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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雪的初冬，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在下著，天氣寒冷，可咸陽城內(nèi)人們正情緒高漲的圍觀著屠宰場，這屠宰場并不是屠夫宰殺豬狗之類的動物，而是君王治不忠臣子死罪的地方。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被人綁到這里來。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 很多的事情都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可這一些事情偏偏都發(fā)生在他的身上。 他來到咸陽城已經(jīng)快四十年了，這四十年來，包括了他人生的全部，四十年前他只不過在楚國小小的蔡城里做一個可憐的小吏，而自從到了秦國咸陽之后，他費(fèi)盡心思，掃除眼前的一切障礙，如今已成為位極人臣的丞相。 這是天下士子人人都羨慕的位置，也是天下讀書人都渴望達(dá)到的最高目標(biāo)！這一切他都做到了，他曾為自己這一番作為，而沾沾自喜不已，他滿以為自己以后可以隨心所欲，盡情地去做自己認(rèn)為該做的事情！ 但他現(xiàn)在才知道，位極人臣又如何？ 在君王的跟前，今天他還不照樣跟一些人一樣，即將要被夷滅三族，腰斬于市！ 雪下的真大，不到半日的功夫，地面已積有兩寸多厚，李斯看著紛紛飄落大雪，他好像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一個早晨，天空同樣是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飄落著雪，雪下的真大，他要上茅廁，當(dāng)他蹲下來的時候，一只老鼠被他驚嚇，慌慌張張地從他的褲襠下逃走了。李斯看到了，他看到它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突然想起前日在米倉里看到的那只倉中鼠，吃的肥肥胖胖的，活的自由自在，嬉鬧在米堆里交配產(chǎn)子，一般不會被人發(fā)覺。 一天，有位朋友來訪，跟他談起當(dāng)今一些政界之事，他就把近日來所見的廁中鼠和倉中鼠與那人作了一番比較。他還記得跟那朋友所說的一切。
廁中鼠窩囊、畏縮、進(jìn)不得，退又不行，躲在茅廁里吃人的糞便，還要整日擔(dān)心被人捕殺……而倉中鼠則不同，每天可以安享地躲在米倉里吃著大米，生活的自由自在，手里還緊握著鼠界的操殺大權(quán)，一旦廁中鼠中出了異類，便可用鼠界的定律來個以殺止鼠。每天只懂得如何異鼠交配產(chǎn)子，吃的鼠肚滾圓肥滑。 他李斯當(dāng)然不會做萎萎縮縮的廁中鼠。 他要做倉中鼠，而且還是一只很大的倉中鼠。 只聽得那朋友睜大眼睛看著李斯，可能他沒有想到李斯的心里竟然會有這樣令人不可思議的想法。李斯還告訴他：世上沒有什么人能干不能干的，活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一樣具有一定的聰明才智，貧窮富貴全靠自己是否能抓得住機(jī)會，只要每個人善于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再加機(jī)遇，一樣可以做一番很大的作為。
朋友沒有回答他的話，便起身向他告辭了，這么多年了，他忙于操勞國家大事，早已將這人忘記了，就算他心中有回憶！但那人的模樣對他來說早已模糊了。這是時間給人留下的痕跡！時間是一把抹去任何一切的利刃。 雪下的很大，但是咸陽城的屠宰場看熱鬧的人還真多，好像對他們來說，這天似乎還不太冷，雪似乎下的還不夠大。就算是再大的雪，他們還會毫無疑問站在那里觀看，因?yàn)檫@是難得一見的屠殺，屠殺者是位極權(quán)臣的宰相，曾在眾人面前風(fēng)光一時，如今卻比不上這群人中任何一個的宰相，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自我安慰的心理，當(dāng)他們看到這位曾經(jīng)位極權(quán)臣的宰相，如今連自己都不如的時候，潛意識的微笑便不由自主的從內(nèi)心發(fā)了出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這種感覺到好像比皇帝特賜授于的牌匾還要高興。歷來這種感覺是每一個人的通病。 “爹?！币粋€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他猛地抬起頭來一看，只見自己的二兒子李由不知什么時候已到這里。李斯突然睜大眼睛看著李由，李由跪在雪地上，盡管雪紛紛地落在他的肩膀上，但他的雙膝依然還跪在李斯的跟前，誰叫他是李斯的兒子，做李斯的兒子就要學(xué)會做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 李斯看著李由，想起大兒子為秦國已戰(zhàn)死在三川郡，眼眶里竟掉下幾滴父親為兒子所流的淚來。他李斯從來沒有流過什么眼淚，就算他當(dāng)年到了最落魄的時候，他依然強(qiáng)忍住眼淚，沒有掉落下來。這是他從政起那一天給自己發(fā)下的誓言，大丈夫有淚不輕彈，縱使到了最難處，依然還要保持著原有的模樣。 一直到現(xiàn)在他沒有違背這一條誓言。 