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小男孩名叫艾斯本。

　　艾斯本最喜歡的人就是爺爺霍爾格了。

　　可是，他再也沒有爺爺了。

　　爺爺死了，他突然倒在了大街了，因?yàn)樾呐K病的發(fā)作。

　　艾斯本傷心極了，趴在桌上，哭個不停。

　　那天晚上，媽媽坐在艾斯本的床頭，輕聲說：“爺爺去天堂了?！?/p>

　　“天堂？”艾斯本努力想著天堂的樣子。

　　“是的，爺爺變成了天使?！?/p>

　　“天使？”可是，艾斯本怎么也想象不出爺爺變成天使的樣子。

　　爺爺長著一對翅膀嗎？爺爺穿著白色的長袍嗎？

　　“這樣想，你會不會好過一點(diǎn)呢？”媽媽摸著他的臉問。

　　“沒有，一點(diǎn)都沒有?！?/p>

　　教堂里正在舉行爺爺?shù)木炊Y。

　　“霍爾格是一個非常非常愛家的人……”身穿黑色長袍的牧師講了很長一段話，可是一點(diǎn)意思也沒有。

　　爺爺睡在地上的棺材里，他的四周擺滿了鮮花。

　　“他們把爺爺送在哪里去呢？”艾斯本小聲地問。

　　“爺爺要到地下去了，”爸爸摟著他說，“爺爺會變成泥土，然后就慢慢地消失了?！?/p>

　　可是，艾斯本怎么也想象不出爺爺變成泥土的樣子。

　　艾斯本并不相信爸爸媽媽的話，他覺得：爺爺既不會變成天使，也不會變成泥土。

　　這天晚上，爺爺回來了。爺爺突然就回來了。

　　爺爺坐在艾斯本的櫥柜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黑暗。

　　“爺爺？”艾斯本叫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死了嗎？”

　　沒有人告訴過他，爺爺會回來，會坐在他的櫥柜上。

　　“我也以為我死了?！睜敔斦f。

　　“噢，我知道了，”艾斯本說，“你變成了幽靈！”

　　“幽靈？不可能！”爺爺叫了起來。

　　“你要是不信，我們就來試一試！”艾斯本有一本介紹幽靈的書，書上說，只要幽靈愿意，他就可以隨便穿過任何一堵墻。

　　“好吧，那我就來試一試吧”

　　爺爺這么說著，也就這么做了。

　　他穿墻走了過去……

　　……又穿墻走了回來。

　　“哇塞，爺爺！”艾斯本說，“你真的變成了一個幽靈，這太好玩啦！”

　　“是嗎？”爺爺搖了搖頭，“我本不該在這里，卻又在這里，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心神不定呢！”

　　這天晚上，艾斯本根本就沒有睡覺，天快亮的時候，爺爺消失了。

　　他剛閉上眼睛，就被媽媽和爸爸給叫醒了。

　　“爺爺變成幽靈了，他整個晚上都和我在一起，”艾斯本說。

　　“我也夢見爺爺了，”爸爸說，“我夢見他穿過墻壁，走進(jìn)了我的臥室?！?/p>

　　“這不是夢！爺爺確實(shí)能穿過墻壁，因?yàn)樗且粋€幽靈！”

　　“噢，寶貝兒，”爸爸和媽媽輕輕地?fù)崦念^發(fā)，擔(dān)心的說，“你今天別去幼兒園了，就待在家里吧。”

　　艾斯本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但他很樂意待在家里。

　　到了晚上，爺爺又來了，就像事先約好了一樣。

　　“爺爺，你試著說一聲‘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嗎？”

　　“為什么啊？”

　　“電視上說，幽靈很擅長這個?！?/p>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爺爺說了醫(yī)生，他確實(shí)很擅長這個，艾斯本的后背躥起了一股涼氣。

