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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居:清華簡《尹至》解析 | 中國先秦史

 先秦子居 2016-06-26

清華簡《尹至》解析

 

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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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2000網(wǎng)站 清華大學簡帛研究 20111219

 

內容簡介:通過對清華簡《尹至》篇中的文字進行逐句的梳理分析,并由“自西殘西邑,戡其有夏”等內容聯(lián)系傳世文獻中的若干相關記載,重新分析了夏末時期夏桀與成湯所居之地以及夏商沖突中若干不曾被注意的細節(jié),為考古學中偃師商城與鄭州商城的關系提供了新的認識角度。且對《尹至》篇成文時間、地域及文化特征作初步探索。

關鍵詞:夏桀成湯伊尹亳偃師商城鄭州商城

 

《尹至》釋文

惟尹自夏徂亳,祿至在湯。湯曰:“格,汝其有吉,志?!币唬骸昂?,我來廷,今旬旬,余微。其有夏,眾□吉好;其有后,厥志其倉,寵二玉,弗虞其有眾。民沇曰:‘余及汝皆亡?!呐暗卤赝?。典夏有祥,在西在東,見章于天。其有民率曰:‘惟我速禍。’咸曰:‘害今東祥不章?今其如臺?’”湯曰:“汝告我夏,率若時?”尹曰:“若時?!睖耸募耙?,茲乃柔,大縈。湯往征,弗宥;摯度摯德,不僭。自西殘西邑,戡其有夏。夏播民入于水,曰:“戰(zhàn)。帝曰:一勿遺。”

 

《尹至》解析

惟尹自夏徂亳,祿至在湯。

尹即伊尹,居于偃師東南部伊洛河南岸的有莘之野[①],《孟子·萬章上》:“伊尹耕于有莘之野。

句中“尹”字與“自”字,具有春秋后期特征,“夏”字為春秋后期至戰(zhàn)國前期字形,“徂”字寫法具有《書》系特征,相關分析皆可見筆者《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一文[②]。此段內容即對應于《呂氏春秋·慎大》篇中“伊尹奔夏三年,反報于亳”句。

鄒衡先生在《夏商周考古學論文集》中指出夏桀所都斟鄩當在偃師二里頭地區(qū)[③],成湯所居的亳在鄭州商城[④]。筆者在《清華簡〈楚居〉解析》一文中則提到:“‘同宮之北’的‘同宮’,即伊尹放太甲之桐宮?!蹲髠鳌は骞荒辍罚骸烈糯蠹锥嘀?,卒無怨色?!蓬A注:‘太甲湯孫也,荒淫失度,伊尹放之桐宮,三年改悔而復之。’《孟子·萬章》:‘大甲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妒酚洝ひ蟊炯o》:‘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德,于是伊尹放之于桐宮?!墩x》引《晉太康地記》:‘尸鄉(xiāng)南有亳坂,東有城,太甲放處也?!u衡先生在《偃師商城即太甲桐宮說》一文中指出即今河南偃師的商城遺址。”由此亦不難推知,清華簡《尹至》篇所言之“亳”,自非鄭州商城莫屬。

商人自帝嚳至成湯皆居河洛地區(qū),至上甲微時得以有征伐之師,于是始與夏人爭勝于中原,其后鞏義、洛陽、登封之間即成為相爭之地,此點自無需多論。延至夏代末期,關于夏桀及成湯具體所居之地,尚可由其周邊國族及相關人物、事件的地理位置圈定,下面即列舉一些。

與夏桀、顧國之君一同拒湯的韋,即豕韋,是夏商時期甚顯赫的國族[⑤],據(jù)《左傳·昭公二十九年》:“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劉累,學擾龍于豢龍氏,以事孔甲,能飲食之。夏后嘉之,賜氏曰御龍,以更豕韋之后。龍一雌死,潛醢以食夏后。夏后饗之,既而使求之。懼而遷于魯縣,范氏其后也。”可知夏末時與桀共拒成湯的韋,實指劉累之后,其地在今河南偃師緱氏鎮(zhèn)南[⑥],與“桀與韋、顧之君等拒湯于莘之墟”的記載正合。

另一個湯伐桀事件中的著名國族,則是昆吾,《左傳·昭公十二年》載“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據(jù)鄒衡先生考證,“舊許”在今河南新密、新鄭附近[⑦]。可見昆吾所居,與偃師夏都、鄭州湯亳成三角之勢。

《尚書大傳》稱“景亳之命,費昌為御。”此費昌為秦之祖,又見于《史記》及《博物志》[⑧],故可知費昌所居,當在夏商之間,且去河不遠。古有費邑,在今河南偃師緱氏鎮(zhèn)[⑨],地望正合。

《國語·晉語一》:“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妹喜女焉,妹喜有寵,于是乎與伊尹比而亡夏。”有施氏即有易氏,其所居之地,即今洛陽、孟津、鞏義、偃師之間的北邙山地區(qū)[⑩]。

據(jù)《墨子·貴義》:“昔者,湯將往見伊尹,令彭氏之子御。彭氏之子半道而問曰:‘君將何之?’湯曰:‘將往見伊尹?!硎现釉唬骸烈煜轮v人也。若君欲見之,亦令召問焉,彼受賜矣?!瘻唬骸桥病=裼兴幋耍持畡t耳加聰,目加明,則吾必說而強食之。今夫伊尹之于我國也,譬之良醫(yī)善藥也。而子不欲我見伊尹,是子不欲吾善也。’因下彭氏之子,不使御。”可知費昌之前,成湯未見伊尹時,御者有彭氏之子,這一點正與《國語·鄭語》的“大彭、豕韋為商伯”相合,而彭氏之地在鄭州市以北的河濱[11]

《史記·殷本紀》載:“桀敗于有娀之虛。”有娀之虛,即是指嵩山北部、伊洛河之南的鞏義市南部地區(qū),緊鄰于前文中的“莘之野”[12]。

敦煌寫卷伯3454號錄有《六韜·距諫》文:“桀之時人,瞿山之地水起。桀當十月鑿山陵,通之于河。民有諫者死。冬鑿地穿山,通之于河,是發(fā)天之陰,泄地之氣,天子失道,后必有敗。桀以為妖言而煞之。岑山之民相謂:‘是自其命也。’后三年,瞿山崩,及為大澤,水深九尺。”(“瞿山”《太平御覽》卷二七、七二引《太公金匱》作“芩山”,當是)此臨河的岑山故地,后又名崟原丘,在今鞏義市西北[13]。

《莊子·讓王》:“湯將伐桀,因卞隨而謀,卞隨曰:‘非吾事也?!瘻唬骸肟桑俊唬骸岵恢??!瘻忠蝾舛\,瞀光曰:‘非吾事也?!瘻弧谩肟??’曰:‘吾不知也?!瘻唬骸烈稳??’曰:‘強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湯遂與伊尹謀伐桀,克之。以讓卞隨,卞隨辭……乃自投椆水而死。湯又讓瞀光……瞀光辭……乃負石而自沈于廬水。”(《呂氏春秋·離俗》記有類似故事,而記“瞀光”為“務光”,二水分別為“潁水”和“募水”)椆水在穎川[14],故亦可記為穎水,穎水發(fā)源于河南登封,正在偃師之南,廬水則在偃師之北[15]?!肚f子·外物》又載:“湯與務光,務光怒之;紀他聞之,帥弟子而踆于窾水。”窾水在今河南宜陽[16],卞隨與務光所沉、紀他所徙,皆在偃師周邊,成湯在未伐夏桀之時既然能得卞隨、務光而問,則所居自是距偃師不能甚遠。

在考古學領域,偃師商城與鄭州商城之爭,久為人知,今清華簡諸篇內容所記,則為此提供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較早的相關材料,此點當頗值得重視。關于亳地之爭,筆者認為,回顧有關夏代的史料可以看出,在夏代晚期,夏帝的活動范圍實際上已經(jīng)西退至洛陽以西[17],將夏商世系略作比較即不難看出,這段時間正是上甲微假師于河伯大勝有易氏之后商人在河洛地區(qū)的擴張時期,故可推知夏后氏的西退是迫于商人擴張壓力的緣故,夏后氏是直至帝桀時期才復奪回洛陽以東地區(qū)控制權的[18]。關于夏桀襲取斟鄩之事,《楚辭·天問》中猶有記載,即“湯謀易旅,何以厚之?覆舟斟尋,何道取之?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妹嬉何肆,湯何殛焉?”部分,筆者認為,此段內容大致可理解為“湯曾謀求有易氏的軍隊以抵御夏桀,是用什么厚賂來達成的呢[19]?在斟鄩把船都弄翻了,又是用的什么辦法呢?夏桀征伐蒙山,獲得了什么?妹嬉何以能顯達縱恣,成湯為什么會被流放呢?”前文已證有施氏所居即在偃師西部的施谷及北邙山地區(qū),由此可知,桀伐蒙山(邙山)得有施氏之女與襲得斟鄩是同一次軍事行動。《楚辭·天問》中“成湯東巡,有莘爰極;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水濱之木,得彼小子;夫何惡之,媵有莘之婦?湯出重泉,夫何罪尤?不勝心伐帝,夫誰使挑之?”一段亦記述了成湯早年居偃師時東巡[20],娶于有莘,得伊尹及此后被夏桀所囚,然后被釋放后又討伐帝桀的故事。夏桀既能得成湯而囚之,則彼時偃師已成夏桀之地,可推而知。成湯既于此前東巡至有莘,那么,此前的偃師自然當是成湯所居。蓋夏桀奪回洛陽以東地區(qū)后,即將成湯東封(逐)至贊茅[21]。此后,成湯勵精圖治,擴地至鄭州后西征,伐滅夏桀。故偃師商城與鄭州商城之爭,可以理解為考古學領域將偃師視為夏文化中心地帶,從而忽略了文獻所記夏后氏晚期曾經(jīng)西退,至夏桀時又復奪此地的情況[22]

