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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許巍也像高曉松一樣煲雞湯，開始唱起“生活不只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每一個曾經(jīng)熱愛他的底層青年（包括我）都不可避免地被激怒了。時世如此艱難，我們舉步維艱，尚且掙扎忙碌努力生活，趕早擠地鐵、熬夜寫稿子，你卻站著說話不腰疼，把別人的掙扎努力說成是“茍且”?？粗晟贂r的偶像變成了晚會歌手，就像目睹明眸善睞的初戀情人變成了珠光寶氣面目模糊的肥胖婦人，終究是一件悲哀而又無奈的事。 而這首歌之所以令人反感，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許?。ň尤唬。┫衲切﹦虞m喊著辭職旅行看世界、去麗江開酒吧的刻奇主義者一樣，把平凡瑣碎的日常生活視作所謂詩和遠方的反面。對此，我只能把原因歸結為矯情，因為作為曾經(jīng)的草根，許巍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真實的生活，什么是真正的詩意。就像偉大的文學都是對日常生活的微妙刻畫，對平凡人生的謙卑禮贊，偉大的詩意也都是扎根于日常生活的純真奇跡，是從平凡生活中自然生長出來的樸素果實。 如果還是借用那句歌詞，我想說，所謂詩意生活，是把眼前的茍且，活成真正的詩和遠方。 今天要推薦的書就是這樣一種生活態(tài)度的踐行者。 《田園之秋》是臺灣學者陳冠學在臺灣鄉(xiāng)村生活三十年，寫下的田園生活日記。 這本書是一曲現(xiàn)代陶淵明的田園牧歌。作者在南臺灣的鄉(xiāng)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讀生活，這里有“明凈的天，明凈的地，明凈的陽關，明凈的芒花，明凈的空氣，明凈的一身，明凈的心”。每天在燕雀劃破曉空的鳴聲中醒來，在鈴蟲幽幽夜吟中睡去。 這本書又遠遠超越了看山看水的田園牧歌。作者是詩人，是哲學家，更是笨拙謙卑的農(nóng)夫，全部家當不過是兩分旱田、一座瓦屋、一頭牛、一條狗、一只貓、一對雞。他寫夜雨下的閑讀，更寫瑣碎繁重的農(nóng)夫生活，卻在這些單調勞作中體會到與萬物共處的曠達與清明，呈現(xiàn)出對人生、人性、人文的深刻思考。 為什么值得讀這本書？ 在陳冠學筆下，田園生活遠不只是采菊東籬下、夜靜春山空的閑適，更是翻土犁地、拔草收割、喂雞喂牛的辛勞與平凡。他每天聽著雞鳴，隨天色起身，下田耕作，天氣不適合農(nóng)作的時候就去讀書。在鄰居小孩的幫助下挖出半畝番薯，一個人仔細摘了番薯蒂，然后坐牛車進城，上集市賣掉。歸途時累得睡著了，就躺在牛車上，任由老牛把他帶回家。 在這樣勞累的日常生活中，他卻說自己絲毫沒有疲勞感，沒有厭倦感，因為這就是他的生活。他會為一顆綴在蛛網(wǎng)上的露珠而贊嘆，也會為雨后的漫天星光而陶醉。 他能把最尋常的雨聲寫得細致動人，“雨聲之美，無如冬雨。冬雨細，打在屋瓦上幾乎聽不出聲音，匯為檐滴，滴在階石上，時而一聲”。甚至把一般人覺得刺耳的貓頭鷹叫聲寫得引人遐思，“聽見貓頭鷹的鳴聲，照例看書時放不下書，洗滌時停了洗滌，躺著之時停了思維，一心只沉迷在它的聲音說開出的深邃之境”。
