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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當韋一鳴和申舟來到莫亦蘿家樓下的時候,亦蘿已經(jīng)在等他們了。 “昨天晚上,韋一晴在你那里干什么了?”一見面,韋一鳴就趕緊問亦蘿。 亦蘿仰著頭想了想,說:“沒干什么呀,她就說自己也練鋼琴,可是彈得不好,想彈一曲,讓我指點指點,于是,她就彈了一首《少女的祈禱》,我一聽,她彈得實在是好極了,我哪敢指點啊,向她請教還差不多。” 韋一鳴松了口氣——原來韋一晴不過是虛榮心強,想顯擺顯擺自己鋼琴彈得好。想來她終于在這方面找到心理平衡了——她鋼琴彈得的確比亦蘿嫻熟。 就這樣過了兩三天,一切都風平浪靜,并沒有出現(xiàn)申舟說的什么韋一晴迷們要在路上“修理”莫亦蘿的情形。韋一鳴埋怨申舟說:“你的情報到底準不準啊。” 申舟搔搔光頭說:“是蘇偉這小子說的啊,回頭我問問他,如果是假情報,看我怎么修理他!” 這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本來是自習課,可是,臨時改成開班會了。 上課鈴一響,姚培蘭就鐵青著臉走進來了。 “同學們,”她把一沓子紙往講桌上一甩,怒氣沖沖地說,“今天,我之所以耽誤一節(jié)課來開班會,是因為,咱們班的班級紀律再不整頓的話,我都不知道咱們班明年能有幾個人考上高中!”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飛來了什么橫禍,讓班主任發(fā)這么大火。 “今天,我先不點名批評,如果我說到的現(xiàn)象還沒有改正的話,那,下次開班會的時候,我可就不客氣了!” “同學們,想一想吧,離中考的時間還不到一年了,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刻,我們有的同學,居然還在寫情書!一寫就是十頁紙!”底下一陣猛烈的騷動,嗡嗡嗡,好像有十萬只蜜蜂飛進了教室。 韋一鳴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我得警告某位同學,在來到我們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居然收到三十多封情書!攪得這個班,甚至整個年級,全亂了套。” 這個時候,所有的眼睛都“刷”地轉(zhuǎn)向了莫亦蘿,因為這一個月,只轉(zhuǎn)學來了她一個人。莫亦蘿“嚯”地站起來,大聲說道:“ 姚老師,您干脆直接把我的名字點出來吧。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從來沒想到要把這個班攪亂了套!我覺得,如果一個蘋果掛在樹上,很誘人,別人想去吃,這不能說是蘋果的錯。” “哦?”班主任冷笑著說,"學校里漂亮的女生很多,怎么只有你造成了這么混亂的局面?" “我不明白老師的意思。”莫亦蘿的口氣軟中帶硬。 “你不明白?那我給你念幾封你聽聽——亦蘿,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啦,說實話,我以前從來都沒有對哪個女生動心過,但是自從遇到了你,我的心就亂了……這封情書總共十頁紙,看得我這個痛心啊,他可是我們班、我們年級、甚至是我們學校的驕傲,如果是因為早戀,他成績下降了,考不上市重點,我可怎么向他的家長、向?qū)W校校長交代啊!”說到動情處,班主任居然放聲哭起來。 大家目瞪口呆。莫亦蘿張了張嘴,看著激動得大哭的班主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還有什么話可說?”班主任止住眼淚,“你再聽聽這一封——亦蘿,自從遇到了你,我的靈魂就出竅了,雖然我的眼睛在盯著課本,但是,眼前晃動的全是你的名字……” “還有這封——亦蘿,自從認識了你,才真正明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真正含義,今天晚上六點,我在星巴克咖啡廳等你,不見不散——知名不具’。”念到這里,班主任冷笑兩聲,“好個知名不具!” 亦羅的聲音有些顫抖:“好吧,我承認第一封信確實是有人給我的,但是您念的第二封、第三封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是偽造的!而且,您說我收到了三十封情書,這個數(shù)字是誰統(tǒng)計的?連我本人都不知道!既然您能公開情書內(nèi)容,那么,請您也公開一下,這些信,您是從哪里得來的?” “從哪里得來的你還不知道嗎?我覺得你心里最清楚,你不是拿著這三四十封情書,到處沾沾白喜地宣揚嗎?證明你有魅力嗎?” 亦蘿的下巴抖得厲害:“我,我知道了,我,我明白了。” 韋一鳴沖口而出:“是韋一晴!是韋一晴那丫頭!”他要站起來,可是,亦蘿用手壓住了他的肩膀,小聲說:“算了吧,算了吧。”但是,韋一鳴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再不站起來,簡直就是懦夫。他站起來,清了清嗓子,說:“對不起,老師,您說的那三十封情書,我想,至少有二十幾封是我寫的。是這樣的,我一見到羅亦蘿,就喜歡上她了,我每天都給她寫一封信,莫亦蘿同學從來沒有答應過我,但是,她怕傷害我,也從來沒到老師那里告過我的狀。