祿至在湯”句,筆者在《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一文中曾言“祿,從夕從彔,又見于上博《曹沫》篇,皆用為‘祿’字。此是言湯至祿于伊尹?!对娊?jīng)·小雅·瞻彼洛矣》:‘君子至止,福祿如茨?!嵭{:‘爵命為福,賞賜為祿。’《國語·晉語九》:‘伯樂與尹鐸有怨,以其賞如伯樂氏。曰:子免吾死,敢不歸祿。辭曰:吾為主圖,非為子也。怨若怨焉?!f昭注:‘祿,所得賞?!?/span>”此點其他學人或有不同意見,如復旦郭永秉即以此字當解為甲骨卜辭夜間時稱,且頗有附和者。然以文句本身論,“至在”之后所附為人名“湯”,而非任何一個地點的名稱,此點當如何解釋?若添字解經(jīng)式地說成是“湯的處所”,則筆者孤陋寡聞,未見先秦典籍有如此用法。更進一步地說,伊尹居夏三年,其時間不可謂不久,何以此處伊尹由夏返亳,日月猶不足記,卻要細致到朝夕必較的程度了呢?此若是時段名稱,那么前面理當有從夏地出發(fā)時的時段名稱,二者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時間段說明,但“惟尹自夏徂亳”中,完全沒有任何涉及一日中之時段的內容,此后的文字,更是與此解為時稱的“祿”字絕不相關,“自夏徂亳”非朝夕可至,全文內容也顯然不是一夜之間的事情,那么何以此處要交代個時稱呢?更不要說一個甲骨卜辭詞匯何以會相隔數(shù)百年出現(xiàn)在春秋時期的材料中,其間卻絕無痕跡可尋,緣故為何?凡此種種,恐皆為持時稱說者所不能彌縫處,且該字有上博《曹沫之陣》以之用為“祿”字的明證,故此處不取郭永秉之說。清華簡整理者則讀從夕從錄之“祿”為“逯”,引《方言》十二“行也”為義,然此字不見用于先秦文獻,“行至在”之說也甚為不辭,故亦不取。

伊尹為間于夏之說,典籍往往可見,如《孫子兵法·用間》:“昔殷之興也,伊摯在夏。”《國語·晉語一》:“妹喜有寵,于是乎與伊尹比而亡夏。”李學勤先生文亦引《紀年》所記“末喜氏以與伊尹交,遂以間夏。”而關于此點,文獻中猶有另一種說法,如《鬼谷子·忤合》:“故伊尹五就湯,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湯。”《孟子·告子下》:“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戰(zhàn)國策·蘇代為奉陽君說燕于趙以伐齊》:“伊尹再逃湯而之桀,再逃桀而之湯,果與鳴條之戰(zhàn),而以湯為天子。”《書序》:“伊尹去亳適夏,既丑有夏,復歸于亳。”可見先秦時一事而異說者往往有之。清華簡《尹至》篇,因為起首即是“惟尹自夏徂亳”,故較難判斷是哪類故說,但由下文推斷,似與《書序》等的說法較一致,而和《孫子兵法》及《呂氏春秋》等書所記為間于夏并不相同。

 

湯曰:“格,汝其有吉,志。”

格即來。《尚書·堯典》:“帝曰: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厎可績。三載汝陟帝位。”孔傳:“格,來。”《儀禮·士冠禮》:“孝友時格,永乃保之。”鄭玄注:“格,至也。

這種只相當于“其”的“其有”是很特殊的結構,只見于春秋前期左右。如:

《尚書·盤庚》:“其有眾咸造,勿褻在王庭,盤庚乃登進厥民。”《逸周書·度邑》:“自雒汭延于伊汭,居易無固,其有夏之居。

《左傳·昭公二十六年》:“周其有頿王,亦克能修其職。諸侯服享,二世共職。王室其有間王位,諸侯不圖,而受其亂災。

本篇中的“其有”,皆如是讀。

吉,利也。上文既言湯賞賜伊尹,故此處言其有吉,如《左傳·哀公九年》:“宋方吉,不可與也。微子啟,帝乙之元子也。宋、鄭,甥舅也。祉,祿也。若帝乙之元子歸妹,而有吉祿,我安得吉焉?”《國語·晉語一》:“克國得妃,其有吉孰大焉。

志,為識、記之意?!吨芏Y·春官·保章氏》:“保章氏掌天星,以志星辰日月之變動。”鄭玄注:“志,古文識。識,記也。”《國語·魯語下》:“仲尼聞之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婦不淫矣。”韋昭注:“志,識也。

 

尹曰:“后!我來廷。今恂恂,余微。

后,指成湯,先秦典籍往往有“群后”等稱謂,馬敘倫先生曾言:“后、侯兩個字的收音都是侯類……那么稱后、稱侯和稱公是一樣的。[23]所說是。

“廷”字之釋見筆者《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整理者釋為“越”,然原字字形與金文及簡帛“越”字皆異,故此處不取其說。

恂恂,原文作“旬=”,整理者釋為“旬日”合文,若如此則文意實頗難理解,前文明顯可以看出伊尹與湯的對話是在其方至于亳時,而若依整理者讀此句為“越今旬日”,則伊尹至亳后,十日都不見湯,湯也完全不急于見伊尹,很難想象兩方面怠惰政事如此,且下文馬上跳至有夏的民情,敘述上幾乎沒有連貫性,未免反差過甚。若解為由夏至亳的路程上經(jīng)歷十日,則與前面的“我來”存在矛盾,甚為不辭。故推測“旬日”的讀法恐不足取,因此本文依然按筆者《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文理解讀為“恂恂”,為溫恭柔順貌,《論語·鄉(xiāng)黨》:“孔子于鄉(xiāng)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陸德明釋文:“恂恂,溫恭之貌。”《管子·小問》:“管仲曰:苗,始其少也,眴眴乎何其孺子也。”尹知章注:“眴眴,柔順貌。穀苗始則柔順,故似孺子也。

微,依筆者《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一文釋。這句是伊尹說自己身份低微,而湯對待自己則甚為溫恭。由上博簡《容成氏》可見,湯以伊尹為佐是伐桀之后的事情,此前伊尹雖在伐桀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身份并不高。

 

其有夏,眾□吉好;其有后,厥志其爽。

眾□吉好”句有缺字,推測當是說夏眾民風甚淳,堪為商用之意?!秴问洗呵铩ひ夹小罚骸?span style="color:blue">子貢曰:夫賁亦好矣,何謂不吉乎?”可參

其有后,這里是指稱夏桀。

爽,原字作“倉”,整理者言:“疑讀為心部陽母之‘爽’,《爾雅·釋言》:‘爽,差也’,又‘忒也’。”所論當是?!渡袝ぢ逭a》:“惟事其爽侮。”《國語·周語下》:“晉侯爽二,吾是以云。”《揚子·方言》:“爽,過也。”《詩·衛(wèi)風·氓》:“女也不爽,士貳其行。”朱熹集傳:“爽,差。”《老子》:“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王弼注:“爽,差失也。失口之用,故謂之爽。”《楚辭·招魂》:“露雞臛蠵,厲而不爽些。”王逸注:“爽,敗也。楚人謂羹敗曰爽。”《列子·仲尼》:“耳將聾者,先聞蚋飛;口將爽者,先辨淄澠。”張湛注:“爽,差也。”皆可證之。

此句通過并舉,體現(xiàn)了夏邦的民善而君惡,正符合春秋時期甚為流行的吊民伐罪思想,而下文中多次稱引民言,更可說是春秋前期興起于諸國的民本意識之濫觴,此種情況,典籍往往可見,如:

《左傳·桓公六年》:“所謂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蛎瘢裰饕?,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

《左傳·莊公二十七年》:“虢公驕,若驟得勝于我,必棄其民。無眾而后伐之,欲御我誰與?

