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的家長們，如何聰明而高效地擇校？

長沙7喜 2016-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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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校，對于我這個70后，是我們的童年和少年未曾經(jīng)歷的字眼。但當70、80后開始為人父母，社會上又涌現(xiàn)出學區(qū)房、國際學校、民辦新教育等各種類型，“亂花漸欲迷人眼”，成了適齡入學兒童家庭的困惑。

“我希望孩子的學校能靠近故宮或是北大，可以感受到城市文化的氛圍。最好比較寬松，孩子還能學到一些才藝。”

說這話的瑞英眼里流露出一絲希望的亮光。身為2歲孩子的媽媽，她已經(jīng)開始通過「在行」來了解小學的情況。在在行這個經(jīng)驗技能交談平臺，有關擇校、學區(qū)房的話題一直熱度不減。

同樣作為母親，薛毅然則更加篤定和明晰。上小學的孩子不是京籍戶口，為了長遠打算，她已經(jīng)做好了轉(zhuǎn)到國際學校的打算?！拔遗畠合敕ê蛣?chuàng)意多。她不是那種會在高壓之下出油的孩子。因為她對我們還有比較強的依賴，我們也不想去寄宿學校。我已經(jīng)圈定了幾所國際學校，現(xiàn)在就是希望行家能夠告訴我，何時從公立轉(zhuǎn)校合適，以及將來有幾種出路?！?/section>

在教育行家們接觸到的家長群里，像瑞英和薛毅然這樣有明確想法的不算多。 “有些孩子剛剛出生的父母會說，我的孩子要享受到全北京最好的教育，樣樣精通，他們的想像如同烏托邦。但因為孩子小，個人特性還未顯現(xiàn)，這些父母也尚未形成比較成熟的教育觀。事實上，完美的學校并不存在?！?行家王思源說。作為北京一所博士生導師，王思源另一個身份是京城擇校專家，他已經(jīng)在在行上為近70個家長解答了擇校問題。

好學校長什么模樣？

那么，一所好學校究竟長得什么模樣呢？是像號稱全北京最牛的某某小學，動輒在鳥巢、人民大會堂開運動會和新年晚會？或是有多少清華北大的升學率，有多少和海外學校交流的例子？

我問閱盡公校無數(shù)的王思源，他透出一絲苦笑。“公立學校做的就是普識教育，能把知識教好，不出狀況，就算合格。在應試教育的大背景下，公立學校擇校的首選，還是硬件和地理位置吧。家近是一寶，這是為什么那么多人想買學區(qū)房的緣故。但是在教育部門、房產(chǎn)中介和社會的共同作用下，學區(qū)的概念已經(jīng)被稀釋了。比如北京的海淀和西城，基本處處皆學區(qū)，但好學校的質(zhì)量并不是像人們想象的那樣?！?/section>

找他咨詢學區(qū)房的家庭，對房產(chǎn)的投入預算從200萬到2000萬不等。有的家庭，上午咨詢，下午便去交錢訂房了。但他在負責地完成咨詢之外，想和這些年輕父母和同行們交流的，是關于“教育本質(zhì)”的話題。

有多年國際教育招生和管理經(jīng)驗的李錳心有同感。這位國際學校的招生官說，“很多家長都關心你們是不是IB課程（國際預科證書課程，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 Diploma Program），有多少的通過率？但一般的國際學校在課程上大同小異。IB教育的核心是一種思維能力的培養(yǎng)，是培養(yǎng)年輕人的獨立能力、創(chuàng)造力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幫助他們樹立正確的價值觀。進個好大學實際只是讀IB的附屬價值而已?！?/section>

平心而論，京滬兩地的私立、國際學校，包括許多公立校的硬件都不差，行家們建議，擇校時，家長們應當多考察學校的師資、教學方法、學生管理和校園文化等幾方面——盡管，這些內(nèi)容，在簡單的說明會和面談中，很難能窺豹一斑。

國際學校的教師以外教為主，北京地區(qū)的國際學校外教一般在60人以上，大型一點學校有200多位外籍教師長期服務。教師采取兩年一簽約的方式，到期可以續(xù)約或者解聘，教師也可以到期后選擇離職。

以私立學校K為例，因為沿襲了美國傳統(tǒng)，初中起學生開始寄宿。老師和學生同住一幢樓，所有的“生活老師”都是白天任課的老師，晚上學生可以直接去老師宿舍聊天、傾訴。在學生眼里，老師很親切，觸手可及，這種師生關系會跨越教與學的固定模式，老師也能對學生的情緒變化有更精細的掌握。

