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騎馬下海的人
著者:[愛爾蘭]約翰·沁孤 約翰·沁孤(1871~1909)愛爾蘭戲劇家、詩人。出生于都柏林附近的一基督教徒地主家庭,幼年喪父。曾學音樂、愛爾蘭語言和古代文化,后去德國進修音樂。1894年開始寫作。后接受葉芝勸告到愛爾蘭阿蘭群島體驗農(nóng)村生活,日后成為他創(chuàng)作的源泉。他投入了葉芝為中心的愛爾蘭文藝復興運動,創(chuàng)辦了愛爾蘭民族文學劇院(1902),后病逝都柏林。短短的創(chuàng)作歲月里,寫出了《狹谷的陰影》、《補鍋匠的婚禮》、《圣泉》、《西方世界的花花公子》、《騎馬下海的人》等優(yōu)秀作品。辛氏認為生活是戲劇的唯一源泉,他把真實地反映愛爾蘭農(nóng)民的生活作為他戲劇創(chuàng)作的主要任務。青年時他曾立志'要集莎士比亞、貝多芬和達爾文于一身'。在短暫的一生中,他融詩情、樂感和科學精神于戲劇創(chuàng)作中,終于成為愛爾蘭偉大的戲劇家之一。 人物: 毛利亞-----一位老婦人 巴特里-----她的兒子 伽特林-----她的女兒 諾那-----她的小女兒 其他男女數(shù)人 [布景:愛爾蘭西方的一個海島。 [一家小廚房,由魚網(wǎng),油布,紡車等等。壁上倚放新色木板數(shù)張。 [伽特林,二十歲光景的姑娘,做好了點心,把柴放進灶旁的烘爐里,然后洗了手,做在紡車旁紡起線來。 [諾那,一位年輕的姑娘,伸頭進門窺視。 諾那 (低聲地)媽媽往哪里去了? 伽特林 她睡下了呢,怪可憐的,能夠睡熟的時候,睡下也好。 [諾那輕輕地走入廚房來,從她的肩帔下取出一個包裹。 伽特林 (迅速地紡著車)你拿的是什么呀? 諾那 是那年輕的牧師剛才送來的。是一件襯衫和一只平針打的毛線襪子,說是從一位在冬內(nèi)格爾淹死了的人的身上脫下來的。 [伽特林突然把紡車停下,傾聽。 諾那 我們應當看看這到底是不是米海爾哥哥的,媽媽是時常要走到海邊去看的。 伽特林 這怎么會是米海爾的呢?諾那!他怎么能走得那么遠?那到極北去了。 諾那 年輕的牧師說這樣的事是有的。他說:“假如這是米海爾的,那么你們可以告訴媽媽,他是托上帝的福,已經(jīng)安葬了。假如不是他的,那就千萬不要提起,因為媽媽會傷心,會把身子搞壞呢?!? [諾那半掩著的門被一陣狂風吹開。 伽特林 (焦急地望出去)你問過牧師沒有,巴特里弟弟今天要去格爾威去趕馬市,他到底阻擋他不呢? 諾那 牧師說:“我不阻擋他,但你們也不要害怕。你們的媽媽會給他祈禱個通夜的,我們?nèi)艿纳系鄄粫撬缕嗟谩B一個子兒也不剩的!” 伽特林 諾那,挨近白崖一帶,海里不是很有風浪嗎? 諾那 倒還好,不十分兇。不過西風很大,假使潮頭調(diào)到逆風的時候,浪會更大起來的呢。(她提著包裹走到桌邊)我可以打開來么? 伽特林 媽媽會醒來的呢,我們還沒看完的時候,她會走進來的。(走到桌邊來)我們怕要很費些時候,并且我們還會哭起來的。 諾那 (走到內(nèi)門去傾聽)她在床上翻身了。她立刻就會出來。 伽特林 把桶子拿來,等我把它放到炭樓上,那她便不會注意到。潮頭一轉的時候,她或許會到海邊去,看哥哥的尸首會不會從東方漂來。 [兩人把扶梯靠上煙囪,伽特林爬了幾步上去,把包裹放在炭樓里。 [毛里亞從內(nèi)室走出。 毛里亞 (望著伽特林,不平地說)你今天使了一天一夜的炭還不夠嗎? 伽特林 還只要一會兒,餅子就會烘好了。(把炭放下)潮頭一轉,巴特里是要到孔涅馬拉的,他得吃了才去。 [諾那拾起炭,丟在烘爐四周。 毛利亞 (在火旁的一只木登上坐下)風是從西南來的,他今天不會去罷。年輕的牧師一定要阻擋他的。