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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薩蠻①

　　              花明月暗籠輕霧②，今朝好向郎邊去③。

                      刬襪步香階④，手提金縷鞋⑤。

　　                  畫堂南畔見⑥，一向偎人顫⑦。

                      奴為出來難⑧，教君恣意憐⑨。

　　【注釋】

　?、俅嗽~調(diào)名《尊前集》中作《子夜啼》，《詞綜》中作《子夜》。《花草粹編》中有題作“與周后妹”，《古今詞統(tǒng)》中題作“幽歡”，《詞的》、《續(xù)選草堂詩余》、《古今詩余醉》等本中均題作“閨思”。

　　這是一首描寫男女幽會偷情的愛情詞。據(jù)傳是李煜和小周后偷情生活的摹寫。陸游《南唐書》十六后傳：“初后寢疾，小周后已入宮。后偶褰幔見之，驚曰：汝何日來？小周后尚幼，未知嫌疑，對曰：既數(shù)日矣。后恚，至死，面不向外?！瘪R令《南唐書》后傳載：“后主繼室周氏，昭惠之母弟也，警敏有才思，神彩端靜。昭惠感疾，后常出入臥內(nèi)，而昭惠未之知也……后自昭惠殂，常在禁中。后主樂府詞有‘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之類，多傳于外，至納后乃成禮而已。翌日，大宴群臣，韓熙載以下，皆為詩以諷焉，而后主不之譴?！逼渌缟蛐邸豆沤裨~話》和沈際飛《草堂詩余》續(xù)集眉評等也都以為這首詞是李后主為小周后所作。

　　即使以上所傳是真，詞中所描寫的事件是宮幃穢事，但從這首詞的創(chuàng)作本身來看，它顯然超出了這個范圍，我們完全可以將其視為一首情真意切的愛情詞。從內(nèi)容描寫來看，“奴”與“郎君”既可實看，也可虛指，讀者大可不必按所傳之事去分析理解；從藝術效果來看，詞中的感情生活真實生動，描繪細致，感人至深，實際上就是一首典型的愛情作品。

　　詞的上片描繪少女去赴約的情景。首句點明了時間和環(huán)境，而且這一環(huán)境和時間又是有著特殊性的，符合男女幽會偷情的特殊要求。這種視覺上的描寫正好為下面“今朝好向郎邊去”打好基礎，做了說明。說明了少女既有情網(wǎng)之中的思戀期盼，但同時又心思細密，觀察仔細，小心謹慎。后面兩句是動作描寫，既把生活場面刻畫的細致入微，又符合少女私赴幽會的處境身份，明白具體而又含蘊深長。

　　詞的下片是寫少女見到情郎、與情郎癡情纏綿的情景?！耙幌颉本涑浞值乇憩F(xiàn)了少女熱切的心情，熾烈的思念和柔情使得少女變得大膽起來，主動起來。而后面兩句則從心態(tài)描繪轉(zhuǎn)為口語道白，把少女的坦直與對愛情的渴望緊緊結合起來，具有極強的感染力。這二句也向來為人們所稱道?！赌咸贫髟~匯箋》中潘游龍稱其為“極俚極真”，《詞的》中茅暎稱其為“竟不是作詞，恍如對話矣”，《古今詞話·詞品》中孫琮說它“正是詞家本色”。

　　這首詞的思想性不是很高，但感情真摯，描寫生動，藝術上獨具特色。和李煜其他的描寫宮廷生活的作品相比，盡管這首詞也并未脫離宮廷生活的范圍，但卻把那種帝王生活的富貴色彩一掃而盡，“洗盡鉛華”，更接近于民間的、一般人的普通生活，是李煜作品中不多見的。詞中所展現(xiàn)的少女情懷，大膽熱烈而又縝密細膩，真摯感人。詞中的景物描寫與少女情懷緊緊相扣，是少女每一份心思、每一個動作的最好的鋪墊和渲染。這首詞的視角也很獨特，以少女的視覺感受、心理決定、動作情態(tài)及大膽表白為中心線索，層次鮮明，內(nèi)容集中，毫無庸贅之筆。語言上清新疏淡，并帶有很強的口語化，進一步鮮明了少女的性格和形象，顯示出作者極高的藝術水平。這首詞也正因此而一直被視為是李煜愛情題材詞作的代表作。

　?、诨\：侯本二主詞、《古今詞統(tǒng)》、《古今詩余醉》、《歷代詩余》等本中均作“飛”；《詞綜》中注云：“一作‘飛’”；《詞的》中作“水”?；\輕霧：籠罩著薄薄的晨霧。

　?、劢癯航褚?，此時，此刻。郎邊：李調(diào)元《雨村詞話》中引作“儂邊”。

　?、軇i（chǎn）：《全唐詩》及《南唐書》中均作“衩”。刬，只，僅。刬襪，只穿著襪子著地。唐《醉公子》詞中有：“刬襪下香階，冤家今夜醉?！辈剑哼@里作動詞用，意為走過。香階：臺階的美稱，即飄散香氣的臺階。

　?、菔痔幔骸队甏逶~話》、《壽域詞》中均作“手攜”。金縷鞋：指鞋面用金線繡成的鞋?？|，線。

　　⑥畫堂：古代宮中繪飾華麗的殿堂，這里也泛指華麗的堂屋。南畔：南邊。畔，吳訥《唐宋名賢百家詞》本《尊前集》中將“畔”誤作“伴”。

　?、咭幌颍骸对~綜》、《古今詞話》、《古今詞統(tǒng)》、《全唐詩》等本中均作“一晌。”一向，同一晌，即一時，剎時間。偎：《古今詩余醉》中當作“畏”。偎，緊緊地貼著，緊挨著。顫：由于心情激動而身體發(fā)抖。

　?、嗯骸对~綜》、《全唐詩》、《尊前集》中均作“好”?！对~綜》注中云：一作‘奴’。奴，古代婦女自稱的謙詞，也作奴家。出來：《花草粹編》中作“去來”；《詞綜》中在“出”字下注云：“一作‘去’?！?br>
　　⑨教君：晨本二主詞、《詞苑叢談》中均作“教郎”；《雨村詞話》及《壽域詞》中均作“從君”。教君，讓君，讓你。恣（zì）意：任意，盡情，放縱。恣，放縱，無拘束。憐：愛憐，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