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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和項梁的一番話,如用利斧開山辟谷,讓一切撥云見日! “項公明察?!狈对鲞€是淡淡一笑,“天下雖亂,然秦依然有強勢根基,非流散千沙所能滅之也。終須善謀之能士,遇合善決之雄才,方可周旋天下成得大事。人言,心無二用。善出奇謀者,多無實施之能也。善主實務(wù)者,多無奇謀才思也。故善謀之士,必得遇合善決之主,而后可成大業(yè)也。張良既言劉邦天授,此人必善決之主也。日后,此人必公之大敵也?!?/strong> “善謀之士,善決之主,孰難?” “各有其難。善謀在才,善決在天?!?/strong> “善決在天,何謂也?” “決斷之能,既在洞察辨識,更在品性心志。性柔弱者無斷,此之謂也。是故,善決之雄才,既須天賦悟性,否則不能迅捷辨識紛紜之說。更須天賦堅剛,否則必為俗人眾議所動。故,善決在天。陳勝敗如山倒,正在無斷也,正在從眾也。商鞅有言,大事不賴眾謀。一語中的也。” “先生與張良,孰有高下?”項梁忽然笑了。 “果真善謀之士,素無高下之別。”老范增一臉肅然,“世人所謂高下者,奇謀成敗與否也。然謀之成敗,在斷不在謀。故,無謀小敗,無斷大敗。譬如老夫謀立楚懷王之后,張良亦謀立楚懷王之后。劉邦聽之當即實施,業(yè)已在月余之內(nèi)訪查出楚懷王之孫。項公聽之,則直到日前劉邦來拜方有決斷。此間之別,在老夫張良乎?在項公劉邦乎?” ------------------------------------------- 那日,司馬稟報說沛公劉邦來拜,項梁原本并未在意。 劉邦只帶了百余人的一支馬隊前來,并非投奔項梁,而是要向項梁借幾千兵馬攻克豐城。項梁與劉邦素來無交,卻也聽說了這個自號沛公的人物的種種傳聞。 若就出身而言,貴胄感很強的項梁,是很輕蔑這個小小亭長的。然就舉事后不停頓作戰(zhàn)拓地且能與秦軍對陣而言,項梁又是很看重這個沛公的。洗塵軍宴上,劉邦談吐舉止雖不自覺帶有幾分痞氣,但卻揮灑大度談笑自若,全無拘謹猥瑣之態(tài)。劉邦坦誠地敘說了自己的窘境:上年曾攻占了胡陵、方與兩城,又被秦嘉奪了去;后來與秦軍小戰(zhàn)一場,攻下了碭縣,收編了五六千人馬,又拿下了小城下邑;今歲欲攻占豐城為根基,卻連攻不下,故此來向項公借兵數(shù)千。劉邦說得明白,項公的兵馬可由項公派出部將統(tǒng)領(lǐng),只要與他聯(lián)手攻克豐城,項公兵馬立刻歸還。 “沛公欲以豐城為根基,其后何圖?”旁邊范增笑問一句。 “其后,劉邦欲奉楚王正統(tǒng),立起楚國旗號,與秦死力周旋!” “何謂楚王正統(tǒng)?” “楚懷王之后,堪為楚國王族正統(tǒng)也!” “沛公何有此念?”項梁心下很有些驚訝。 “劉季以為,陳勝也好,秦嘉也好,雖則都打楚國旗號,然都是不足以聚結(jié)激發(fā)楚人。根本緣由,便是楚國旗號不正,沒有聚結(jié)激發(fā)之力?!m三戶,亡秦必楚!’楚南公這句話原本便是因楚懷王仇恨而出,若不尊楚懷王后裔為正宗楚王,只顧自家稱王,舍棄正道自甘邪道,豈能成得大事!” “敢問沛公幾多人馬?”范增突然插了一句。 “目下不到兩萬,大多步卒?!?/p> “兩萬人馬,便想擁立正宗楚王?”范增冷冷一笑。 “大事不在人馬多少,只在能否想到。人馬多者不想做,又能如何?” “沛公,老夫原本亦有此意!”項梁突兀拍案,“我等聯(lián)手擁立楚王如何?” “項公偌大勢力,不,不想自立為楚王?”劉邦驚訝了。 “有天下見識者,不獨沛公也!”項梁大笑了。 “沛公似已有了楚王人選?”范增目光閃爍。 “楚懷王之孫羋心,劉邦訪查到了?!?/p> “目下何處?”范增立即追問一句。 “聽說在一處山坳牧羊,尚不知詳情也?!眲畹α?。 “果真如此,天意也!” 項梁拍案一嘆,當即拍案決斷,撥給劉邦五千人馬,派出十名五大夫爵位的將軍統(tǒng)領(lǐng),襄助劉邦奪取豐城。劉邦亦慨然允諾,攻占豐城后立即送來楚懷王之孫,兩方共同擁立正宗楚王。