北美學校普遍信奉體育是鍛煉人格的重要手段，包括忍耐力、毅力、態(tài)度、團隊精神和領會失敗的機會。這也是體育在北美的私校錄取中特別被看重的原因。因此K校沒有專門的體育老師，每個老師都會帶著孩子從事一兩項強身健體，或是競技類的運動，譬如田徑、籃球、舞蹈等。

據(jù)透露，這所學校的老師中教和外教同工同酬，老師來自各個行業(yè)。“可能薪資不算非常高，但他們都是出于熱愛才加入這里”。行家林杰介紹。

私立學校有的是導師制，有的是主班老師，但基本都配備有助教。K校還有負責學術把關的specialist，來督管各個學科老師的業(yè)務水準。好一些的學校會有心理老師，所有的人員組合一起，才能把“奢侈”的想法落地。

例如，K校今年初中生的春假內(nèi)容，是本校老師帶學生去尼泊爾體驗式學習。

“雖然游學現(xiàn)在很普遍，甚至成為時髦。但從制定計劃，組織學生和教師人力，資金支持，和家長溝通，所有的行程統(tǒng)籌、當?shù)貙嵺`，對老師都有較高的要求。只有老師真的把這當做是教學的一部分，從內(nèi)心認同這種需要，活動才可能成功?！?/section>

國際教育的理念是在尊重個體的前提下因材施教，強調(diào)批判性思維，孩子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林杰說，K校的老師反映，到這里教學的普遍感覺是——累。“不是升學和競賽的壓力，而是要很細致，要寫很多報告。這里的教學方式很靈活，很多課程都是多元跨學科?！?/p>

K校的很多教室面積不大，里邊陳設也很簡單，一個白板，一張能坐下8-15個學生的橢圓桌。學生只有能適應這種小組討論，踴躍發(fā)言，未來才能習慣英美的課堂氛圍。那種一句話不說的學生，會給老師“全程沒參與”的印象。

有的家長以為讀私立輕松，“不像國內(nèi)公立那么高壓”。事實上，到了小學高年級和中學階段絕非如此。W校的6年級學生，每兩三周便需要交一篇論文。這會考察學生的時間管理，分別用多少的時間查資料、寫草稿和修改。

轉(zhuǎn)學到W校的朱賀最喜歡這里的人文課，但她一開始沒想到老師的作業(yè)和講課不會那么對應?！拔覀兊睦蠋熛矚g翹著腿在桌子上開玩笑，跟你講water cycle（水循環(huán)），講了一通河流怎么形成的，完了留的作業(yè)就是讓你寫一篇900字的論文，比如亞馬遜河和周邊的環(huán)境，回家自己搜去。”考試前老師發(fā)給的資料裝在一個透明夾子里，厚厚的一沓，但不會告訴你任何重點?！袄蠋熤徽f挺簡單的?！敝熨R笑說。

在此類學校，光期中期末的考試得高分沒用，平常表現(xiàn)會占70%的比重。更重要的是，在W校，學生的成績是保密的，不會像公立學校一樣排名。“國際教育強調(diào)自我進步率，很少橫向比較。學習是自己的事兒，不是說你要PK掉多少同學?！?行家李錳表示。

在W校的一堂戲劇課上，學生們穿梭在白紙板之間，握手，而后笑著走動，有人戴著白口罩，還有的邊走邊伸出雙手，做出舞蹈動作。教授該門課的韓老師介紹，這堂課的主題是埃博拉病毒。“這是很熱的話題，但是我們希望讓孩子們在生活中也有體會。不光是告訴他們什么是表演和自信，怎么樣讓你的體態(tài)能夠說出你想說的，而且是從這些學生變成學者來教學，讓他們有好奇心和主動性?！?/section>

優(yōu)質(zhì)學校培養(yǎng)出的學生不光自信，而且會審時度勢，規(guī)劃自己的未來。李錳認識一位高中女生，有意學習IB高程度化學課程?！八改付际菍W化學出身，覺得這行業(yè)艱苦，不適合女孩。我便問了她的化學老師，老師根據(jù)她的情況也不太贊同，成年人都建議放棄。但這孩子很堅持，因為她的職業(yè)理想是做醫(yī)生，而北美的本科沒有醫(yī)學專業(yè)，只能讀研究生。但本科階段要學相關的內(nèi)容，她看來看去只有化學專業(yè)能銜接上，因此高中必須要學。姑娘邏輯清楚，能獨立思考。從這點上還是很值得欣賞。”

在電影里看到的外國學校，嘻嘻哈哈、一團散亂的情形，在管理得當?shù)膰H學校不會被允許?！皣H禮儀和自我約束力是從小學一年級就會開始抓的，師生平等的大氛圍會有利于社交素養(yǎng)和自律感的建立。沒有規(guī)矩和散漫無禮的小朋友國際小學是肯定不會接受的，學習過程中確實無法融入的小朋友有可能中途被建議離開”。