他今天不會去的。 諾那 媽媽,牧師不阻擋他呢!我又聽到他們說,他是一定要去的。 毛利亞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諾那 他去打聽去了,看這一禮拜內(nèi)究竟還有沒有第二只船開。我想他一會兒便會回來,潮頭已經(jīng)轉向青崖,打魚的帆船都從東方回來了。 伽特林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那大石旁邊走過。 諾那 (望出)是他回來了,他走得很匆忙。 巴特里 (走入,凄涼而沉靜地說)伽特林,從前在孔涅馬拉買的那一套新繩子在什么地方? 伽特林 (望下看)諾那,你拿給他罷,就掛在那白板旁邊的釘子上。今天清早我把它掛起來的,因為那只黑蹄子的豬老要咬它呢! 諾那 (把繩子遞給巴特里)哥哥,是這不是? 毛利亞 巴特里呀,你頂好還是把繩子掛在木板旁邊罷。(巴特里接著繩子)那是有用處的,我告訴你罷,假如米海爾的尸首,明天早晨或者后天早晨,或者這一禮拜內(nèi)的哪一早晨,一打上岸來的時候,我們要靠老天爺幫助,給他掘一座深一點的墳。 巴特里 (動手整理起繩來)我沒有時間多耽擱,我要騎那匹母馬,我立刻就要動手。這只船一錯過,要再等兩三個禮拜才有呢,這一次的市口是賣馬的好市口,我在下邊聽見人家說的。 毛利亞 他們一定要說的。假如米海爾的尸首打上來了,連做棺材的人都沒有。你在孔涅馬拉買的木材是上好的木材,我出了不少的價錢! [她回頭看著地板 巴特里 他怎么會打上岸來呢?我們不是每天每天都在尋他,足足找了九天嗎?這幾天正吹著一陣很厲害的西南風呢! 毛利亞 他的尸首就算找不到吧,海里的風是很厲害的。昨晚上有顆星出現(xiàn)在月亮旁邊,今晚上風是會更大的。你就算能夠賺得一百匹馬,或者一千匹馬,但是一千匹馬的價錢能夠抵得上一個兒子嗎?一個僅僅剩下的一個兒子嗎? 巴特里 (一面做韁繩,向著伽特林說)你每天要留心到外邊去看看,不要讓羊跳進麥地里去。要是賣豬的販子來的時候。只要價錢好,那只黑蹄子豬也可以賣了。 毛利亞 象她那個樣子怎么能把豬賣得一個好價錢呢? 巴特里 (向伽特林說)明天清早西風假如停了,你同諾那去再撈一堆海草來燒灰。家里的事情實在難,我們從今天起要沒有一個男子留在家里,剩下的一個也要出門去做事了。 毛利亞 假使今天你和他們一樣也淹死在海里了,那我們才真正難呢。我怎么能夠活得下去呢?還有這兩個女兒,我又是快入土的人哪! [巴特里把韁繩放下,脫去舊的外衣,穿上一件新的法蘭絨外衣。 巴特里 (向諾那)船到碼頭了嗎? 諾那 (向外探望)過了綠崖了,在下風篷了。 巴特里 (拿著錢包和煙草)走去上船要費半點鐘功夫,我是隔兩天就回來的,或許三天,風太大時說不定會要四天。 毛利亞 (轉向火爐邊去,把披巾蒙在頭上)你全不聽老人的話,不是太過分了嗎?我這樣叫你不要去。 伽特林 到海里去正是年輕人的性命呢!老人家說到一件事情,嘮嘮叨叨地盡管說,誰個肯聽呢? 巴特里 (拿著韁繩 )我要快些走了。我騎那匹棗驪嗎,那匹灰色的小馬我牽著一起去……好,你們請了。 [巴特里走出。 毛利亞 (看見他走出門是叫出)啊,他走了,老天爺幺,我是不會再見到他的了。啊,他走了,只等天一黑下來,我在這世上便要成為沒有一個兒子的孤苦人了。 伽特林 老母親,你為什么不說句吉利話?他在回頭看呢!你老母親就不能在背后咒人,我們家里人不是已經(jīng)很不吉利了嗎?你還要說這樣不好聽的話給他聽! [毛利亞拿起火鉗來,無端地撥著火,沒有回頭。 諾那 (轉向母親)餅子還沒有燒好,便把火撥開了。 伽特林 (叫出)啊,救命的菩薩,諾那呀,我們忘記叫他吃餅子呢?。ㄋ叩綘t旁來) 諾那 他要走到天黑的,那他會餓壞了的!