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七年春，吳¹伐郯²，郯成³。季文子曰：“中國不振⁴旅⁵，蠻夷入伐，而莫之或恤⁶，無吊者也夫?！对姟吩唬骸坏?sup>7昊⁸天，亂靡⁹有定?！浯酥^乎。有上不吊，其誰不受亂？吾亡無日矣?！本釉唬骸爸獞秩缡牵共煌鲆?。”

鄭子良相¹⁰成公以如¹¹晉，見，且拜師。

夏，曹宣公來朝。

秋，楚子重伐鄭，師于汜。諸侯救鄭。鄭共仲、侯羽軍楚師，囚鄖公鐘儀，獻(xiàn)諸晉。八月，同盟于馬陵，尋蟲牢之盟，且莒¹²服故也。

晉人以鐘儀歸，囚諸軍府¹³。

楚圍宋之役，師還，子重請取于申、呂以為賞田，王許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呂所以邑也，是以為賦，以御北方，若取之，是無申、呂也，晉、鄭必至于漢。”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殺巫臣之族子閻、子蕩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閻之室，使沈尹與王子罷分子蕩之室，子反取黑要與清尹之室。巫臣自晉遺二子書，曰：“爾以讒慝貪婪事君，而多殺不辜。余¹⁴必使?fàn)柫T¹⁵于奔命以死?！?/span>

巫臣請使于吳，晉侯許之。吳子壽夢說¹⁶之。乃通吳于晉。以兩¹⁷之一卒適¹⁸吳，舍¹⁹偏兩之一焉。與其射御，教吳乘車，教之戰(zhàn)陣，教之叛楚。置其子狐庸焉，使為行人²⁰于吳。吳始伐楚、伐巢²¹、伐徐²²，子重奔命。馬陵之會(huì)，吳入州來，子重自鄭奔命。子重、子反于是乎一歲七奔命。蠻夷屬于楚者，吳盡取之，是以始大，通吳于上國。

衛(wèi)定公惡孫林父。冬，孫林父出奔晉。衛(wèi)侯如晉，晉反戚焉。

【譯文】七年春，吳國征伐郯國，郯國平定。季文子說：“中原國家不整治軍隊(duì)，蠻夷入侵征伐，而沒有人憂慮，也沒有美善的人了?！对娊?jīng)》上說：‘廣大上天不美善，混亂從此不安定?！f的就是這種情形吧。有的上人不美善，還有誰不受到動(dòng)亂？我們離滅亡沒完幾天了?！本诱f：“像這樣知曉畏懼，就不會(huì)滅亡了?！?/span>

鄭國子良輔佐鄭成公到晉國，進(jìn)見晉景公，同時(shí)拜謝軍隊(duì)救援。

夏，曹宣公來魯國朝見。

秋，楚國子重征伐鄭國，軍隊(duì)駐扎在氾地。諸侯聯(lián)軍救援鄭國。鄭國共仲、侯羽包圍楚軍，囚禁了鄖公鐘儀，將他獻(xiàn)給晉國。八月，諸侯在馬陵結(jié)盟，尋求蟲牢的盟約，同時(shí)也因莒國順服的緣故。

晉國人帶著鐘儀回國，囚禁在軍用倉庫中。

在楚軍包圍宋國的那次戰(zhàn)役中，楚軍回國，子重請求奪取申地、呂地作為賞田，楚共王允許了。申公巫臣說：“不可以。這申地、呂地所以成為城邑，是為了那里的賦稅，以抵御北方，如果有人奪取了，就沒有申地、呂地了，晉國、鄭國必然長驅(qū)直入到達(dá)漢水。”楚共王于是停止。子重因此怨恨巫臣。子反想要娶夏姬，巫臣阻止他，自己娶了夏姬然后走了，子反也因此怨恨他。等到楚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殺死巫臣的族人子閻、子蕩以及清尹弗忌和襄老的兒子黑要，并瓜分了他的家產(chǎn)。子重取得子閻的家產(chǎn)，讓沈尹與王子罷瓜分子蕩的家產(chǎn)，子反取得黑要與清尹的家產(chǎn)。巫臣從晉國寫信給子重、子反二人，說：“你們用邪惡貪婪侍奉君王，而且殺了許多無辜的人。我必然讓你們疲于奔命而死?！?/span>