《左傳·莊公三十二年》:“國將興,聽于民;將亡,聽于神。神,聰明正直而一者也,依人而行。

《左傳·僖公十九年》:“祭祀以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誰饗之?

凡此種種論說,不難看出依然有之前重祀崇神畏鬼觀的影響,但其核心則已替換為了民意,這顯然已與西周時期“民”只是單純的受治對象的觀念大異旨趣了,而促成這種觀念的重要歷史事件,則自是西周的衰亡。

 

寵二玉,弗虞其有眾,民沇曰:余及汝皆亡。

整理者指出:“寵二玉,指寵愛琬、琰二女?!短接[》卷一三五引《紀年》:‘后桀伐岷山,岷山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桀受二女,無子,刻其名于苕華之玉,苕是琬,華是琰?!乱嘁姟秴问洗呵铩醮蟆芳吧虾2┪镳^藏簡《容成氏》等。”所言甚是。

虞,原字從吳從心,當即“悮”字,整理者讀為“虞”,此從。弗虞,即不慮,《西伯勘黎》有“不虞天性”,義同。

其有眾”可見于前引之《尚書·盤庚》:“其有眾咸造,勿褻在王庭,盤庚乃登進厥民。”這也體現(xiàn)出,《尹至》篇的成文時間當接近于《盤庚》篇的成文時間,而據(jù)筆者《先秦文獻分期分域研究虛詞篇》[24]的分析,《盤庚》篇成文于春秋前期后段,故可知《尹至》篇的成文,去此時不遠?!懊瘛弊肿中闻c春秋齊器《洹子孟姜壺》相近,也可說明此點。

孫飛燕指出:“《尹至》簡2的‘沇’字,亦見于銀雀山漢墓竹簡《六韜》:‘沇(允)才(哉)!日不足?!读w》的‘沇’讀爲‘允’,《尹至》的‘沇’也可讀爲‘允’,意思是誠然。《詩·大雅·公劉》:‘度其夕陽,幽居允荒?!嵭{:‘允,信也。夕陽者,幽之所處也。度其廣輪,幽之所處信寬大也。’”所言甚是。

“皆”的使用說明《尹至》篇成文不早于春秋前期,此點可參看筆者《先秦文獻分期分域研究虛詞篇》一文。

實際上這里的“余及汝皆亡”句,若比較《尚書·湯誓》中的“有眾率怠弗協(xié),曰:‘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span>”及《新序·刺奢》、《韓詩外傳》卷二、《藝文類聚》卷十二、《太平御覽》卷八十三引《尚書大傳》、《路史后紀》十四等所引伊尹與夏桀之事,可以看出故事內容在此前的《商書》系篇章中應該還有提到“余及汝皆亡”的內容。

 

惟災虐、德暴,重亡。

災,危害,《尚書·盤庚》:“乃敗禍奸宄,以自災于厥身。”災、虐往往互訓,《尚書·盤庚》:“殷降大虐,先王不懷。”孔傳:“我殷家于天降大災,則先王不思故居而行徙。”孔穎達曰:“傳以‘虐’為災,‘懷’為思。”《禮記·祭法》:“湯以寬治民而除其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菑。”鄭玄注:“虐、菑,謂桀、紂也。”《焦氏易林·困之否》:“薄為災虐,風吹云卻。”《后漢紀·孝安皇帝紀》:“是時水雨屢降,災虐并生。

孫飛燕指出,德暴即暴德,所言甚是?!渡袝ち⒄罚骸?span style="color:blue">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湓谑艿聲。瑸樾咝瘫┑轮?。”可互觀。

上列即典籍所謂“亡征”,《六韜·武韜·發(fā)啟》:“吾觀其吏,暴虐殘疾,敗法亂刑,上下不覺,此亡國之時也。

重,原字作[身童],可讀為重,是厚、加重之意?!蹲髠鳌ば辍罚骸?span style="color:blue">今天或者大警晉也,而又殺林父以重楚勝,其無乃久不競乎?”《說文·重部》:“重,厚也。

亡,滅亡,敗亡。整理者斷句在[身童]字下,但伊尹此段對話中文句多為陽部韻,故知當斷句在此。

 

典夏有祥,在西在東,見章于天。

典,整理者言:“《周禮·天官·序官》‘典婦功’注:‘主也。’”所言是,典即主持、主管?!渡袝虻洹罚骸?span style="color:blue">命汝典樂。”《尚書·多方》:“克堪用德,惟典神天。”典夏,即主夏命。

祥,原字作“恙”,整理者言:“恙,讀為‘祥’,《左傳》昭公十八年注:‘變異之氣?!彼允?。《左傳·僖公十六年》:“周內史叔興聘于宋,宋襄公問焉,曰:‘是何祥也?’”杜預注:“祥,吉兇之先見者。”《論衡·異虛》:“善祥出,國必興;惡祥見,朝必亡。”《孫子·九地》:“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曹操注:“禁妖祥之言。”《晏子春秋·內篇諫上·景公游公阜一日有三過言晏子諫第十八》:“日月之氣,風雨不時,彗星之出,天為民之亂見之,故詔之妖祥,以戒不敬。”《銀雀山漢簡·陰陽之十二》:“夫名川絕、大澤涸、天雨血、星月并出、星貫月、反景、倍蝕、慧星、熒惑、云蜺、妖祥見于天,此逆上者也,此皆亂國之氣也。

所謂“在西在東,見章于天”者,即《呂氏春秋·慎大》、《太平御覽》卷四引《論衡》、《博物志》卷七等書所見以東日比商、西日比夏者,此點已多有學者論及。諸書的差異在于,《呂氏春秋·慎大》中“末嬉言曰:今昔天子夢西方有日,東方有日,兩日相與斗,西方日勝,東方日不勝。”是預言成湯將敗,所以下文才有“商涸旱,湯猶發(fā)師,以信伊尹之盟”,因為商旱自是天時不利,末嬉言西日勝也是預兆商人不祥,但成湯為了前文之“與伊尹盟,以示必滅夏”的緣故,仍然在此情況下“猶發(fā)師,以信伊尹之盟”,這一點與《太平御覽》卷三百二十八引《六韜》:“周武王伐紂,師至泥水牛頭山,風雨甚疾,旗鼓毀折。王之驂乘,惶震而死。太公曰:‘用兵者,順天道未必吉,逆之未必兇。若失人事,三軍敗亡。且天道鬼神,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智將不廢而愚將拘之。若乃好賢而能用,舉事而得,此則不看時日而事利,不假卜筮而事吉,不禱祝而福從。’遂命驅之前進。周公曰:‘今時逆太歲,龜灼兇,卜筮不吉,星變?yōu)闉?,請還師?!唬骸窦q刳比干、囚箕子,以飛廉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龜折蓍,援枹而鼓,率眾先涉河。武王從之,遂滅紂。”的主旨頗相類似(類似內容又見于銀雀山漢簡《六韜·葆啟》),是先秦兵家不信妖祥之說的體現(xiàn),故與《尹至》篇相左?!短接[》卷四引《論衡》、《博物志》卷七等所言費昌事,則是主妖祥有驗,傳自緯說,是《詩》、《書》故訓舊有之說,因此與清華簡《尹至》相合?!对娊?jīng)·大雅·棫樸》:“倬彼云漢,為章于天。”《詩經(jīng)·大雅·云漢》:“倬彼云漢,昭回于天。”句式皆與此甚接近,故推測成篇時間或亦去不遠。

 

其有民率曰:惟我速禍。

速,原字作“,整理者言:“,楚文字‘速’字所從,在此即讀為‘速’,《詩·行露》傳訓為‘召’。”所說甚是。前文已言夏桀“唯災虐德暴”,故此處言夏民人人自危,以為或招致災禍?!渡袝ぞ普a》:“天非虐,惟民自速辜。”句式類似。

 

咸曰:害今東祥不章?今其如臺?

害通曷,“害今東祥不章?”體現(xiàn)了夏民皆欲東祥得以彰顯的急切心情,此種情況,類似于《西伯勘黎》中的“今我民罔弗欲喪,曰:天曷不降威?”與《孟子·梁惠王下》的“曰:‘奚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諸句。

其如臺”為《商書》習見之句,“如”字的存在也說明清華簡《尹至》篇的成文不早于春秋前期,與同有“其如臺”這樣問句句式的《高宗肜日》、《西伯勘黎》、《湯誓》、《盤庚》等篇成文時間接近。

 

湯曰:“汝告我夏率若寺?”尹曰:“若寺?!?/span>

,筆者在《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中言:“,從見從垔,簡1530殘斷于此字之下。此字后世文獻猶可見,作,《玉篇》、《廣韻》、《集韻》皆有,解曰‘視也’。”故此句是湯問伊尹,你告訴我的在夏地所見都是這樣嗎(或“都象詩中的情景嗎”)?