他從上半天便沒有吃過東西。 伽特林 (把烘餅自爐中取出)他一定會餓壞的。老人家只管講,把我們都講昏了。 [毛利亞坐在登上前后動搖。 伽特林 (切了些面包,用包袱包好,交給毛利亞)媽媽,你快到那泉水邊去,等他過路的時候你交給他罷。你看見他的時候,再不要說不吉利的話了。你向他說一句“一路平安”,讓他在路上心里也好過些。 毛利亞 (拿著面包)我還可以趕得上他嗎? 伽特林 你趕快去好了。 毛利亞 (搖搖晃晃地立起來)要我走路實在是難。 伽特林 諾那,你拿跟拐杖給媽媽吧!不然她會在那大石頭上絆一跤的。 諾那 哪根拐杖呢? 伽特林 米海爾從孔涅拉馬買來的那一根。 毛利亞 (拿著諾那給她的拐杖)世界上是老人給他們的兒孫留些東西死去的。我們家里,噯,卻是年輕人給老年人留些東西先死去了。(她慢慢走出去) [諾拿走到梯子旁邊來。 伽特林 諾那,你等一下,她說不定會很快回來的。啊,真是可憐,她那樣衰弱了,我們不知道她會怎樣…… 諾那 她走過了那小樹堆子沒有? 伽特林 (望外)她走過了。好,你快把那包裹仍下來,我們不曉得她幾時會轉來的。 諾那 (把包裹從閣樓上取出)那個牧師說,他明天要來,假如是米海爾的,他叫我們?nèi)λf一聲。 伽特林 (接過包裹)他說過沒有,這是怎么找著的? 諾那 (走下來)他說:“有兩個走私的酒販子在雞沒有叫的時候,劃著船出海。他們劃到那北面黑崖的時候,船槳劃著了尸首。” 伽特林 (想要把包裹解開)諾那,拿一把小刀來,繩子被淹水泡漲了,有個死結,你就解一個禮拜也解不開。 諾那 (給她一把小刀)我聽說東內(nèi)格爾是很遠很遠的哪! 伽特林 (割著繩子)是的。從前有一個人來過——就是賣這把刀給我們的——他說,要到東內(nèi)格爾去,你從那外邊的崖石走起,要走七天。 諾那 如果從海上漂去,不知道要多少時候? [伽特林解開包裹,取出襯衫意見,襪子一只。 [兩人熱心地檢視。 伽特林 (低聲)啊,諾那呀!這要說是米海爾的,不是很難講嗎? 諾那 我把掛著的他的襯衫來比一下,看看究竟是不是一樣法蘭絨。(她在室隅所掛著的許多衣服中尋找)沒有他的呢!伽特林,拿到什么地方去了? 伽特林 怕是巴特里今早穿去了,因為他的襯衫被鹽水浸透了。(向室隅指出)那兒有只袖子是一樣的料子做的。你拿給我,我看一看就知道了。 [諾那拿來給她,兩人比較法蘭絨。 伽特林 諾那,料子是一樣的,不過這種料子在格爾威的店里可以買得出好幾百碼,米海爾會穿,別人也會船??刹皇菃幔? 諾那 (取襪子來數(shù)針數(shù),叫出)伽特林呀,是米海爾的!是米海爾的!啊,媽媽曉得了會怎樣地傷心呀!巴特里又到海上去了。 伽特林 (把襪子取到手里)是一只平針打的毛線襪子。 諾那 這樣的襪子我打了三雙,這是第二雙的一只。我打的是六十針,隨后減少了四針。 伽特林 (數(shù)針數(shù))針數(shù)是對的。(叫出)啊,諾那呀,你想,這怎么好過呢?他的尸首票到那樣遠遠的北方去了,除掉在海上飛著的妖婆,沒有人哭過他。 諾那 (把身子轉了一個半圓,把兩手伸到那襯衣上)他是那樣有名的船手,有名的漁戶,他除掉這件襯衫和這只平針打的毛線襪子,就一點也沒有剩下什么,這不是很傷心的事嗎? 伽特林 (停了一會)諾那,不是媽媽回來了嗎?你聽,路上好像有些聲音。 諾那 (望外面)是她呢,伽特林,她走到門口了。 伽特林 我們趕快藏起來的好,別等她進來看見。她去祝福了巴特里回來,心里也許會好過些。巴特里還在海上的時候,我們不要說聽見了什么消息。 諾那 (幫助伽特林收拾包裹)我們把它藏在這只角落里。 [兩人將包裹塞入煙囪角上的一個穴孔里。 [伽特林又走去紡線。 諾那 我哭過,她看得出嗎? 伽特林 你把背朝著門口吧,那邊燈光照不見你。 [諾那坐在煙囪角上,背朝著門口。 [毛利亞十分緩慢地走進屋里,沒有看她的女兒們,走到火爐那邊她的凳子去。面包的包裹依然還在手里。兩位女兒面面相覷,諾那指著那面包的包裹。 伽特林 (紡了一下車)媽媽,你沒有把面包給他嗎? [毛利亞開始啜泣起來,沒有回頭。 伽特林 你看見他騎馬過去沒有? [毛利亞接著在哭。 伽特林 (有些不耐煩)啊,我的老人家,已經(jīng)過了的事情你總是這樣哭,你還是爽爽快快地告訴我們,你到底看見了什么?你對我們說了不是更好些嗎?我再問你,你究竟看見巴特里沒有? 毛利亞 (聲息很低弱的)從今天起,我的肝臟疼斷了…… 伽特林 你看見巴特里沒有? 毛利亞 啊,我看見那頂可怕的東西了! 伽特林 (離開紡車,望出)噯,對你老人家真是沒辦法!他騎著馬剛好才走到那綠崖呢,那灰色的小馬是跟在后面的。 毛利亞 (吃了一驚,披巾便從頭上掉了下來,現(xiàn)出她的白色的亂發(fā),聲音有些驚惴)那跟在后面的灰色的小馬兒…… 伽特林 (走到火爐旁來)你到底是怎么的? 毛利亞 (說得十分緩慢)古時候勃萊德·多羅看見過死人在手里抱著孩子的,我也看見那頂害怕的東西了。 伽特林 諾那 哎呀! [兩人蹲到爐旁的老母親面前。 諾那 媽媽你說罷,你看見了什么? 毛利亞 我走到那泉水邊上去,站在那兒暗暗起到了一回。巴特里隨后便來了,他騎在那棗驪的母馬上,后邊跟著那灰色的小馬兒。(她舉起兩手來,好像要在她的跟前遮開什么的一樣)諾那,……啊……真可怕! 伽特林 你看見什么? 毛利亞 我看見米海爾呢! 伽特林 (輕輕地說)老母親,你是看不見的。你看見的不是米海爾,因為他的尸首不久才在北邊找著了,托老天爺?shù)亩骰?,她已?jīng)受了安葬了。 毛利亞 (微微帶些反抗)我是才看見他的,他騎著馬兒在跑。巴特里在前面騎再棗驪馬上。我正想說:“你一路平安呀!”但好像有什么東西扼住了我的喉嚨。他很快的便走過去了,他向我說:“上帝保佑你!”但我總是說不出話來,我抬起頭來一看,我叫了起來,在那灰色的小馬兒上,我看見了米海爾——身上穿著好衣裳,腳上是新鞋子。 伽特林 (哭起來)從今天起我們是沒救了。我們真是沒救了。 諾那 年輕的牧師不是說過嗎?全能的上帝是不肯使你沒剩著一個兒子送終的。 毛利亞 (低聲,但是清晰)像牧師那樣的人,他一點也不了解大海的脾氣?!吞乩锝裉煲欢ㄒ兔模銈兛烊ソ醒用蓙砹T,用這木板做一副棺材,因為我也不想再活了。我的男人,我的公公,我的六個兒子……六個很齊整的兒子,我生他們的時候雖然很苦,但把他們都養(yǎng)大了……他們有的找著尸首了,有的沒有找著失手,但他們一個一個都丟掉了。……斯蒂芳和雪恩是丟在大風里的,他們的尸首是在金口的格萊戈里灣找著的,兩個人同放在一張板子上抬回來的,同是從這個門口抬進來的。 [她歇了一下,兩個女兒吃了一驚,好象聽見有什么從門口進來了一樣,門在她們后面半開著。 諾那 (低語)你聽見沒有,伽特林?你聽見沒有,那東面的吼聲? 伽特林 (低語)海邊上好象有人在喊。 毛里亞 (什么也沒有留意,接著說)還有西卯士和他的父親,還有我的公公,是在一天黑夜里丟了的,到太陽出來的時候,沒有看見他們的一根拐杖,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影子。還有拔奇,是翻了船淹死了的。那時候我抱著巴特里坐著,他還是一個小娃娃呢,睡在我的膝頭上,我看見兩個婦人走來,三個婦人走來,四個婦人走來,她們畫著十字,一句話也沒有說。,我還看見,許多男人跟著她們來了,抬著一張東西,是在半張紅的帆布里包著的,在滴著水——那天并沒有下雨,諾那——一直到了我們的門口。 [她又歇了一下,把兩手伸出去指著門。門慢慢地推開,幾位老婦人走進來了,在進口出劃了十字,跪在舞臺的前面,頭上頂著紅裙。 