她還天天勸我,要我好好學習。” “哦!原來是你!”姚培蘭氣得渾身發(fā)抖,“韋一鳴,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你學習那么差,還有臉早戀!你趕緊給我寫檢查!一定要寫得深刻,不能敷衍了事,不能少于三千字!” “檢查我一定要寫。但是我想說,我們給莫亦蘿同學寫情書,這不是亦蘿的錯,我希望,所有給亦蘿同學寫過情書的人,有勇氣的,請站起來,沒有勇氣的,就在心里默默反省吧。可是,我還是想說,一個人有勇氣寫十頁紙的情書,就不應該讓別人當你的替罪羊。”韋一鳴一邊說一邊緊盯著林文杰的后腦勺。林文杰的頭越來越低,最后,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對不起。”他低著腦袋,帶著哭音說,也不知道他是在向班主任,還是在向莫亦蘿道歉。 班主任兩眼噴火:“林文杰,你也好好地給我寫檢查!莫亦蘿,你不要再坐在韋一鳴的旁邊了。你還是和女同學一張桌吧。” 莫亦蘿堅決地說了一聲:“不?!?/span> 班主任詫異地問道:“為什么?” “您這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是覺得我和男同學一張桌,就會把男同學們引誘壞?” 班主任氣得渾身發(fā)抖:“本來我覺得這事就這么過去了,可你還沒個完呢——你自己看看吧,坐在你旁邊就兩個男生,結(jié)果兩個男生都給你寫情書,概率是百分百,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不!”莫亦蘿氣得渾身發(fā)抖,她坐下來,倔強地把頭扭向窗外。不去看班主任。 班主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那好吧,你愿意和韋一鳴同桌,你們就同桌吧,只是,不要影響其他的同學——林文杰,你別坐在那里了,你和左琪調(diào)換一下座位。” 左琪是申舟的同桌,一個非常膽小的、沉默寡言的女生。 申舟一聽要和林文杰同桌,大不樂意,喊道:“老師,你讓他和我同桌,他要天天教我寫情書怎么辦?你還是讓我和他調(diào)換座位吧,我愿意坐在莫亦蘿的前頭。我保證不寫任何情書,你知道,我作文不好,想寫都不會寫。” 他話音未落,同學們哄堂大笑。 班主任假裝沒聽見他的話。讓左琪和林文杰調(diào)了座位。這樣,莫亦蘿的前面是左琪、王歡兩個女生,右邊是韋一鳴,左邊隔著過道是女生管紅,后面是墻壁。仿佛用女生給她筑起一道人墻,她這個“禍水”就不會四溢了。 放學后,韋一鳴滿臉愧色地向莫亦蘿道歉:“對不起,我想,也許是我妹妹惹出了這一場禍。” 莫亦蘿已經(jīng)平靜下來,她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微笑著說:“沒關(guān)系,我還要謝謝你替我解圍呢,你為我背了黑鍋——今天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了,我還有別的事,我先走一步。” 韋一鳴緊張地問她:“你想到哪里去?你要想得開啊,班主任就這樣的急脾氣,其實她心地不壞的。” 莫亦蘿笑起來:“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為我會找個地方自殺嗎?放心吧,我是真的有事。拜拜。”說完,她抓起書包就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韋一鳴趕緊去追,等他出了教室,已經(jīng)看不到她的人影了。初三(1)班在一樓,韋一鳴附在走廊欄桿上,向樓下張望。今天天很冷,從早晨起來就陰沉沉的,下午,終于紛紛揚揚,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這時候,雪已經(jīng)停了,外面一片銀妝素裹。很多同學都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樓下追來跑去地打雪仗。雪地上,出現(xiàn)了莫亦蘿的背影。她今天穿著一身絳紅色的格子大衣,腰問隨意束著一條帶子,顯得異常纖弱。她戴著銀灰色的馬海毛織的帽子和圍巾,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在雪地里走著,生怕摔倒的樣子。她不時地抬起手,擦擦眼睛。韋一鳴猜想她一定哭了。 她不是鋼鐵材料做成的,她不過是個小女孩。想到這里,韋一鳴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就像蛤蜊,在堅硬的外殼下,包著一顆柔軟的心。莫亦蘿那無助的樣子深深地嵌進他的腦海里,怎么也抹不掉。他握緊拳頭,重重地嘆了氣。 他默默無言地回到教室,拿起書包,一個人走出了教室。申舟在后頭大聲地喊他,他沒有答應。他突然特別想一個人走回家。身旁,車如流水馬如龍。但他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還有一件苦澀的心事,在陪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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