寺,李學勤先生讀為“時”,訓“是”;李銳先生讀為“詩”,則與《呂氏春秋》合。目前來看,兩讀皆為可能?!奥嗜羰恰惫倘徽Z義明白,且《尚書》中往往可見以“時”為“是”之例?!奥嗜粼姟眲t不僅有先秦文獻可以互證,且前文已言及《尹告》之前當有其他的伊尹在夏時的《書》系篇章,筆者的《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中也提到相關內容,所以完全可能這里的“詩”是與之前篇章相關的,類似于前文“余及汝皆亡”的情況。但考慮到今所見清華簡《尹至》篇全文之內,伊尹并未言及于詩,故李學勤先生之說更具優(yōu)勢。

 

湯盟誓及尹,茲乃柔,大禜。

整理者言:“茲,《爾雅·釋詁》:‘此也。’茲乃,參看《書·酒誥》‘茲乃允惟王正事之臣’,《立政》‘茲乃三宅無義民’、‘茲乃俾乂國’。”此從。

柔,懷柔,安撫,和順?!蹲髠鳌の墓吣辍罚骸?span style="color:blue">叛而不討,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懷?”杜預注:“柔,安也。

禜,原字作“縈”,筆者在《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中言“縈,讀為‘禜’,《說文·示部》:‘禜,設緜絕爲營,以禳風雨、雪霜、水旱、癘疫于日月星辰山川也。從示,榮省聲。一曰禜、衛(wèi),使災不生?!抖Y記》曰:雩,禜。祭水旱?!蹲髠鳌ふ压辍罚骸酱ㄖ?,則水旱疫癘之災,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于是乎禜之?!吨芏Y·春官·大祝》:‘大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四曰禜?!秴问洗呵铩ど鞔蟆菲疲骸毯院?,湯猶發(fā)師,以信伊尹之盟。”以旱故,故大禜以祭?!?/span>”

湯伐桀時所遇的旱災,實際上在其勝利后仍然持續(xù)了若干年[25]。例如文獻所記:

《墨子·七患》:“故《夏書》曰:禹七年水,《殷書》曰:湯五年旱。

《管子·山權數(shù)》:“湯七年旱,禹五年水。

《呂氏春秋·順民》:“昔者湯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

《莊子·外篇·秋水》:“禹之時,十年九潦,而水弗為加益;湯之時,八年七旱,而崖不為加損。

《荀子·富國》:“故禹十年水,湯七年旱。

《左傳正義》引《尚書大傳》:“湯伐桀之后,大旱七年。

而在成湯伐桀之時,夏桀所居之斟鄩雖然也不免旱災[26],但畢竟猶近伊、洛與河水,故其嚴重程度必不甚重。此可見成湯之伐,如前文所述,是逆天時的行為,故“大禜”以安民必不可少。

 

湯往征,弗宥。

宥,原字從隹從有,當是[有隹]字[27]?!渡胶=?jīng)·北次二經(jīng)》縣雍之山有“白”。[有隹]即是[28],于此處讀為“宥”。宥,寬恕,弗宥即不宥,《尚書·君陳》:“狃于奸宄,敗常亂俗,三細不宥。”《商君書·賞刑》:“圣人不宥過,不赦刑,故奸無起。”《韓非子·愛臣》:“不赦死,不宥刑,赦死宥刑,是謂威淫。

“宥”字整理者釋為“鳧”,讀作“服”,指為《詩·長發(fā)》所云伐韋、顧、昆吾之事,此解于義難曉。韋、顧及昆吾本即當從屬于夏,而非從屬于商,且湯此伐是直指西邑夏,并非是后世注疏所理解的逐一征伐韋、顧及昆吾之后才伐夏,此點由前文所論《太平寰宇記》卷一引《國語》:“湯伐桀,桀與韋、顧之君等拒湯于莘之墟,遂戰(zhàn)于鳴條之野。”及《左傳·昭十八年》的:“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殺毛伯過而代之。”杜預注:“昆吾,夏伯也。稔,熟也。侈惡積熟,以乙卯日與桀同誅。”等內容不難看出。“韋、顧之君等”即韋、顧及昆吾之君,當成湯伐西邑夏時,與夏桀合兵拒湯于莘之墟。在此情況下,若將該句讀為“湯往征不服”,顯然就失去了征西邑夏這個焦點[29]

湯往征而不宥夏,即《尚書·湯誓》所謂“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摯度摯德,不僭。

摯,原字為“執(zhí)”,整理者讀為伊尹之名“摯”,言“伊尹名摯,見《孫子·用間》、《墨子·尚賢中》、《楚辭·離騷》及《天問》等。”所說是,《書序》稱“伊尹相湯伐桀,升自陑,遂與桀戰(zhàn)于鳴條之野。”、《天問》稱“帝乃降觀,下縫伊摯。何條放致罰,而黎服大說?”《史記·殷本紀》:“湯乃興師率諸侯,伊尹從湯,湯自把鉞以伐昆吾,遂伐桀。”皆可見成湯征伐桀時,伊尹為佐從行。

度,原字作“厇”,整理者言:“厇,卽‘宅’,通‘度’字,《爾雅·釋詁》:‘度,謀也?!?/span>”摯度就是指伊尹為伐桀的謀主。

德,即施惠、施德。《詩經(jīng)·大雅·既醉》:“既醉以酒,既飽以德。”朱熹《集傳》:“德,恩惠也。”《管子·五輔》:“舉賢良,務功勞,布德惠,則賢人進。”由上博簡《容成氏》所載“湯乃博爲征籍,以征關市。民乃宜怨,虐疾始生,于是乎有喑聾、跛眇、癭僂始起。湯乃謀戒求賢,乃立伊尹以爲佐。伊尹既已受命,乃執(zhí)兵禁暴,詳?shù)糜诿?,遂弭天下,而一其志,而寢其兵,而官其材?/span>”可見,成湯尚武[30],而伊尹則更重治政,《容成氏》所記雖為勝桀之后的事,但推想伐桀之時,二人的行事特征在這方面也是表現(xiàn)較明顯,故清華簡《尹至》此處強調在伐桀過程中伊尹主謀,懷柔重惠,以安撫民情。

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的“德”,是標準的春秋用法,晁福林先生在《先秦時期“德”觀念的起源及其發(fā)展》一文中即指出:“大體說來,先秦時期的‘德’觀念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一是天德、祖宗之德;二是制度之德;三是精神品行之德。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德觀念都沒有能夠擺脫天道觀念的影響?!暗隆庇^念走出天命神意的迷霧是西周時代的事情,然而將它深入到人的心靈的層面則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思想家們的貢獻。[31]由此可見,清華簡《尹至》中“德”的用法并不符合殷商西周時期的用法,而是與春秋用法吻合。

僭即差失、過分、無信,整理者言:“《詩·抑》‘不僭不賊’,傳:‘僭,差也?!毁浴忠娪凇对姟ょ姽摹?、《詩·殷武》及《書·大誥》等。番生簋(《殷周金文集成》四三二六)有‘溥求不僭德’。”所說甚是。《左傳·襄公二十六年》:“善為國者,賞不僭而刑不濫。賞僭,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僭無濫。與其失善,寧其利淫。……《商頌》有之曰:‘不僭不濫,不敢怠皇,命于下國,封建厥福?!藴垣@天福也。”《詩經(jīng)·大雅·抑》:“其維愚人,覆謂我僭。”鄭玄注:“僭,不信也。”《左傳·昭公元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吾未能也?!对姟吩唬骸毁圆毁\,鮮不為則。’信也。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左傳·昭公八年》:“君子之言,信而有征,故怨遠于其身。小人之言,僭而無征,故怨咎及之。”可參。僭或不僭,為春秋習見之辭,而不見于殷商西周,此點也說明清華簡《尹至》必屬春秋作品。

 

自西殘西邑,戡其有夏。

傳世文獻所言“自西”“自東”者,多是來,而此文則是湯往伐,且全文都是以亳為中心敘述的,故此處的“自西”是指自亳之西。

此句指湯之征,出自亳之西,殘伐西邑夏?!夺屆め屪巳荨罚骸?span style="color:blue">殘,踐也。踐使殘壞也。”《墨子·天志下》:“入其溝境,刈其禾稼,斬其樹木,殘其城郭。”《國語·吳語》:“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將殘伐越國。”《呂氏春秋·慎小》:“莊公曰:‘我姬姓也,戎人安敢居國?’使奪之宅,殘其州。”《韓非子·有度》:“燕襄王以河為境,以薊為國,襲涿、方城,殘齊,平中山。