那一年，當(dāng)他聽聞大兒子戰(zhàn)死三川郡的時候，只不過是皺了皺眉頭，他見夫人賈氏為大兒子哭的死去活來，反而埋怨她太過于悲傷，他告訴她大兒子戰(zhàn)死在沙場，為國犧牲是光榮的事情，賈氏怔怔地看著，只是從口里輕輕地說了一句：“可他是我的兒子呀！” 當(dāng)時李斯怎么也不明白，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如果讓他再回到從前，他一定會跟賈氏一起為大兒子痛哭一場，但現(xiàn)在對他來說，一切都已成遙遠(yuǎn)的過去。這是他應(yīng)該要為大兒子所掉的眼淚，在他還能喘氣前夕，應(yīng)該要還給他！ “爹，你流淚了。”兒子李由這時緊緊地抱住他的大腿道。 盡管李斯他內(nèi)心悲傷欲絕，但他的眼神依然看起來還是那般的柔和，馬上就要行刑了，劊子手已經(jīng)將那把磨得雪亮的大刀，擎在手中，只等監(jiān)刑官一聲令下，就要將他攔腰截斷，一分為二。他卻看起來好像若無其事一般與兒子侃侃然談起陳年往事：“小二子，你還記得嘛，那時候，我領(lǐng)著你們哥兒兩個，牽著一條黃犬，出上蔡東門去獵兔的情景么？看來，這樣的閑情逸致，今后大概是不可再有了?！?nbsp; 李由哭道：“爹，你什么也不要說了?！?nbsp; 李斯沒有再說話，伸出手去摸了摸二兒子李由的頭，然后道：“李由，是爹連累你了，你年紀(jì)輕輕本該在世上還有更多東西可以享受。”李由抱頭痛哭，他還不想死。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沒撈回本來，他還沒有盡情的為自己的人生大放光彩。但誰叫他是李斯的兒子，他想到這里，突然抬起頭來看了看李斯，他看到父親李斯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很平靜，這一切都好像沒有發(fā)生一般，他是活夠了，就算他死后，也一樣會被后人記載于史冊之中。而他呢？只不過做了父親的陪襯。 雪落在李由的身上，很快，他的身上被一層白雪所覆蓋。遠(yuǎn)遠(yuǎn)的看去，李由像一個被娃娃們堆起來的雪人。 李斯望著初冬下著的大雪，想起自己在任宰相一職的時候，下屬每一個官員都看著他的臉色做事，只要他稍稍一變臉，那些官員便嚇的臉色蒼白，那個時候李斯真正的感受到做倉中鼠的滋味真的不同尋常。他想起那些曾經(jīng)被自己宰殺的人們，不管是他假傳遺誥逼扶蘇自殺，還是逼蒙恬自殺，逼蒙毅自殺，秦始皇的十二個公子被砍頭解肢，十個公主被陳尸市面，這一切都與他有關(guān)，他曾經(jīng)為自己擁有這樣的權(quán)力而感到高興，如今呢？這一切將要發(fā)生在他的身上。 李斯抬起頭對著天空輕輕地嘆息了一口氣，現(xiàn)在他終于相信這一句在民間流傳著再熟悉不過的話來：善惡終需有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怎么他以前就不相信這一句話?，F(xiàn)在知道了是不是太晚了。盡管他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內(nèi)心里卻不停地為自己而嘆息著。 這時他的腦海里閃現(xiàn)出一個人，是韓非，他正伸出雙手伸到李斯的跟前道：“還我命來，還我命來。”李斯趕緊閉了眼睛，他知道韓非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說別人的死他只是做了幫手，但韓非的死他絕對是主謀，沒有他的忌妒，韓非也不可能被秦王所殺。 按理說，于公于私，他都沒有資格殘害韓非，韓非不僅是他多年的同窗，也是他的知已好友。他為什么要害韓非呢？李斯自己心里面最清楚。 那天，他看到韓非從韓國到秦國來，手里拿著兩卷《孤憤》和《五蠹》奉獻(xiàn)給始皇。始皇看過，竟拍案而起，口里不停地贊嘆道：“妙極，妙極，沒想到，天下還有如此治理的方法。韓非，今后你就留在秦國替本王治理秦國?！?nbsp; 韓非見始皇說這一番話，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李斯的雙眼緊緊地盯住韓非不放，他仿佛感覺到韓非的存在，對他來說是莫大的危險。 如果他要想做倉中鼠，必須要掃除眼前韓非的障礙。他不能再存在下去，他在秦國存在一天，就對他來說是一天的危害。
韓非從來不會想到自己的同窗會算計于他，在他的眼里，李斯是一位忠實(shí)可靠之人，況且他這次到秦國，并不是為他自己所在的韓國，他是專門投秦而來的，在他的心里一樣存在著一番宏大的志愿，那就是將來有一天如何幫一位君主立法治理天下，而在當(dāng)今世上，沒有比始皇更適合的人選。自從他得到始皇的贊賞之后，他內(nèi)心在告訴自己，他的愿望很快就要實(shí)現(xiàn)了。 實(shí)現(xiàn)愿望是每個人高興的事情，愿望對一個人來說是一種借口生存的方式，有了愿望，你就會不停地迫使自己向前沖。 他把李斯當(dāng)成至交密友，凡是有什么想法都與李斯傾盤而出。李斯早已看出韓非有一個致命的弱點(diǎn)，那就是恃才傲物，他相信他終有一天會敗在這一個弱點(diǎn)上，做為朋友，本應(yīng)當(dāng)指出讓他得已糾正，如果他不是韓非，李斯他相信自己會告訴他，可他偏偏是韓非，是韓非他就什么也不能說。 （未完待續(xù)） 請繼續(xù)關(guān)注「魚羊秘史」文章：《他是千古一相，終生奉行老鼠哲學(xué)，只顧迎合皇上終落個國破家亡（下）》精彩再續(xù)。 *作者：鄭和朋，魚羊秘史原創(chuàng)專欄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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