在W校，如果學生發(fā)生比較大的爭執(zhí)，校長和法律顧問會親自介入，給予雙方陳述的機會。而在K校，則會舉行模擬法庭，有筆錄，有辯護和投票，讓當事幾方都來陳述?！罢麄€過程是公開透明的，這樣沒犯錯的、旁聽的學生也會了解和受益，大家會用自己的行為來保護這個系統(tǒng)?！绷纸苷f。

自由與自律

說了那么多，所以國際學校就是最理想的選擇嗎？行家們都表示并非如此。

“選擇IB課程就要接受孩子對人生有獨立的見解和掌控，鼓勵孩子承擔社會責任。父母如果有直升機式的人格就是嚴重不適合的。在決策中還有一些權重并不低的客觀條件：學費、上學距離、課程難度是不是能hold住的，有沒有國際身份（上純國際學校）這些都要考慮。”國際學校的家長Hedy建議。

李錳告誡過很多一心要送孩子出國的家長，國際學校畢竟還是非主流，家長做決定要謹慎?！昂⒆幼吡魧W這條路會走得很艱難。就算考上美國不錯的大學，中國學生的淘汰率也不低，所以家長不要盲目推崇西式教育，到中學和大學階段，對學生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西式教育并不等于完全的寬松，也不等于每個人都會有很好的出路。低齡留學僅僅適合內(nèi)心強大、外在自控能力極強的孩子?！?/section>

在國際學校D上9年級的溫同學覺得，公立和私立這兩種教育體系各有千秋。在國際學校，學生有更多的時間，導致有的學生天天都只想著怎樣變得“popular”，該和什么樣的人“hang out”。 “中國學校更重視學生學到的知識，而國際學校則更重視學生的自主性。”

“真要說到一個人是否成功，很難說是某種教育體制能保證的?！崩铄i說，具體到自己的孩子，家長們又覺得不能太放松。例如朱賀的父母，看到女兒轉(zhuǎn)學一學期后，沒什么作業(yè)，心里會很緊張。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一是教學理念不同，二是朱賀轉(zhuǎn)學初始，英文跟不上，很多時候都沒明白老師布置的作業(yè)是什么。

此外，從海外高薪聘來的校長可能在他的國家做得很棒，但他的文化背景、語言能力、異國生活的經(jīng)驗、是不是足以去管理一所外國的學校？他是否愿意去學習，去迎合，愿意花時間去了解中國孩子的訴求、困難、學習上的障礙？愿意去和當?shù)氐慕逃呷ス餐鎸μ魬?zhàn)？像W校的管理者，就是一群在日本有過教學經(jīng)驗的加拿大人，他們既熟知和尊重亞洲學生的特點，又帶有西方的教育理念。但來到中國，依然要面對新的問題。

從事過美高招生的林杰透露，目前國內(nèi)的國際學校參差不齊。首先是有人才瓶頸，很多辦學者從公立學校出來，并不具備足夠的國際教育思維?！暗诙c更糟糕，辦學出發(fā)點不純，只是從賺錢考慮。要知道，教育屬于在目前經(jīng)濟形勢下，為數(shù)不多的讓資本產(chǎn)業(yè)看到信心的領域。這一行里近幾年有大量地產(chǎn)商、土豪的加入，有的說，來吧，我們來辦個什么什么分校，更有甚者，直接問，幾年能套現(xiàn)？怎么能放心孩子在這樣的地方得到好的教育？”

王思源承認，對于動輒一個年級十幾個班，一個班四五十個學生的公立學校，去追求個性化教育、孩子的心理健康和社交能力，有些過于“奢侈”。但他強調(diào)，義務教育的設備、師資和環(huán)境在一流小學確實都是不錯的，“公立校的近十門選修課開設是很全面的，課后社團更多多達三十多種，很多的公開表演和展示機會，全都配備很專業(yè)的老師，公立校的人力優(yōu)勢在現(xiàn)有體制下依然是客觀存在的，資金投入其實靠的是教委不計成本的財力支撐。本質(zhì)上和一些以盈利為目的的私立學校不同?！?/section>

在公立和國際學校之外，還有第三類：崇尚自由的新教育學校。

Ellen和丈夫都是在文化機構(gòu)上班的工薪族，原來根本沒打算上“私立”這條船。但深受自由主義思想吸引的他們，在走進京北某新教育學校R后，便怦然心動。

R校由一對夫妻創(chuàng)辦，小學校區(qū)在五環(huán)以外的一片果園當中，八角形的一層校舍是磚木結(jié)構(gòu)，蔥綠的竹子和花草點綴其中——這是創(chuàng)始期的家長們請法國設計師設計、親手建造的；孩子們課間可以穿梭奔跑去六個年級的任何一間教室，戶外也沒有高大上的塑膠地，粗糙的大土坑被孩子們戲稱“UFO大坑”。學校沒有升旗儀式，沒有紅領巾，取而代之的是“愛、美、智慧和自由”四色領巾。語文教材由學校自主研發(fā)，一年級設置的是經(jīng)典誦讀、兒童文學和文字匯解，孩子們學到的是一個漢字從甲骨文到楷書之間的演變過程。