劉邦走后,項梁立即派出一名司馬領(lǐng)著幾名精干斥候,喬裝混入劉邦部探察實情。其后,消息接踵而來:劉邦的左膀右臂是蕭何張良,蕭何主政,張良主謀。韓國老世族子弟張良是去冬追隨劉邦的,舉楚懷王之后為楚王的方略,正是張良所謀劃。這個張良,在上年八月的震澤聚會后回到了舊韓之地,聚結(jié)了百余名舊韓老世族的少年子弟,卻不打任何旗號,只是尋覓可投奔的大勢力。 去冬時節(jié),張良到了泗水郡,欲投已經(jīng)擁立景駒的秦嘉部,不想在道中與劉邦人馬相遇,兩人攀談半日,張良便追隨了劉邦,名號是廄將。張良多次以《太公兵法》論說大勢,劉邦每次都能恍然領(lǐng)悟,每每采納其策。張良多次說與他人,他人皆混沌不解,張良感喟說:“沛公殆(近于)天授也!”為此,張良與這個劉邦交誼甚佳,不肯離去。 “這個張良,如何不來江東與老夫共圖大業(yè)?” 項梁明白了劉邦的人才底細,一團疑云不期浮上心頭。張良雖則年青,在六國老世族***里卻因博浪沙刺殺秦始皇帝而大大有名,很得各方看重,然此人卻從來沒有依附任何一方。在項梁眼里,張良是個有些神秘又頗為孤傲執(zhí)拗的貴胄公子,更是個孜孜醉心于復(fù)辟韓國的狂悖人物。項梁料定,此等人其所以不依附任何一方,必定是圖謀在韓國稱王無疑,誰想拉他做自家勢力都是白費心思。故此,項梁從來將張良看做田儋田橫武臣韓廣一類人物,從來沒有想到過以張良為謀士。倏忽大半年過去,紛亂舉事之中,唯獨韓國張良沒有大張旗鼓舉事,也唯獨韓國尚未有人稱王。項梁原本以為,這是張良在等待最佳時機,不想與陳勝的農(nóng)夫們一起虛張聲勢。項梁無論如何想不到,張良直到天下大亂三個月后,也才只聚結(jié)了百余名貴胄子弟游蕩,還四處尋覓可投奔的主人,聲勢蒼白得叫人不可思議。按說,以張良的刺秦聲望,在中原三晉拉起數(shù)萬人馬當不是難事。何以張良只湊合了一幫貴胄少年瞎轉(zhuǎn)悠?以張良對天下老世族的熟悉,要投主家也該是江東項梁才是,為何先欲秦嘉后隨劉邦?秦嘉不說了,好賴還是個擁立了景楚王的一方諸侯??蛇@劉邦,一個小小亭長,一身痞子氣息,區(qū)區(qū)萬余人馬,所賴者本人機變揮灑一些罷了,張良何能追隨如此這般一個人物? 項梁百思不得其解,這日與范增敘談,專一就教張良之事。 “此等事原不足奇也!”范增聽罷項梁一番敘說,淡淡笑道,“項公所知昔年之張良,與今日覓主之張良,已非一人也。老夫嘗聞:博浪沙行刺始皇帝后,張良躲避緝拿,曾隱匿形跡,隱游至下邳。期間,張良恭謹侍奉一個世外高人黃石公,遂得此公贈與《太公兵法》。此后,張良精心揣摩,常習誦讀之,遂成善謀之士也。善謀者寡斷。昔年勃勃于復(fù)辟稱王之張良,世已無存矣!究其變化之由,張良不舉事,不復(fù)辟,不稱王,非無其心也,唯知其命也。譬如老夫,也可聚起千數(shù)百人舉事反秦,然終不為者,知善謀者不成事也,豈有他哉!” “善謀者不成事?未嘗聞也!”項梁驚訝了。 “項公明察?!狈对鲞€是淡淡一笑,“天下雖亂,然秦依然有強勢根基,非流散千沙所能滅之也。終須善謀之能士,遇合善決之雄才,方可周旋天下成得大事。人言,心無二用。善出奇謀者,多無實施之能也。善主實務(wù)者,多無奇謀才思也。故善謀之士,必得遇合善決之主,而后可成大業(yè)也。張良既言劉邦天授,此人必善決之主也。日后,此人必公之大敵也?!?/p> “善謀之士,善決之主,孰難?” “各有其難。善謀在才,善決在天?!?/strong> “善決在天,何謂也?” “決斷之能,既在洞察辨識,更在品性心志。性柔弱者無斷,此之謂也。是故,善決之雄才,既須天賦悟性,否則不能迅捷辨識紛紜之說。更須天賦堅剛,否則必為俗人眾議所動。故,善決在天。陳勝敗如山倒,正在無斷也,正在從眾也。商鞅有言,大事不賴眾謀。一語中的也?!?/strong> “先生與張良,孰有高下?”項梁忽然笑了。 “果真善謀之士,素無高下之別?!崩戏对鲆荒樏C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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