 

夏播民入于水,曰:“戰(zhàn)。帝曰:一勿遺?!?/span>

夏,這里是指夏的官吏。

播,從整理者讀。播即陳、列陣之意?!墩f文·手部》:“播,種也。一曰布也。從手番聲。”《左傳·襄公二十一年》:“無所伏竄,敢布其死。”杜預注:“布,陳也。”《國語·晉語四》:“敢私布于吏,唯君圖之。”韋昭注:“布,陳也。”《荀子·王霸》:“之所以為布陳于國家刑法者,則舉義法也。”《陸賈新語·資質》:“卿士列位,布陳宮堂。

水,上古凡江河湖海皆可稱大水。《釋名·釋水》:“天下大水四,謂之四瀆,江,河,淮,濟是也。”《大戴禮記·夏小正》:“十月……玄雉入于淮為蜃。”《禮記·月令》:“季秋之月……爵入大水為蛤。”清華簡《尹至》篇所言之“水”則是指伊洛河,彼時正逢大旱,伊洛河淺至徒步可涉,故言“入于水”,也正是因為伊洛河之水甚淺的緣故,使得夏桀之都斟鄩失去了一個天然的地理屏障。

古代文獻對湯伐桀的過程多有記載,如:

上博簡《容成氏》:“升自戎遂,入自北門,立于中途。桀乃逃之鬲山氏。湯又從而攻之,降自鳴條之遂,以伐高神之門。桀乃逃之南巢氏。湯又從而攻之,遂逃去之蒼梧之野。

《墨子·明鬼》:“湯以車九兩,鳥陳雁行,湯乘大贊,犯逐夏眾,入之郊遂,王乎禽推哆大戲。

《呂氏春秋·簡選》:“殷湯良車七十乘,必死士六千人,以戊子戰(zhàn)于郕遂,禽推移、大犧,登自鳴條,乃入巢門,遂有夏。

《呂氏春秋·慎大》:“伊尹以告湯。商涸旱,湯猶發(fā)師,以信伊尹之盟。故令師從東方出于國,西以進。未接刃而桀走,逐之至大沙。身體離散,為天下戮。

銀雀山漢簡《選卒》:“湯以篡卒七千人逐桀,奪之天下。

銀雀山漢簡《孫子佚文·黃帝伐赤帝》:“湯之伐桀也,至于□□,戰(zhàn)于薄田,右陰,順術,倍沖,大滅有之。

《太平寰宇記》卷一引《國語》:“湯伐桀,桀與韋顧之君等拒湯于莘之墟,遂戰(zhàn)于鳴條之野。

《呂氏春秋·論威》:“此夏桀之所以死于南巢也。

《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成湯伐夏桀于章山,克之。

《太平御覽》卷八二“皇王部”引《竹書紀年》:“湯遂滅夏,桀逃南巢氏。

《左傳·昭公九年》:“辰在子卯,謂之疾日。”杜預注:“疾,惡也。紂以甲子喪,桀以乙卯亡,故國君以為忌日。

《左傳·昭公十八年》:“二月乙卯,周毛得殺毛伯過而代之。萇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杜預注:“昆吾,夏伯也。稔,熟也。侈惡積熟,以乙卯日與桀同誅。

《書序》:“伊尹相湯伐桀,升自陑遂,與桀戰(zhàn)于鳴條之野,作《湯誓》。

《史記·夏本紀》:“帝桀之時,自孔甲以來而諸侯多畔夏,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湯而囚之夏臺,已而釋之。湯修德,諸侯皆歸湯,湯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鳴條,遂放而死。

《史記·殷本紀》:“桀敗于有娀之虛,桀奔于鳴條,夏師敗績。湯遂伐三朡,俘厥寶玉……于是諸侯畢服,湯乃踐天子位,平定海內。

《史記·夏本紀》:“湯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鳴條,遂放而死。

《淮南子·主術訓》:“湯革車三百,困之鳴條,擒之焦門。”高誘注:“或作巢。

《太平御覽·卷八十二》引《帝王世紀》:“湯來伐桀,以乙卯日戰(zhàn)于鳴條之野,桀未戰(zhàn)而敗績。湯追至大涉,遂禽桀于焦,放之歷山,乃與妹喜及諸嬖妾同舟浮海,奔于南巢之山而死。

《淮南子·修務訓》:“(湯)乃整兵鳴條,困夏南巢,譙以其過,放之歷山。

《荀子·解敝》:“桀死于亭山。

對于文獻中的記載,許全勝先生在《〈容成氏〉補釋》一文中曾作出如下分析:“‘陑遂’即簡之‘戎遂’。古戎、仍兩字可通假,《左傳·昭公四年》:‘夏桀為仍之會’?!俄n非子·十過》仍作戎。仍從乃聲,‘乃’則古與‘而’多相通假?!对姟ご笱拧ぞd》:‘捄之陾陾’,《說文·手部》引陾一本作仍(參觀《古字通假會典》36—37頁)。故可推知陑、戎古音相近?!ど健?、‘章山’皆是‘鬲山’之形訛。近據(jù)簡文,歷山應是桀第一次戰(zhàn)敗流亡之地?!铣矠殍畹诙螒?zhàn)敗流亡之地。而其第三次流亡蒼梧之野之事,則不見諸史籍。[32]所論當是。

“遂”即“野”,皆指郊外之地?!渡袝べM誓》:“魯人三郊三遂,峙乃楨干。”蔡沈《集傳》:“國外曰郊,郊外曰遂。”《禮記·王制》:“不變,移之遂,如初禮。”鄭玄注:“遠郊之外曰遂。”《詩經(jīng)·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鄭玄注:“郊外曰野。”《呂氏春秋·季春紀》:“循行國邑,周視原野。”高誘注:“廣平曰原,郊外曰野。”郊墟、郊野無別,故戎遂即有娀之虛,莘之墟即有莘之野。

前文已言“莘之墟”與“有娀之虛”緊鄰,故敗于“有娀之虛”與戰(zhàn)于“莘之墟”可視為湯伐桀戰(zhàn)爭中的同一個過程。二地皆在伊洛河南岸,是由鄭州商亳入于偃師桀都的必經(jīng)路線,因此可以推知,清華簡《尹至》篇所言之“”即是伊洛河。

帝曰”于《尚書》中之《堯典》、《皋陶謨》篇多見,故清華簡《尹至》當與《堯典》、《皋陶謨》類似,成文于春秋前期的后段,與宋襄公在位的中后期時段相當。

戰(zhàn)!帝曰:一勿遺。”句當即夏之官吏對列陣于伊洛河南岸之民眾的命令。帝即夏帝桀,《楚辭·天問》:“湯出重泉,夫何罪尤?不勝心伐帝,夫誰使挑之?”也是同樣指夏桀而稱之為“帝”。彼時夏強商弱,據(jù)《墨子·明鬼下》稱:“故昔夏王桀,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推哆、大戲,生列兕虎,指畫殺人,人民之眾兆億,侯盈厥澤陵。”雖不免夸誕之辭,但夏眾及屬邦甚多這一點當是沒有疑問的。而據(jù)《呂氏春秋》及銀雀山漢簡所記,成湯之師主力不過六七千人,二者實際兵力之懸殊蓋不亞于武王伐紂之時。所以夏帝桀此時認為己方必勝,因此才命令夏眾對于成湯之師要全部剿滅,一個也不要留下。整理者言:“一,《大戴禮記·衛(wèi)將軍文子》注:‘皆也?!疬z,參照《盤庚中》:‘我乃劓殄滅之,無遺育’,又參看西周禹鼎(《集成》二八三三—二八三四)銘:‘勿遺壽幼?!?/span>”其對“一勿遺”的解說甚是。清華簡《尹至》在這里所記夏桀的命令,正與前文所說“惟災虐、德暴”相呼應。然而,前文也已經(jīng)點出“其有夏,眾□吉好”,也就是夏眾與帝桀并不是同心的,故成湯在此役獲得大勝,由《尹至》所述,實屬情理之中。

成湯在伊洛河南岸戰(zhàn)勝后,由北門入于桀都。夏桀既敗,無奈北逃至山西歷山[33]。成湯又追至鳴條之野(今山西運城盆地東部[34]),作《湯誓》,從這里攻打鬲山氏城邑的高神之門,夏師大敗潰散,夏桀再西南逃[35]至河南省陜縣的巢地[36]。此時成湯乘勝伐三朡(在今山西聞喜縣[37]),獲得寶玉,又追討夏桀于巢,擒獲并處死了夏桀與昆吾之君?;蜓澡畋环胖?、逃亡于蒼梧之野,則恐是傳聞異詞了。值得注意的是,成湯伐桀及夏桀逃亡所涉及到的地區(qū),與二里頭文化在伊洛及山西的分布是非常吻合的[38],因此,其內容為史實的可能性極高。