“同事和鄰居的孩子在這兒上過幼兒園，特別開心，每天‘灰頭土臉’，像在泥地里打滾出來。她說就是她希望給孩子的童年?！边@對心有戚戚焉的Ellen夫婦無疑是一種刺激。

上了一個多學期之后，她真切感受到R校的老師極有愛心，對孩子充滿了保護和鼓勵。孩子非常喜歡學校。但她和幾位媽媽們也有同感，課程進度極慢，英語在二年級之前都沒有教過拼寫，外教資源有限；其他科目的表現(xiàn)也很少會有及時的評估和反饋。因為學校崇尚“自然而然的教育”，從上到下缺乏統(tǒng)一的管理標準，發(fā)生任何問題都是一種隨機的解決。簡而言之，就是自由與自律、他律之間的關系，在新教育學校，前者被極力提倡，后者往往忽略或嚴重不足。

還有很關鍵的一點是，不像國際學校與國外大學接軌，公立學校直接面對高考和國內(nèi)大學，R校這種民辦教育“新勢力”既得不到教育部門的支持，也不一定能和國際學校對接，有著與生俱來的夾縫中的尷尬。

家長的心態(tài)與再教育

Ellen沒有想好，下一步是要把孩子轉(zhuǎn)回公立，還是去更加規(guī)范、但經(jīng)濟壓力要大大激增的國際學校。但她明白，自己不能因此陷入焦慮。擇校也好，撫育孩子也好，說到底考驗的是家長的心態(tài)，和你對于各種困難的把握能力。

身為教育觀察者和擇校行家的王思源，也是一個三年級男孩的父親。他說自己五音不全，但當了爸爸之后，對于音樂和體育極為重視。讓兒子學琴，并非有什么急進的目標，只是希望能培養(yǎng)孩子的藝術興趣，讓他未來在閑暇時可以“安頓”好自己。

苦學幾年之后，兒子已經(jīng)能夠管理好自己晚上的時間。“他們學校校園里擺著一部敞亮的鋼琴，只有彈到一定水準的孩子可以在那里彈給大家聽。兒子就奔著這個目標，終于有一天輪到他去彈，那一天他特別自豪?！倍跛荚醋约阂矎牟蛔R音符的準音盲，出落成令兒子音樂老師都嘖嘆的音樂理論和督導高手。這個結(jié)果雖然欣慰，卻經(jīng)過了漫長的努力。

“買房只是第一步。公立學校就是做大眾普識教育。但在公立的框架下，你是不是足夠了解自己的孩子，能為他們付出多少心力？你的選擇是基于對孩子理性的認識，還是對自己過往的一種補償或是反轉(zhuǎn)？調(diào)整心態(tài)和眼光，或許可以化缺憾為挑戰(zhàn)甚至優(yōu)勢。”王思源痛感現(xiàn)在的孩子普遍不是缺少自由，而是太散漫缺少規(guī)矩?！凹议L對老師過于苛求，自身缺點和誤導又特別多，這些都僅是社會問題在教育上的縮影?！?/section>

有的家庭把50%以上的年收入都拿來給孩子交學費。但在擇校之后，家長還需不斷更新自我的再教育，“這門課，至少要讀十數(shù)年”。林杰提醒。

薛毅然相對達觀。目前她女兒上的公立小學，語文數(shù)學都有標準答題點，“是有套路的，不管是家長還是外面的補習班，只要你輸入的信息足夠多，總能找到得高分的技巧。我們還在這個體系當中，就會去適應。”她也給女兒報了奧數(shù)，只是為了拓展孩子在數(shù)學方面的思維。她并不為此而糾結(jié)。女兒常常會拿媽媽的書看，譬如畢淑敏的小說和散文。“蔡朝陽講過，他對現(xiàn)行教育體制有各種不滿，但他會在生活中用大量的閱讀去稀釋這個教育的僵化處，盡量開拓家庭教育的空間，這才是一種積極的應對”。

薛毅然說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自己做的決定后悔過。“因為我后面一直再經(jīng)營這個選擇。世上沒有絕對的路。與其擔心，不如祝福。很多時候，我們很難界定碰到的小環(huán)境，私立學校也可能碰到小群體不NICE。但我相信，只要有一個合理的預期和家庭引導，孩子能夠形成獨立的人格，能夠適者生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