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期| 董其昌與米芾《天馬賦》的緣分

書法初步 2016-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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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九洲

董其昌（1555-1635）與米芾（1051-1107）的緣分，主要體現(xiàn)在《天馬賦》上。米芾曾多次書寫自撰的《天馬賦》，到了明代晚期，還可見到數本真跡，但是今天一本也不傳了。

從存世的董其昌書法來看，帶他入門者，就是米芾，雖然后來董其昌試圖擺脫，但米芾的影子一直存在，并且越到晚年越清晰。

今天，我們還能辨別出三種明末流傳的米芾《天馬賦》。一種是落款中有“平海大師”字樣的大字本；一種是米芾在“致爽軒”書寫的小字本；第三種署“元豐三年”款，有拓本傳世，未必是真跡。另外，上海博物館藏南宋吳琚《行書五段卷》中，也有一段《天馬賦》臨本，寫得相當好。

1590年，中進士的第二年，35歲的董其昌在“中丞黃履常所”初見米芾《天馬賦》，被深深震撼，這是嚴嵩舊藏，也是最杰出的大字本。清初孫承澤《庚子消夏錄》卷一云：“元章所書《天馬賦》，以擘窠大字、書于平海大師后園者，為最得意之作。雄渾流動，起止橫豎，諸法俱備。余嘗見其《多景樓詩》，亦大書，遠不及此。此卷不獨在《天馬》卷中稱第一，其生平書跡，亦當以此為第一”。

米芾大字《天馬賦》被董其昌反復追憶、臨摹，如今，尚可見多件大字臨本。比較引人注目的，是上海博物館藏壬子年（1612）《天馬賦》，長13米，著錄于《中國古代書畫圖目》，出版于1992年英文版的《董其昌的世紀》。但這件作品，開頭部分輕松，后半段看起來很是吃力，此時的董其昌，似乎還沒有領悟到大字訣竅。

1621年，67歲的董其昌開始對自己書寫的《天馬賦》感到滿意，在上海博物館收藏的《四印堂詩稿》中，董其昌議論米芾《天馬賦》道：“此真跡在金沙王氏，今歸于太學褒甫，褒甫曾見余臨本，謂可各自孤行。然米書《壯懷賦》趙子昂欲補闕數行，三易筆不能似。嘆曰：今人去古遠矣！為之輟翰。大都米書不易臨，臨之亦輒不能肖，自虎兒已然，不若蘇書之易似。要以，似處正不似也?！贝藭r的董其昌認為，在對米芾書法的掌握上，自己已經超越趙子昂，與米芾可以“各自孤行”。

那么，傳世的董其昌《天馬賦》共有多少呢？根據劉晞儀《董其昌書畫鑒藏題跋年表》統(tǒng)計的歷史著錄和現(xiàn)代流傳，共有9件。

近十年藝術市場活躍，除了這9件之外，又發(fā)現(xiàn)數本，其中，有陳垣舊藏、啟功題跋的一件，已經出版；南京博物院有一卷，以往未被人注意；近年香港也拍賣過兩本，一本是丁卯（1627）六月款，另外一本沒有年款；以及本書出版的三本。

本書介紹的三件《天馬賦》，都是晚年作品，比上海博物館壬子年（1612）《天馬賦》，都晚了10年以上。其間差異，從舉輕若重，變成了舉重若輕的自如。正如《壯陶閣書畫錄》所評論：“他人學米，莫不鼓努為力，香光妙處，全在下筆自然，修短合度，米老胸中卻少此意”、“香光臨米，自謂不用一實筆，已道盡秘密矣。自運則以豪逸有氣、能自結撰為極則，此香光宗旨也?！?/p>

本書出版的第一件《天馬賦》，是蘇州《玄賞齋帖》中《天馬賦》原本。此刻帖容庚《叢帖目》未載，1949年后，原石在蘇州發(fā)現(xiàn)，拓本有流傳，帖后有林則徐、吳榮光、端方題跋。從譜系上看，這件《天馬賦》冊頁，臨寫的是米芾“致爽軒”本，字跡大小與《蘭亭序》相近，董其昌不斷變化筆法，格調輕松。特別是枯筆的使用，使人想到了《鴨頭丸帖》以及柳公權《蘭亭詩》中的一些神妙氣息。展觀真跡，風味絕佳，算得上是董其昌“合作”。

本書介紹的第二件大字《天馬賦》冊頁，董其昌意在追摹米芾“平海大師”擘窠大字本。傳世米芾的大字真跡，《虹縣詩》、《吳江舟中詩》和《多景樓》都是31厘米高，《研山銘》高36厘米。董其昌的這件大字冊頁，比米芾上述大字略高，書法沉著而不沉重，氣息輕松自如，與上海博物館壬子年本后半段艱澀的狀態(tài)完全不同。這件大字是明代書法的革命性作品，此前的明代并沒有成功、流暢、輕松的大字，只有文徵明那種枯干苦澀的行筆方式，缺乏速度感和韻律。董其昌之后，大字佳作如雨后春筍，明代書法史為之一變，董宗伯有開山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