成湯從戊子日戰(zhàn)于有娀之野,至乙卯日夏桀之死,前后歷時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若以軍行每日三十里計[39],則由鞏義伊洛河南岸途經(jīng)各地到達陜縣恰需二十余日的時間),戰(zhàn)爭范圍幾近橫貫中原地區(qū),由此帶來的擾動,可以想見是非常巨大的,因此才有為安撫、徙居民眾所作的伊尹之《尹誥》和咎單之《明居》。而由清華簡《尹至》篇中的“摯度摯德,不僭”及《呂氏春秋·慎大》:“未接刃而桀走……夏民大說,如得慈親,朝不易位,農(nóng)不去疇,商不變肆,親郼如夏。”等記載可見,雖然此次成湯伐桀的戰(zhàn)爭范圍很大,但實際上雙方人員傷亡應該皆不甚嚴重。許宏、劉莉在《關于二里頭遺址的省思》一文中指出:“沒有證據(jù)表明二里頭毀于火災或戰(zhàn)爭,但其具體的衰敗原因與過程尚不得而知??梢钥隙ǖ氖牵F族用品尤其是青銅器的生產(chǎn),都是在二里頭文化第四期之后才完全停頓下來的。這與位于二里頭以東約85公里的鄭州商城的興起是相一致的,青銅工具、武器和禮器的生產(chǎn)是鄭州重要的城市內涵。從鑄銅技術和青銅器風格看,鄭州顯現(xiàn)出源自二里頭的極強的連續(xù)性,表明這兩個中心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系。二里頭的衰落似乎是一個戰(zhàn)略性的決定,包括工匠在內的二里頭都邑的人口可能都被遷移至鄭州地區(qū)。[40]正與前述典籍記載的情況吻合。

 

《尹至》篇成文時間、地域及文章主旨

綜合前文所述,清華簡《尹至》一篇,在思想方面,對“德”字在仁德意義方面的凸顯,具有標準的春秋特征。對“僭”或“不僭”的重視也同樣為春秋習見,而不見于殷商西周時期?!兑痢菲校烈c成湯皆關注夏邦的民善而君惡,這也正符合春秋時期甚為流行的吊民伐罪思想。伊尹于其后多次稱引民言,更是春秋前期興起于列國的民本意識之濫觴。這些都說明清華簡《尹至》篇是具有典型的春秋時期思想特征的。

措辭方面,“其有眾”、“見章于天”等詞匯可與春秋前期、后期左右成文的《商書》、《商頌》、《大雅》諸篇相對應,相當于“其”的“其有”更是只見于春秋前期,虛詞“皆”、“如”的存在則證明清華簡《尹至》篇的成文不會早于春秋前期。

字形方面,“尹”、“自”、“夏”、“徂”、“民”等字的字形皆具有春秋后期齊文化書體特征。

因此,由以上內容可以判斷,目前可見的清華簡《尹至》篇,當是整體成文于春秋前期,其后不久寫定于春秋后期的。筆者在《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中曾言:“《尹至》、《尹誥》兩篇很可能是抄寫、來源于一個春秋晚期齊文化區(qū)域的寫本,而由《尚書》的《商書》部份則本可推測,與《尹至》類似的篇章當多源自殷商遺民的聚居地宋、衛(wèi)、魯?shù)鹊?。春秋以來,周文化作為正統(tǒng)文化的衰微,使得各地自有文化又重新彰顯,諸多口耳相傳的內容因此而得以寫定于此時期。”考慮到《商書》諸篇多是以宋地為中心傳播,故而傳播到齊文化區(qū),并被寫定時,顯然會比該篇的出現(xiàn)時間略晚,此一情況,與前面的分析正是一致的。

清人顧棟高在《春秋大事表》卷二十四《春秋宋執(zhí)政表》中言:“顧春秋時宋最喜事,春秋之局變多自宋起。當齊桓之伯,宋嘗先諸侯以求盟?;杆蓝謇^之,求諸侯于楚,卒至執(zhí)于盂,傷于泓,楚遂橫行不可制,而春秋之局于是乎一變。[41]寥寥數(shù)語即道出了春秋時期宋之形勢。在春秋前期,宋國先是極力支持齊桓公的霸業(yè),又在管仲、齊桓公相繼去世后,馬上率諸侯之師平定齊國內亂,并送齊太子昭歸國,立為齊孝公。繼而用鄫子于次睢之社、執(zhí)滕宣公、圍曹國,其后更進一步“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于楚”[42],一系列的行動表明,其聯(lián)合東方諸國以謀求霸業(yè)的舉措是非常明顯的?!稌废蹈髌小渡虝凡糠侄喑鲇诖藭r[43],也正是與春秋前期的政治格局相對應。

前文中對清華簡《尹至》的分析也表明,《尹至》篇同樣是春秋前期成文的作品。那么,縱觀《商書》及清華簡與伊尹相關的兩篇,自是不難看出,成湯滅夏、盤庚遷殷、武丁中興,都是商王朝發(fā)展進程中的重中之重,宋襄公與公子目夷的君臣關系也幾可比之于成湯與伊尹,故若以宋襄公謀求霸業(yè)的過程為背景來觀察的話,清華簡《尹至》、《尹誥》篇的主旨可以說再顯著不過了。然而,宋襄公終究是徒仿其形而無其實,雖有虛名,實則剛愎拒諫、膠柱鼓瑟,宋國所在又是四戰(zhàn)之地,故最終的結局正如《左傳》所載大司馬固諫語“天之棄商久矣,君將興之,弗可赦也已。[44]



[]據(jù)《呂氏春秋·本味》:“有侁氏女子采桑,得嬰兒于空桑之中,獻之其君。其君令烰人養(yǎng)之。察其所以然,曰:‘其母居伊水之上,孕,夢有神告之曰:‘臼出水而東走,毋顧!’明日,視臼出水,告其鄰,東走十里而顧,其邑盡為水,身因化為空桑。此伊尹生空桑之故也。’長而賢。湯聞伊尹,使人請之有侁氏,有侁氏不可。伊尹亦欲歸湯,湯于是請取婦為婚。有侁氏喜,以伊尹媵女?!庇衼晔霞从休肥希短藉居钣洝肪硪灰秶Z》:“湯伐桀,桀與韋、顧之君等拒湯于莘之墟,遂戰(zhàn)于鳴條之野?!倍洞蟠鞫Y記·帝系》稱:“鯀娶于有莘氏之子”(又見《史記索隱》引《世本》),鯀為崇伯,故可知夏末莘之墟(有莘之野)必在今嵩山與伊河之間?!侗疚丁菲Q之“臼”,即“臼里”,又名“九苑”、“九里”(故言東走十里而顧),譚其驤先生《中國歷史地圖集》中《西周時期中心圖》及《戰(zhàn)國韓魏地圖》即將“九里(臼里)”標于緱氏西南,可見“莘之墟”即在今顧縣鎮(zhèn)、緱氏鎮(zhèn)、龐村鎮(zhèn)、寇店鎮(zhèn)之間這一區(qū)域,而夏末之顧(有扈)即今顧縣鎮(zhèn)以東地區(qū)。這一地區(qū)緊鄰有娀之野,且正與伊水北岸的偃師二里頭遺址隔伊洛河相望,是渡伊洛河北攻夏都的必經(jīng)之地,所以“桀與韋、顧之君等拒湯于莘之墟”?!端?jīng)注·洛水》引《河圖·玉版》曰:“倉頡為帝南巡,登陽虛之山,臨于玄扈、洛汭之水。靈龜負書,丹甲青文以授之。”可見玄扈本在洛汭。《藝文類聚》卷九十九引《春秋合誠圖》:“黃帝游玄扈洛水上,與大司馬容光等臨觀,鳳皇銜圖置帝前,帝再拜受圖?!币嗫梢娪^、扈等地名糅合入傳說的過程。此有扈氏所鄰的玄扈之水,當即古黃河支流廬水?!稇?zhàn)國策·魏策一·魏武侯與諸大夫浮于西河》:“夫夏桀之國……廬睪在其北,伊洛出其南?!薄肚f子·讓王》:“湯又讓瞀光……瞀光辭……乃負石而自沈于廬水?!庇纱丝芍獜]地在偃師北,則夏末之顧即在黃河南岸的顧縣鎮(zhèn)至鞏義市地區(qū)。此亦可見《楚辭·天問》:“該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終弊于有扈,牧夫牛羊?……有扈牧豎,云何而逢?”之“有扈”并非“有易”之訛,觀《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所記“王亥托于有易、河伯仆?!笨芍簟坝徐琛睘椤坝幸住敝灥脑?,那么王亥就是為有易氏牧,顯然沒有為主人牧牛而托牛于主人,主人還要殺王亥才能取仆牛的道理。由上文分析可知,有扈氏毗鄰于有易氏,所以王亥才能為有扈氏牧牛而賓于有易氏。