不同于傳統(tǒng)憫農(nóng)詩的俯瞰角度，也不同于如今盛產(chǎn)的白領鄉(xiāng)愁文字，陳冠學是活在他筆下的田園文字中的。他的生活與心靈就是風景的一部分。 “我靜靜地眺望著晴朗的天，看著那有一萬米高的美麗冰晶云，看著赤腰燕在高空中襯著這美麗的背景自在地翱翔著。我覺得這天地實在出奇地美，因此想著，人不應該只單獨寫成一個人字，人應該以這美麗的天地為括弧寫成（人）字。” 在他看來，甚至家中的一頭牛、一條狗、一只貓，都是和他一樣平等的大自然造物。 他稱呼家中的牛為“赤牛哥”，把他當作自己的知心老哥。自從成為農(nóng)夫以后，除了老天，他最感激的就是長長拖著載重兩千多斤硬木車的赤牛哥。因為赤牛哥本來完全不必依靠他，便可以自由自在無慮匱乏地過活，地面上有的是草，小溪里有的是水。除非當作老天的安排來解釋，否則牛馬雞犬一點兒也不欠著人類的情。雖然是天注定，但人類至少應該對此心存感激。如果認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把人類之外的所有生物都當作工具，未免太狂妄了。 尤其令人動容的，是他對家里那只花狗的態(tài)度。他說自己一向喜歡獨來獨往，所以也不愿意花狗跟著他。他希望花狗也像他一樣，獨來獨往，不要當奴才。這個家是他和花狗共有的，他們倆各自當家，一個人不在家時，另一個人就是主人。
看《田園之秋》時，總是忍不住驚嘆，一個人所需求的可以那么少，而他所擁有的卻又那么多。雖然從不刻意抒寫隱居世外的詩意，《田園之秋》卻呈現(xiàn)出一種偉大的詩意。它的文字仿佛帶著泥土和落葉的靜謐氣息，令人自然而然體會到作者對內(nèi)心的修行虔誠，以及那種把欲望降到最低限度的人生境界。這樣的書，讀過使人安靜。 陳冠學說，當初之所以決心回歸鄉(xiāng)村，只因在路邊看到一朵小小的藍色草花。那樣一朵微不足道的小草花，卻僅憑自身的力量，長出嬌艷的藍色花瓣，完整、完美得令人贊嘆。他因此驚覺自己對自我的漠視，內(nèi)心自我的不完整。繁瑣的物欲似乎讓每個人把自我降為一件工具，輕易把自己拿來零售，換取一時的享受。 而在這里，一片經(jīng)由自己修整后可以在秋天豐獲的菜畦，就是他的玫瑰園；一群在田間枝頭鳴叫的鳥蟲，就是他的皇家樂隊；一頭牛、一條狗、一只貓、一對雞，就是他的忠誠聽眾。在這里，他擁有完滿的一切，卻不必占有整個世界。
《田園之秋》的文字純凈優(yōu)美，堪稱字字珠璣。雖然寫的是鄉(xiāng)居生活的瑣碎小事，卻處處呈現(xiàn)出閃閃發(fā)亮的詩意。難得是作者寫什么都毫不刻意，而是隨性自在地潑灑筆墨，隨手一捏就是一朵蓮花，恣意一寫就是一道金線，讀來如行云流水。 作為臺灣文學的經(jīng)典佳作，《田園之秋》幾乎囊括了臺灣所有的散文獎，如《中國時報》“時報文學獎”散文獎、吳三連文藝獎散文獎、“臺灣新文學貢獻獎”，入選“臺灣文學經(jīng)典名著30本”、“臺灣百年千書經(jīng)典必讀”。被媒體譽為現(xiàn)代陶淵明的田園神話，中國版《瓦爾登湖》。 陳冠學在臺灣可謂是傳奇人物。他生于并長居臺灣屏東縣新埤鄉(xiāng)的他畢業(yè)于臺灣師范大學國文系，師從牟宗三先生，曾任高雄三信出版社總編輯。他具有傳統(tǒng)文人氣質，又有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入世之情。1970年代辭去職務，移居鄉(xiāng)村，勤耕雨讀，致力于寫作。除刻苦鉆研中國古代哲學思想、致力文學創(chuàng)作外，也專注功力于臺灣地理變遷、移民拓荒歷史、閩南語正字聲韻研究。 他一生著作頗豐，包括中國哲學著作《論語新注》、《莊子新傳》，短篇小說集《第三者》，散文集《田園之秋》、《父女對話》、《訪草》、《藍色的斷想》、《覺醒》等。最令他家喻戶曉的，正是這本包含對土地深切熱愛、被譽為“中國文學史上最光輝燦爛的田園隨筆”的散文集《田園之秋》。
編輯：陸禾 丨讀者·文房推薦： 帶著泥土和落葉的靜謐氣息 現(xiàn)代陶淵明的田園牧歌，中國版《瓦爾登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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