巫臣請求出使吳國，晉景公允許了。吳子夢壽很喜悅。于是巫臣就讓吳、晉兩國通好。以一輛車一個(gè)士兵共三十輛戰(zhàn)車到吳國，讓一半人住下，其中是射手和御者，教吳國人乘車，教給他們戰(zhàn)陣，教他們背叛楚國。巫臣又把兒子狐庸留下，讓他成為吳國的外交官。吳國從此開始征伐楚國，征伐巢國，征伐徐國，子重疲于奔命。在馬陵結(jié)盟時(shí)，吳軍進(jìn)入州來，子重從鄭國奉命救援。子重、子反于是乎一年中七次奉命救援。蠻夷部族屬于楚國的，吳國全部占取了，因此開始強(qiáng)大，吳國開始通好于上等國家。

衛(wèi)定公厭惡孫林父。冬，孫林父逃奔到晉國。衛(wèi)定公也去到晉國，晉國將戚地返還給衛(wèi)國。

【說明】本篇所記之事發(fā)生在公元前584年，周簡王二年期間。主要記述了六件事，一是吳國征伐郯國。君子贊揚(yáng)季文子的憂患意識(shí)。二是鄭成公去到晉國拜謝軍隊(duì)的救援。三是曹宣公來魯國朝見。四是楚國征伐鄭國，諸侯聯(lián)軍救援鄭國，擊退楚軍，因此諸侯在馬陵結(jié)盟。五是申公巫臣作為晉國使者出使吳國，教給吳國強(qiáng)大之策，并背叛楚國，吳國由此開始強(qiáng)大。六是衛(wèi)國孫林父逃奔到晉國，晉國人歸還衛(wèi)國的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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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吳：(wú無)中國周代諸侯國名，在今江蘇省南部和浙江省北部，后擴(kuò)展至淮河下游一帶?！蹲髠鳌ば四辍罚骸俺咏盎瑳I，盟吳、越而還?！?/span>

2.郯：(tán壇)古國名。在今山東省郯城北。《左傳·宣公四年》：“四年春，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薄蹲髠鳌ば辍罚骸扒?，郯伯姬來歸，出也?！?/span>

3.成：(chéng呈)《書·畢命》：“康王命作冊畢，分居里，成周郊?！薄蹲髠鳌こ晒荒辍罚骸皶?huì)于稷，以成宋亂?！薄秶Z·越語》：“遂使之行成于吳?！边@里用為平定之意。

4.振：(zhèn震)《書·大禹謨》：“班師振旅?！薄对姟ぶ苣稀ん埂罚骸绑褂?，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詩·召南·殷其雷》：“振振君子，歸哉歸哉?！薄豆茏印ば】铩罚骸按阂蕴?，曰蒐，振旅。”《管子·君臣下》：“下以振民之病者，忠臣之所行也?！薄俄n非子·五蠹》：“智困于內(nèi)而政亂于外，則忘不可振也。”這里用為整治、整頓之意。

5.旅：(lǚ呂)甲骨文字形，象眾人站在旗下。旗，指軍旗；人，指士兵。小篆字形，表示旌旗；從“從”，表示眾人，即士兵?！稌ざ喾健罚骸安豢遂`承于旅。”《詩·大雅·大明》：“殷商之旅，其會(huì)如林?！薄对姟ご笱拧こＮ洹罚骸白笥谊愋?，戒我?guī)熉??！薄对姟ぶ茼灐び锌汀罚骸坝休掠星遥刈疗渎??！薄豆茏印ば】铩罚骸按阂蕴铮簧L，振旅?！薄秾O子·謀攻》：“全旅為上。”《說文》：“旅，軍之五百人為旅?！扁仔拧栋Ы腺x序》：“孫策以天下為三分，眾才一旅?！北玖x：古代軍隊(duì)五百人為一旅。這里用為軍隊(duì)之意。

6.恤：(xu序)《易·萃·初六》：“無恤，往無咎?！薄稌ご笳a》：“不印自恤?！薄对姟ば⊙拧m杜》：“斯逝不至，而多為恤?！薄丁对姟ご笱拧どＨ帷罚骸案娑鴳n恤。”《荀子·非相》：“好其實(shí)，不恤其文，是以終身不免埤污庸俗?！薄盾髯印ふ罚骸按蠊胖宦?，禮義之不愆兮，何恤人之言兮?！薄墩f文·心部》：“恤，憂也。”這里用為發(fā)愁、憂慮之意。