[]《清華簡九篇九簡解析》,孔子2000網(wǎng)“清華大學簡帛研究”專欄:http://www./admin/list.asp?id=44812010630。

[]《夏商周考古學論文集》第170、229頁,文物出版社,198010月。

[]《夏商周考古學論文集》第183218頁,文物出版社,198010月。

[]《國語·鄭語》:“祝融……其后八姓……昆吾為夏伯矣,大彭、豕韋為商伯矣。當周未有。己姓昆吾、蘇、顧、溫、董,董姓鬷夷、豢龍,則夏滅之矣。彭姓彭祖、豕韋、諸稽,則商滅之矣?!?/span>

[]《左傳·隱公十一年》:“王取鄔、劉、蔿、邗之田于鄭?!倍蓬A注:“在河南緱氏縣,西南有鄔聚,西北有劉亭。”《史記正義》引《括地志》:“劉累故城在洛州緱氏縣南五十五里?!敝劣谒^“懼而遷于魯縣,范氏其后也”明顯是為了解釋后人的遷徙地而衍生的傳說。

[]《夏商周考古學論文集》第229232頁,文物出版社,198010月。

[]《史記·秦本紀》:“大費拜受,佐舜調馴鳥獸,鳥獸多馴服,是為柏翳?!湫O曰費昌,子孫或在中國,或在夷狄。費昌當夏桀之時,去夏歸商,為湯御,以敗桀于鳴條。”《博物志》卷七:“夏桀之時,費昌之河上,見二日,在東者爛爛將起,在西者沈沈將滅,若疾雷之聲。昌問于馮夷曰:‘何者為殷?何者為夏?’馮夷曰:‘西夏東殷?!谑琴M昌徙族歸殷。”

[]《春秋·莊公十六年》:“冬,十有二月,會齊侯、宋公、陳侯、衛(wèi)侯、鄭伯、許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杜預注:“滑國都費,河南緱氏縣。”

[]《左傳·昭公二十六年》:“五月戊午,劉人敗王城之師于尸氏。戊辰,王城人、劉人戰(zhàn)于施谷,劉師敗績?!备呤科妗洞呵锏孛悸浴肪硪谎浴按蠊仍诼尻枛|……周之萑谷、施谷蓋皆大谷之支徑耳。”是洛陽以東、偃師以西有施谷。有施氏之女妹喜為僖姓,僖姓為狄之姓,即《國語·魯語下》所謂“在虞、夏、商為汪芒氏,于周為長狄,今為大人”者,而《楚辭·天問》稱:“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妹嬉何肆,湯何殛焉?”可見妹喜為桀伐蒙山所得,而據(jù)上博簡《容成氏》所述“桀……起師以伐岷山氏,取其兩女琰琬。”可知舊注以“蒙山”為“岷山”實誤,《天問》中之蒙山當為北邙山(又名芒山),地在洛陽東北?!懊伞敝徸x即是“汪芒”,故可知夏末的有施氏就是《魯語下》所記汪芒氏,為狄人。《春秋·昭公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狄泉?!倍蓬A注:“狄泉,今洛陽城內大倉西南池水也。時在城外?!薄蹲髠鳌ふ压辍罚骸敖裎魍踔蟪家嗾?,天棄之矣。東王必大克?!倍蓬A注:“敬王居狄泉,在王城之東,故曰東王?!薄端?jīng)注·谷水》:“班固、服虔、皇甫謐咸言翟泉在洛陽東北,周之墓地。”是洛陽東北有狄泉,又名翟泉?!冻o·天問》稱“昏微遵跡,有狄不寧”,可見有狄即有易氏,且“易”與“施”可通,見《古字通假會典》第468頁“惕與施”條(齊魯書社,19897月),故有易氏就是夏末的有施氏,居于施谷、翟泉、北邙山地區(qū)?!赌印す?jié)葬下》:“昔者堯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陰。”《山海經(jīng)·海外南經(jīng)》:“狄山,帝堯葬于陽,帝嚳葬于陰?!笨芍蹐蚺c帝嚳皆葬于狄山,此山又名蛩山,據(jù)《漢書·司馬相如傳》李奇注:“周洛曰鮪……出鞏山穴中,三月笿河上,能度龍門之限,則為龍矣?!睋?jù)《水經(jīng)注·河水》:“(鞏)縣北有山臨河,謂之崟原丘,其下有穴,謂之鞏穴。言潛通淮浦,北達于河。直穴有渚,謂之鮪渚。”可知蛩山即鞏義市西北的岑原邱。《呂氏春秋·安死》稱:“堯葬于穀林。”據(jù)《山海經(jīng)·中次六經(jīng)》:“縞羝山之首,曰平逢之山,南望伊洛,東望穀城之山?!彬酥徸x即穀城,且二者地望相合,可見穀林即北邙山區(qū)中穀城(鞏山)之林。綜合以上內容就可以知道,帝堯至有夏時期,狄(有易氏、有施氏)居于今洛陽、孟津、鞏義、偃師之間的北邙山地區(qū)。帝堯與丹朱,即是這一系的著名人物。此點亦可旁證陶唐氏并非帝堯。

[11]《詩經(jīng)·鄭風·清人》:“清人在彭,駟介旁旁。”毛傳:“清,邑也。彭衛(wèi)之河上,鄭之郊也?!薄蹲髠鳌らh公二年》:“鄭人惡高克,使帥師次于河上,久而弗召。師潰而歸,高克奔陳。鄭人為之賦《清人》。”

[12]《淮南子·地形訓》:“有娀在不周北,長女簡翟,少女建疵?!备哒T注言:“有娀,國名,不周,山名也。娀,讀如嵩高之嵩。簡翟、建疵姊妹二人在瑤臺,帝嚳之妃也。天使玄鳥降卵,簡翟吞之以生契,是為玄王,殷之祖。”崇即嵩山,椆水在穎川,嵩山正在椆水之北。鯀和禹皆為崇伯。如《國語·周語下》:“其在有虞,有崇伯鯀,播其淫心,稱遂共工之過?!薄兑葜軙な婪罚骸耙颐?,龠人奏《崇禹生開》三終。”《潛夫論·五德志》說:“修紀見流星,意感生白帝文命戎禹?!睂⑷钟砼c崇禹比較,即可知有娀氏即崇伯。而有娀氏之女即玄鳥氏帝嚳之妻,《詩經(jīng)·商頌·玄鳥》:“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薄对娊?jīng)·商頌·長發(fā)》:“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大戴禮記·帝系》:“帝嚳次妃有娀氏之女也,曰簡狄氏,產(chǎn)契。”可證。那么由此就可以知道,有娀氏即黃帝有熊氏。《墨子·尚賢中》:“昔者伯鯀,帝之元子,廢帝之德庸,既乃刑之于羽之郊,乃熱照無有及也,帝亦不愛?!笨芍厼榈壑印!蹲髠鳌ふ压吣辍罚骸拔魣蜷牾呌谟鹕?,其神化為黃熊,以入于羽淵,實為夏郊?!薄独[史》卷十二引《隨巢子》:“禹娶涂山,治鴻水,通轘轅山,化為熊。涂山氏見之,慚而去至嵩高山下,化為石?!笨梢婖吪c禹皆為熊(崇)氏,因此可知,鯀即有熊氏黃帝之子。前文之注已提及,偃師緱氏縣西南有名“九苑”(九里)之地,正相當于嵩山與轘轅山西北,而苑之古稱為囿,九囿就是九州,另一方面,囿與里本就是一音之別,里、黎互通,故九里也就是著名的九黎,蚩尤即九黎之君。殷商先祖,自帝嚳及契時起,就一直居于此鄭洛地區(qū)。以此不難判斷,大禹治理九州洪水的傳說,就是發(fā)軔于大禹對此九苑至轘轅山、嵩山地區(qū)洪水的治理?!渡袝び碡暋份d:“九州攸同,四隩既宅,九山刊旅,九川滌源,九澤既陂,四海會同?!倍熬旁贰敝苓呉坏貐^(qū),后世猶存有九山(今名白云山)、九江等地名,如《水經(jīng)注·羅水》:“羅水又西北,白馬溪水注之,水出嵩山北麓,徑白馬塢東,而北入羅水。西北流,白桐澗水注之,水出嵩麓桐溪,北流徑九山東,又北,九山溪水入焉。水出百稱山東谷,其山孤峰秀出,嶕峣分立。仲長統(tǒng)曰:昔密有卜成者,身游九山之上,放心不拘之境,謂是山也。山際有九山廟,廟前有碑云:九顯靈府君者,太華之元子,陽九列名,號曰九山府君也。南據(jù)嵩岳,北帶洛澨。”《水經(jīng)注·谷水》:“山之東,舊有九江,陸機《洛陽記》曰:九江直作圓水?!币嗫勺C大禹治水本是發(fā)軔于九苑周邊地區(qū)。

