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出故事里的故事（之四）

                         ——跟定琴老師學(xué)解讀

定琴用的這種講出“故事里的故事”的法子，使我想起了臺灣著名作家吳念真。吳老師被稱為臺灣最會講故事的人。他說講出好故事也好，營銷也好，法子其實很簡單，不外乎三條：第一，清楚地知道你在跟誰說話。第二，營造一種場景。第三，充分地調(diào)動自己的生命體驗。

我想，定琴是深諳吳老師的這個“理論”的。對于語文老師，特別是初中小學(xué)的語文老師，更要懂得吳老師的話外之意。第一，我們得知道我們在跟誰說話。我們的身份是基礎(chǔ)教育階段的語文老師，我們面對的教育對象是小孩子。我們思維的方式，言說的方式，越接近小孩子的心理圖式，就越可能產(chǎn)生好的教育效果。在這個意義上來說，中小學(xué)的文本解讀，絕對不是越“深刻”越好，越“華麗”越好。而是越“貼近”學(xué)生的心理需要越好，越有助于提升學(xué)生的“語文”素養(yǎng)越好。語文老師的文本解讀，不是自己過癮，不是炫耀才華。哲學(xué)美學(xué)心理學(xué)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但如果要引入文本解讀，要轉(zhuǎn)化，要優(yōu)化，要“淡化”。我是持這個觀點的。所以，我特別欣賞蔣勛老師的說話方式，王曉春老師的說話方式，余映潮老師的說話方式，黃厚江老師的說話方式。把簡單的道理說復(fù)雜，在我眼里不算本事。把復(fù)雜的道理說簡單，這才叫本事。深刻而不高深，是我向往的說話境界。而我，定琴妹妹，還有更多的朋友們，我們這些語文老百姓，都天生具備這樣的潛質(zhì)，只要用心學(xué)習(xí)，潛心修煉，都多少能夠掌握這項本領(lǐng)的一二法門。

第二，關(guān)于營造一種場景。說得更明白一些就是文本解讀的情景設(shè)置。思想一旦成為文字，就凝固了，定格了，要讓他們活過來，在小孩子面前活蹦亂跳的，就得給它們一個“生命場”，讓文字有呼吸的空間，吐納的時間。你看定琴妹妹，她就是這樣做的。她解讀文本，不僅僅是“解釋”和“細讀”，更是在“說”這個文本，她在幫助文字說話，幫助文字歌唱。讓我們再看一段，是關(guān)于“當此時，諸郡縣苦秦吏者，皆刑其長吏，殺之以應(yīng)陳涉”一句的。定琴妹妹如此“說”：

 百姓苦秦的原因不僅是繁重的徭役賦稅，更多的是酷刑暴政。因此對欺之壓他們的下級官吏深惡痛疾，千刀萬剮殺之都不足以解恨。要在他們喪命之前，接受各種肉體的折磨?！靶獭痹诮滩闹凶⑨尀椤皯土P”，百姓們有冤伸冤、有仇報仇，先刑后殺，多么苦大仇深！“天下苦秦久矣”，久矣！

我讀這段文字，眼前全是“有冤伸冤，有仇報仇”的鮮活場景?！蛾惿媸兰摇繁臼枪?jié)選文本，編者在這個地方剎住，結(jié)束全篇，真是妙絕。全文本來是腥風血雨刀光劍影，行到此處卻已是全民狂歡，天下同慶。陳勝吳廣青史留名，自是應(yīng)該啊！定琴讀出了文脈文氣，用如此語氣語調(diào)來營造場景解說奧義，也是深得文本之趣的。

第三，吳念真老師之講故事之心法，最有用的，最見功力的乃是他的第三招——充分地調(diào)動自己的生命體驗。文本解讀，本質(zhì)上言說的是自我。一個人的眼光、學(xué)識、才華，決定著他進入文本的路徑。文本解讀的高度，全然是解讀的這個人的高度。你的生命進入到哪個境界，你自然而然就能夠進入到文本的那個境界。比如定琴妹妹解讀“陳勝、吳廣喜，念鬼，曰……”，這十來個字，她這么說：

可以想象兩人對于算卦先生“天機不可泄露”的“卜之鬼乎？”這句話，兩人一起苦思冥想、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情狀和恍然大悟的欣喜。映射出吳廣的起義愿望付諸行動的決心并不比陳勝弱，同時二人是相見恨晚、同心協(xié)力、志同道合、親密無間的兄弟關(guān)系，“此教我先威眾耳”。就是很好的印證，這里的“我”是“我們”“我倆”“我等”的意思。

我先前讀定琴文，第一感覺是漢中女子，巾幗英雄，剛強豪邁，又柔情萬丈。這樣的女子，可為知音，生死相托，引為知己。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夠在一“喜”一“曰”中，就讀出兄弟同心志同道合的歷歷場景。她其實不是讀出來的，是“悟”出來的——靠自己對友愛的體驗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