7.吊：(diào釣)《書·盤庚下》：“非廢厥謀，吊由靈?！薄稌べM(fèi)誓》：“無敢不吊?！薄对姟ご笱拧ふ皡n》：“：“不吊不祥，威儀不類。”《左傳·哀公十六年》：“昊天不吊。”《左傳·昭公二六年》：“帥群不吊之人，以行亂于王室?！边@里用為善、良好之意。

8.昊：(hào號(hào))《書·堯典》：“乃命羲和，欽若昊天?！薄对姟ば⊙拧す?jié)南山》：“昊天不平?！薄对姟ご笱拧ぐ濉罚骸瓣惶煸幻?，及爾出王。”《詩·大雅·云漢》：“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詩·周頌·昊天有成命》：“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薄对姟ぶ茼灐r(shí)邁》：“時(shí)邁其邦，昊天其子之?！敝柑鞆V大無邊之意。

9.靡：(mi迷)《書·咸有一德》：“天難諶，命靡常?！薄对姟ぺL(fēng)·旄丘》：“叔兮伯兮，靡所與同?！薄对姟ば⊙拧げ赊薄罚骸懊沂颐壹??！薄对姟ご笱拧せ室印罚骸氨扔谖耐酰涞旅一??！薄对姟旐灐ゃ罚骸懊矣胁恍?，自求伊祜。”《詩·商頌·玄鳥》：“武王靡不勝?！薄稜栄拧罚骸懊遥瑹o也?！薄盾髯印と逍А罚骸班l(xiāng)也，胥靡之人，俄而治天下之大器舉在此?！薄稇?zhàn)國策·秦策》：“靡不有初?！薄妒酚洝でZ生列傳》：“靡不畢現(xiàn)?！边@里用為沒有之意。

10.相：(xiāng鄉(xiāng))《書·大誥》：“周公相成王?！薄对姟ご笱拧ど瘛罚骸坝邢嘀馈！薄对姟ぶ茼灐び骸罚骸跋嗑S群公，天子穆穆?！薄豆茏印ば】铩罚骸磅U叔相公子小白，先入得國?！薄兑住ぬは蟆罚骸疤斓亟唬?；后以財(cái)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薄墩撜Z·衛(wèi)靈公》：“然，固相師之道也?！薄睹献印とf章上》：“舜相堯二十有八載。”《荀子·榮辱》：“仁義之統(tǒng)，以相群居，以相持養(yǎng)?！薄稄V韻·漾韻》：“相，扶也?！薄都崱ぱ崱罚骸跋?，助也?！边@里用為輔佐、扶助之意。

11.如：(rú儒)《管子·輕重甲》：“今每戰(zhàn)輿死扶傷如孤?！薄蹲髠鳌る[公四年》：“厚從州吁如陳?！薄稜栄拧罚骸叭纾??！薄妒酚洝ろ?xiàng)羽本紀(jì)》：“坐須臾，沛公起如廁?！薄妒酚洝でZ生列傳》：“以一儀而當(dāng)漢中地，臣請往如楚?！边@里用為去、往之意。

12.莒：(ju舉)周代諸侯國名。春秋戰(zhàn)國時(shí)的一個(gè)國家，在今山東莒縣。公元前431年為楚所滅。己姓，舊都介根，在今山東膠縣西南，后遷莒，今山東省莒縣，后為楚滅。《管子·小問》：“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于齊?！薄蹲髠鳌せ腹辍罚骸笆晗模擞谇?，平杞、莒也?！薄睹献印ち夯萃跸隆罚骸巴鹾账古?，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韓非子·難二》：“昔者文王侵孟、克莒、舉鄷，三舉事而紂惡之?！?/span>

13.府：(fǔ斧)府庫，府藏。古時(shí)國家收藏文書或財(cái)物的地方?！豆茏印の逍小罚骸巴ê蹙胖?、六府、三充，而為明天子?！薄墩撜Z·先進(jìn)》：“魯人為長府。”《禮記·曲禮》：“在府言府?！薄痘茨献印r(shí)則》：“開府庫，出幣帛?！薄妒酚洝ろ?xiàng)羽本紀(jì)》：“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說文》：“府，文書藏也?！?/span>