[13]《水經(jīng)注·河水》:“(鞏)縣北有山臨河,謂之崟原丘,其下有穴,謂之鞏穴。言潛通淮浦,北達于河。直穴有渚,謂之鮪渚?!薄短接[》卷五十二引《十道志》:“岑原在縣西北三十三里?!薄睹饕唤y(tǒng)志》卷二十九:“岑原邱,在鞏縣西北三十五里,下有鞏穴?!贬窠衩∑缴剑辞拔淖⒅刑峒暗牡蹐蚺c帝嚳所葬的蛩山(岑山)崩而為澤后的所余地區(qū),其澤即鞏穴。

[14]陸德明《釋文》:“椆水,直留反。本又作桐水……本又作稠。司馬本作洞,云:洞水在潁川?!?/span>

[15]《戰(zhàn)國策·魏策一·魏武侯與諸大夫浮于西河》:“夫夏桀之國,左天門之陰,而右天溪之陽,廬睪在其北,伊洛出其南?!庇謸?jù)《韓非子·說林上》:“湯以伐桀,而恐天下言己為貪也,因乃讓天下于務光?!瓌展庖蜃酝队诤?。”則廬水當為河水的支流,類似于椆水與穎川。此廬水古今地志無考,由其在偃師之北推測,或即今之圖河。圖河源出河南孟津卦溝村,東北經(jīng)會盟鎮(zhèn)雷河村入黃河,現(xiàn)已干涸。

[16]《水經(jīng)注·洛水》:“洛水右會金門溪水,水南出金門山,北徑金門塢,西北流入于洛。洛水又東合款水,其水二源并發(fā),兩川徑引,謂之大款水也,合而東南入于洛?!睏钍鼐醋ⅲ骸吧w即今大宋川,在永寧縣東北二十里,源出橫塘山?!?/span>

[17]《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注引《汲郡竹書》曰:“胤甲即位,居西河,有妖孽,十日并出?!薄秴问洗呵铩ひ舫酢罚骸跋暮笫峡准滋镉跂|陽萯山?!薄蹲髠鳌べ夜辍罚骸皻ビ卸暄?。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敝T地皆東不及洛。

[18]《史記·夏本紀》:“帝桀之時,自孔甲以來而諸侯多畔夏,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湯而囚之夏臺,已而釋之?!薄秴问洗呵铩す艠贰罚骸耙鬁次?,夏為無道,暴虐萬民,侵削諸侯,不用軌度,天下患之。”

[19]此句之解說,見代生先生《有易氏歷史的再發(fā)現(xiàn)—〈楚辭·天問〉“湯謀易旅,何以厚之”句試解》(文物春秋,20102月),但筆者以為有易氏居河南,且此句是夏桀伐湯時,湯謀求有易氏的救助,而非湯伐夏桀之事,此點與彼文不同。由《天問》此句下的“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妹嬉何肆,湯何殛焉?”即可看出彼時是夏桀伐湯,而非湯伐桀。

[20]《水經(jīng)注·洛水》:“殷湯東觀于洛,習禮堯壇,降璧三沉,榮光不起,黃魚雙躍,出濟于壇。黑烏以浴,隨魚亦上,化為黑玉赤勒之書,黑龜赤文之題也,湯以伐桀,故《春秋說題辭》曰:河以道坤出天苞,洛以流川吐地符,王者沉禮焉,《竹書紀年》曰‘洛伯用與河伯馮夷斗’,蓋洛水之神也。昔夏太康失政,為羿所逐,其昆弟五人,須于洛汭,作《五子之歌》,于是地矣?!币嘤涊d成湯故居在洛汭之西,且說明此地曾是河伯的活動區(qū)域。前文注引《博物志》卷七費昌問于河伯馮夷之事,也說明河伯馮夷之所在為河洛地區(qū)。因此可知殷商先人王亥假河伯之師以伐有易之事,即發(fā)生在北邙山地區(qū)。

[21]《商君書·賞刑》:“昔湯封于贊茅,文王封于岐周,方百里?!背蓽磺粝呐_是在受封之前或是之后,皆屬可能。

[22]例如《中國考古學夏商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12月)第45頁即有如下敘述:“對上述變異惟一合理的解釋是,二里頭遺址第四期(至遲其晚段)夏亡后,受到商文化和商人同盟軍東夷族文化“侵入”的結果。從它的主要特征看,仍屬于夏族文化范疇,并且變化緩慢,直到早商文化第三期(二里岡上層一期)時才被商文化完全取代。這一現(xiàn)象似可表明,夏朝滅亡后一段時間,二里頭遺址范圍內仍有夏族人在那里居住。故此,我們認為二里頭四期至遲其晚段應是商代初年夏遺民的遺存,或稱“后夏文化”。由此上溯,二里頭文化的主體(一至三期)是相當夏代中、晚期的夏文化?!边@段敘述的明顯問題就在于,實際上沒有任何先秦文獻支持所謂的“商人同盟軍東夷族”之說,且文中將二里頭文化的主體定為“一至三期”,認為四期(至遲其晚段)對應于夏亡,則明顯屬于以偃師為夏文化中心區(qū)的一種觀點,而實際上,古本《竹書紀年》所稱“太康居斟鄩、羿亦居之,桀又居之”已足以說明,夏桀之前的夏代晚期諸帝是未居斟鄩的,而漢代的湯亳在偃師之說也顯然并非空穴來風,因此,二里頭四期中的商文化特征器物不宜與夏亡對應,而是應與夏代晚期夏后氏西退、商文化擴張對應的。

[23]《中國文字之原流與研究方法之新傾向》,《馬敘倫學術論文集》,科學出版社,19581月。

[24]《學燈》第十七期,簡帛研究網(wǎng):http://www./admin3/2011/xuedeng017/ziju.htm,201111

[25]上博簡《容成氏》所記“湯乃博爲征籍,以征關市”顯然就是大旱時期資源匱乏情況下成湯所實行的短期舉措。

[26]《國語·周語上》載:“昔伊洛竭而夏亡?!钡伞兑痢废挛摹跋牟ッ袢胗谒笨梢?,伊洛之竭顯然只是一時之事,當成湯伐桀之時,伊洛猶有活水,但既然民可以入,顯然其時水深當在半米以下了。

[27]甲骨文王亥之“亥”往往書為從隹從亥,金文仲[鳥友]鼎之[鳥友]字書為從鳥從友,當皆是此字。

[28]今名白鷴,又名銀雉。鳥綱,雞形目,雉科,鷴屬。

[29]又或有將此句讀為“湯往征不附”者,則恐更難成立。試想,“不服”尚有反對之意,而“不附”僅是兩不相干,彼時湯非天子,其它邦國何故必須歸附稱臣?若成湯僅因他邦不附,即興兵征伐的話,則其暴虐較之夏桀恐是猶甚,顯然與文獻所記之成湯形象全然不合。

[30]《詩經(jīng)·商頌·玄鳥》:“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薄妒酚洝ひ蟊炯o》:“湯曰:吾甚武。號曰武王。”

[31]《中國社會科學》2005年第4期。

[32]簡帛研究網(wǎng)站:http://www./Wssf/2003/xuquansheng01.htm2003114。

[33]李零先生已指出《容成氏》中的“鬲山氏”即“歷山氏”,歷山當在今山西垣曲、永濟一帶。見《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二》第281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2月。

[34]《史記正義》引《括地志》云:“高涯原在蒲州安邑縣北三十里南阪口,即古鳴條陌也?!?/span>

[35]這次逃亡在很多文獻中都記載為是成湯所放的結果,并成為后世著名的“湯放桀”一典的來源。

[36]見鄭杰祥先生《商湯伐桀路線新探》,《中原文物》2007年第2期。

[37]見鄭杰祥先生《商湯伐桀路線新探》,《中原文物》2007年第2期。

[38]可參看佟偉華女士《二里頭文化向晉南的擴張》一文,載于《二里頭遺址與二里頭文化研究》,科學出版社,200612月。

[39]《孫子兵法·軍爭》:“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呂氏春秋·悔過》:“襲國邑,以車不過百里,以人不過三十里。”《左傳·僖公二十八年》:“退三舍辟之,所以報也?!倍蓬A注:“一舍,三十里?!?/span>

[40]《中國文明探源工程文集社會與精神文化卷》第524頁,科學出版社,200910月。

[41]《春秋大事表》第1843頁,中華書局,19936月。

[42]《左傳·僖公二十一年》

[43]見筆者《先秦文獻分期分域研究虛詞篇》一文之分析,

[44]《左傳·僖公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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