毛利亞 (一半失神地,對伽特林說)那是撥奇嗎?還是米海兒?到底是什么? 伽特林 米海爾已經(jīng)在北邊找著了。他已經(jīng)找著了,這兒他怎么還會來呢? 毛利亞 在海里漂流著的男子漢的死尸不知道有多少,他們怎么曉得找到的就是米海兒呢?別的人象他的也會友,在海里面死了九天,又有這樣的風吹著,就是他自己的親生的母親怕也分別不出是什么樣的人來了。 伽特林 真的是米海兒呢!因為他們從北方給我們送來了些他的衣服。 [她伸手去拿米海兒的衣物遞給毛利亞。毛利亞慢慢地站起來,接到自己的手里。 [諾那看著外邊。 諾那 他們帶著了一件東西來,在滴水,把那大崖的一段路都滴濕了。 伽特林 (向走進室內(nèi)的婦人們低語)那時巴特里嗎?是不是? 婦人之一 是的,是真的,他升了天了。 [兩個年輕的夫人走來,把桌子拉出。幾個男人抬著巴特里的尸首進來。巴特里被放在一個平板上抬著,身上蓋著一張帆布。他們把他放在桌上。 伽特林 (問婦人們)他是怎么淹死了的? 婦人之一 灰色的小馬把他踢下海里去了。他是在起著大浪的白崖那邊被海水打上岸來的。 [毛利亞走過去,跪在桌子的前頭。婦人們低聲地哭泣,微微搖著身體。伽特林與諾那跪在腳的一頭。男子們跪在門口。 毛利亞 (抬起頭來,旁若無人地說)好,他們都死干凈了,那海水再也不會捉弄我什么了……不管風從南方吹來也好,不管浪頭是在東面打來,還是從西方打來,不管他打出多么可怕的聲音,我也不用整夜不睡地哭著、祈禱著了。我也不用在冬祭后伸手不見掌的黑夜里去取圣水了!不怕那海水再怎樣地讓別的婦人去痛哭,我也不管了?。▽χZ那說)把那圣水給我呀,諾那,在那架子上還剩得有一點的。 [諾那取圣水來給母親。 毛利亞 (把米海爾的衣物放在巴特里的腳上,用圣水灑他的尸體)巴特里呀,并不是我沒有向上帝祈禱。并不是我沒有在黑夜里到高,使你聽不出我說的是什么,啊,……以后我也可以休息休息了。東祭過后,我不怕就只吃一點潮濕了的面粉,只吃得一點變臭了的死魚,我以后盡可以休息休息,每天晚上我也可以睡得安穩(wěn)一點了…… [她又跪下去,劃著十字,口中默禱著。 伽特林 (向一位老婦人說)等到太陽出來的時候,要請你和延蒙坐好一副棺材。我們的老母親買好了頂好的壽木,可憐她滿以為米海爾是可以找到的。我們才燒好了些烘餅,你們可以一面吃,一面做。 老人 你們有釘子嗎? 伽特林 沒有,可倫公公,我們沒有想到釘子上來。 一位男人 真是奇怪,偏沒有想到釘子上來。做過了好幾副棺材,不是都親眼看見過的嗎? 伽特林 媽媽老了,精神已經(jīng)不濟了。 [毛利亞又慢慢地站起來,在尸體旁邊把米海兒的衣物攤開,把殘余的圣水灑上。 諾那 (向伽特林私語)媽媽今天真平靜,米海爾淹死了的那天,她不是從這兒一直哭到泉水旁邊的嗎?她怕是要喜歡米海爾些吧?真想不到! 伽特林 (徐徐而明朗地)年級老了的人做事情是容易疲倦的,她不是已經(jīng)哭了九天,使得一家人都很傷心嗎? 毛利亞 (把空杯倒置在桌上,八雙手放在巴特里腳上)這回算一齊都完了。威靈赫赫的老天爺,請你保佑巴特里的靈魂,米海爾的靈魂,西卯士和撥奇的靈魂,斯蒂芳和雪恩德靈魂!(把頭低下)老天爺幺,請你也保佑我的靈魂,保佑諾那,保佑一切活在世上的人的靈魂罷! [婦人們的哭聲漸漸高了一些,又低抑了下去。 毛利亞 (接著說)米海爾在北方安葬了,多謝老天爺?shù)亩骰?。巴特里該得有一副橡木做成的上好棺材,要埋得深一點才好。我除此而外還有什么想頭呢?誰也不會永遠活著的,我們也不埋怨什么了。(她又跪下來) ——幕落 |
|
|
來自: 昵稱40307714 > 《待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