14.余：(yú魚)第一人稱代詞，我或我的?！豆茏印ば】铩罚骸坝嘁蝗擞惺掠谖奈?。使宰孔致胙。”《左傳·僖公九年》：“余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莊子·讓王》：“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

15.罷：(bà壩)《管子·霸言》：“驥之材，而百馬伐之，驥必罷矣。”《左傳·昭公三年》：“庶民罷敝，而宮室滋侈?！薄秶Z·周語中》：“有優(yōu)無匱，有逸無罷。”《韓非子·說林上》：“魏攻中山而弗能取，則魏必罷?！薄稄V雅·釋詁一》：“罷，勞也?！薄稄V韻·支韻》：“罷，倦也?！边@里用為疲憊之意。

16.說：(yue悅)《易·困·九五》：“劓刖，困于赤紱：乃徐有說，利用祭祀。”《詩·召南·草蟲》：“我心則說。”《詩·小雅·頍弁》：“未見君子，憂心奕奕。既見君子，庶幾說懌。”《管子·小問》：“桓公不說，瞋目而視祝鳧巳疵?！薄墩撜Z·學(xué)而》：“學(xué)而時(shí)習(xí)之，不亦說乎？”《禮記·中庸》：“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薄睹献印ち夯萃跎稀罚骸巴跽f曰?！薄俄n非子·二柄》：“故加衣于君之上。覺寢而說?！边@里用為喜悅之意。

17.兩：(liǎng魎)通“輛”。車一乘。《詩·召南·鵲巢》：“之子于歸，百兩御之?！薄豆茏印こ笋R》：“白徒三十人奉車兩。器制也。”《書·牧誓·序》：“武王戎車三百兩?！?/span>

18.適：(shì示)往，到?！稌けP庚》：“民不適攸居?！薄对姟ば⊙拧に脑隆罚骸半计溥m歸?！薄吨芏Y·小行人》：“使適四方?！薄稜栄拧罚骸斑m，往也?！薄肚f子·達(dá)生》：“仲尼適楚，出于林中?！薄抖Y記·內(nèi)則》：“以適父母舅姑之所?！薄墩f文》：“適，之也?！?/span>

19.舍：(shě攝)《管子·戒》：“桓公外舍而不鼎饋?！薄蹲髠鳌でf公三年》：“凡師一宿為‘舍’，再宿為‘信’，過信為‘次’?！薄肚f子·山木》：“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薄赌印し枪ブ小罚骸爸练虿钪?，北而攻齊，舍于汶上。”《禮記·月令》：“王命布農(nóng)事，命田舍東郊?！薄俄n非子·說林下》：“許由逃之，舍于家人。”這里用為住宿之意。

20.行(xíng形)人：《易·無妄·六三》：“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zāi)?！薄吨芏Y·秋官·司寇》：“大行人掌大賓之禮，及大客之儀，以親諸侯?！薄豆茏印こ廾摇罚骸靶腥丝刹挥兴?。”尹知章注：“行人，使人也?！薄豆茏印ば】铩罚骸皩幤轂樘铮襞鬄樾?，曹孫宿處楚?！薄蹲髠鳌せ腹拍辍罚骸班嚹媳舌浫斯ザ鴬Z之幣，殺道朔及巴行人?！薄墩撜Z·憲問》：“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產(chǎn)潤色之?！薄秶Z·吳語》：“吳王夫差既勝齊人于艾陵，乃使行人奚斯釋言于齊。”《韓非子·說林上》：“秦武王令甘茂擇所欲為于仆與行事?！薄俄n非子·外儲(chǔ)說右下》：“衛(wèi)君入朝于周，周行人問其號(hào)?！边@里用為外交官之意。

21.巢：(cháo嘲)周代諸侯國名，戰(zhàn)國時(shí)期滅于楚國。故址今不詳。

22.徐：(xú冔)西周時(shí)期諸侯國名。周初建立徐國，在淮河中下游地區(qū)，為夏朝的后裔。后為吳國所滅。《左傳·僖公十五年》：“十五年春，楚人伐徐，徐即諸夏故也?！薄俄n非子·五蠹》：“仁義而徐亡?！?/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