人物之生也,必柔而潤,其死也,必硬而燥。草木亦然,柔潤則肥瘦皆圓,硬燥則長短皆扁。是故曲直在性情而達于形質,圓扁在形質而本于性情。唐賢真書,以渤海為最整,河南為最暇,然其飛翔跳蕩,不殊草勢,筋搖骨轉,牽掣玲瓏,實有不草而使轉縱橫之妙。凡以其用筆,較江左為直,而視后來則猶甚曲之故也。能以是察,則近于精矣。 右軍作真如草,大令作草如真。作真如草,率更雅有神解, 襄陽贊以真到內史,而狀之曰:“莊若對越,俊如跳擲”,信為知言。然率更下筆,則莊俊具到;右軍下筆,則莊俊皆忘,此則欲從末由者已。作草如真,有唐三家略存其意。長史入法完具,而不能無檢攝不及處;醉僧藏鋒內轉,瘦硬通神,而衄墨挫毫,不無碎缺;少師鋪毫入紙,至能齊力,而矜奇尚褊,涼涼,未免已甚。 《續(xù)書法論·臨古》(論情性) [清]蔣驥 學書莫難于臨古。當先思其人之梗概,及其人之喜、怒、哀、樂,并詳考其作書之時與地,一一會于胸中,然后臨摹。即此可以涵養(yǎng)性情,感發(fā)志氣。若絕不念此,而徒求形似,則不足與論書。 《拙存堂題跋·詛楚篆文》(論情性) [清]蔣衡 《詛楚》篆文別出一種,無《壇山》、《石鼓》之渾厚嚴整,而怒發(fā)沖冠、戈矛森列。書家所謂:寫《樂毅》則情多拂郁,《太史箴》則縱橫爭妍。因物付情,不能一致者也。 《虛舟題跋·唐顏真卿告豪州伯父稿》(論情性) [清]王澍 《祭季明稿》心肝抽裂,不自堪忍,故其書頓挫郁屈,不可控勒。此《告伯文》心氣和平,因此容夷婉暢,無復《祭至》奇崛之氣。所謂涉樂方笑,言哀已嘆。情事不同,書法亦隨以異,應感之理也。 《州山人四部稿·文氏停云館帖十跋》(論情性) [明]王世貞 顏魯公《祭侄文》有天真爛熳之趣,行狎之妙,一至于此!噫,此稿草耳,所謂無待而工者。忠義真至之痛,郁渤波磔間,千古不泯。 《書法雅言·正奇》(論情性) [明]項穆 大抵不變者,情拘于守正,好變者,意刻于探奇。正奇既分為二, 書法自醇入漓矣。然質樸端重以為正,剽急駭動以為奇,非正奇之妙用也。 《書法雅言·資學》(論情性) [明]項穆 書之法則,點畫攸同;形之楮墨,性情各異。 《書法雅言·辨體》(論情性) [明]項穆 夫人之性情,剛柔殊稟;手之運用,乖合互形。謹守者,拘斂雜懷;縱逸者,度越典則;速勁則,驚急無蘊;遲重者,怯郁不飛;簡峻者,挺掘鮮遒;嚴密者,緊實寡逸;溫潤者,妍媚少節(jié);標險者,雕繪太奇;雄偉者,固愧容夷:婉暢者,又慚端厚;莊嚴者,蓋嫌魯樸;流麗者,復過浮華;駛動者,似欠精深;纖茂者,尚多散緩;爽健者,涉茲剽勇;穩(wěn)熟者,缺彼新奇。此皆固夫性之所偏,而成其資之所近也。 他若偏泥古體者,蹇鈍之迂儒;自用為家者,庸僻之俗吏;任筆驟馳者,輕率而逾律;臨池猶豫者,矜持而傷神;專尚清勁者,枯峭而罕姿;獨工豐艷者,濃鮮而乏骨。此又偏好任情,甘于暴棄者也。第施教者貴因材,自學者先克已。審斯二語,厭倦兩忘。與世推移,量人進退,何慮書體之不中和哉。 《春雨雜述》(論情性) [明]解縉 喜而舒之,如見佳麗,如遠行客過故鄉(xiāng),發(fā)其怡怒而奪激之,如撫劍戟,操戈矛,介萬騎面馳之也,發(fā)其壯。哀而思也,低回戚促,登高吊古,慨然嘆息之聲;樂面融之,而夢華胥之游,聽鈞天之樂,與其簞飄陋巷之樂之意也。 《翰林要訣·變法》(論情性) [元]陳繹曾 喜怒哀樂,各有分數(shù),喜即氣和而字舒,怒則氣粗而字險,哀即氣郁而字斂,樂則氣平而字麗,情有重輕,則字之斂舒險麗亦有淺深,變化無窮。 清和肅壯,奇麗古澹,互有出入者是。窗明幾凈,氣自然清;筆墨不滯,氣自然和;山水仙隱,氣自然肅;珍怪豪杰,氣自然奇;佳麗園池,氣自然麗;造化上古,氣自然古;幽貞閑適,氣自然澹;八種交相為用,變化又無窮矣。 《續(xù)書譜》(論情性) [宋]姜夔 藝之至,未始不與精神通,其說見于昌黎的《送高閑序》。孫過庭云:“一時而書,有乘有合,合則流媚,乖則疏。神怡務閑,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時和氣潤,三合也;紙墨相發(fā),四全也;偶然欲書,五合也;心遽體留,一乖也;意違勢屈,二乖也;風燥日炎,三乖也;紙墨不稱,四乖也;情怠手闌,五乖也。乖合之際,優(yōu)劣互差”。 《山谷文集》(論情性) [宋]黃庭堅 幼安弟喜作草,求法于老夫,老夫之書本無法也,但觀世間萬緣如蚊蚋聚散,未嘗一事橫于胸中,故不擇筆墨,遇紙則書,紙盡則已,亦不計較工拙與人之品藻譏彈。譬如木人,舞中節(jié)拍,人嘆其工,舞罷則又蕭然矣。幼安然吾言乎? 《六體書論》(論情性) [唐]張懷 若順其性,得其法,則何功不克,何業(yè)不成。 《指意》(論情性) [唐]李世民 夫字以神為精魄,神若不知,則字無態(tài)度也;以心為筋骨,心若不堅,則字無勁健也;以副毛為皮膚,副若不圓,則字無溫潤也。所資心副相參用,神氣沖和為妙,今比重明輕,用指腕不如鋒,用鋒不如沖和之氣,自然手腕輕虛,則鋒含沈靜。夫心合于氣,氣合于心;神,心之用也,心必靜而已矣。虞安吉云:夫未解書意者,一點一畫皆求象本,乃轉自取拙,豈是書邪?縱放類本,體樣奪真,可圖其字形,未可稱解筆意也,此乃類乎效顰未入西施之奧室也。故其始學得其粗,未得其精,太緩者滯而無筋,太急者病而無骨。橫毫側管則鈍慢而肉多,豎管直鋒則干枯而露骨。及其悟也,心動而手均,圓者中規(guī),方者中矩,粗而能銳,細而能壯,長者不為有余,短者不為不足,思與神會,同乎自然,不知所以然而然矣。 《筆論》(論情性) [漢]蔡邕 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后書之;若迫于事,雖中山兔毫不能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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