　　“哇，好冷?。　彼辛似饋?。

“我一點(diǎn)都不快樂，我不能總是當(dāng)一個幽靈啊?！睜敔斦f。

爺爺一遍又一遍地穿過墻壁，一遍又一遍的走回來。他入迷地讀著那本關(guān)于幽靈的書，書上說，如果一個人在世的時候忘了做一件事，他死后就會變成幽靈。

“忘記什么事呢？”艾斯本問，“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爺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讓小艾斯本冷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就把它找出來！”艾斯本說，“是不是忘記了爺爺家里的事？”艾斯本從窗口爬了出去。爺爺嘛，當(dāng)然是從墻壁里穿出去的了。他們一路踮著腳尖，走到了爺爺過去的家。門，當(dāng)然是鎖著的了，可是他們知道鑰匙就放在門邊的花盆下面，這和過去一樣。

“你想起來了嗎？”他們在屋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時候，艾斯本問，“你想起來忘記了什么事嗎？”

爺爺看著墻上的照片說：“我想起來了很多事?！?/span>

“當(dāng)我還是一個小男孩時，哥哥把他的自行車送給了我?！?/span>“和你奶奶約會時得到的那個吻?！?/span>“我們有了你爸爸，他尿了我一身的尿?！?/span>“我們養(yǎng)了一只貓，可買的一輛車，卻有一股狗的味道?！?/span>

我還想起來從院子里采來的草莓的味道，電視上看過的帆船的節(jié)目。”

“這很好，”艾斯本說，“你還沒想起來你忘記的事嗎？”

“沒有。”爺爺說。

“不是你的眼鏡吧？”艾斯本提醒說。

“不是。”

“不是你的假牙吧？”

“不是?！?/p>

“要不就是你的牙刷？”

“幽靈是不用這些東西的，”爺爺說，“幽靈只會不停地游蕩，不停地嘆息?！?/span>

第二天早上，艾斯本困得都睜不開眼睛了，“媽媽也沒有睡好，”媽媽說，“我夢到爺爺在叫，嚇得連頭發(fā)根都豎了起來?！?/span>

“你不是在做夢，”艾斯本解釋說，“爺爺?shù)穆曇羰峭膳碌??！?/span>

聽他這么一說，爸爸和媽媽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認(rèn)為艾斯本今天最好還是呆在家里，不去幼兒園。

這正中他的下懷?！斑@樣爺爺晚上來的時候，我就會更有精神了?！?/span>

“你現(xiàn)在想起來什么事了嗎？”

“太多啦?！睜敔斦f。

“我想起來博物館有一個大象標(biāo)本。在體育場看過一場激烈的拳擊賽。有一回和好朋友卡爾喝醉了，頭鉆到了水桶里。和你奶奶坐出租車去機(jī)場，就為了飛到摩洛哥去看一眼單峰駱駝。在軋鋼廠干過活。坐船去過北極圈。吃過青蛙腿，可是一點(diǎn)都不好吃?？偸腔孟胫鴱娘w機(jī)上跳傘，可是一次也沒敢跳。為了聽回聲，對著山谷大喊大叫。把一封信放在了永遠(yuǎn)也不找到的瓶子里?！?/span>

“真是太多了，”艾斯本說，“不過，這里頭沒有你忘記的事吧？”

爺爺搖了搖頭。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時，艾斯本更困了，趴在桌子上就快要睡著了。爸爸和媽媽只好又一次打消了送他去幼兒園的念頭。

“這樣下去，爺爺只能一直當(dāng)一個幽靈了……”他揉著眼睛，不停地打哈欠。

“艾斯本，不要再說什么幽靈了！”

“可是……”

“噢，可憐的小傻瓜！”媽媽和爸爸把他又送回到了床上，“這不過是一個夢，因?yàn)槟闾霠敔斄?。昨天晚上，我們也夢到你爺爺了，夢到你和他在?zhèn)子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span>

艾斯本知道他們是不會相信的，他睡著了。

這天晚上，艾斯本一直在等著爺爺，可是爺爺沒有來。

他從窗戶爬了出去，悄悄地圍著房子找了一圈，呼喚道：“爺爺，爺爺，你在哪兒呢？”

他又去了爺爺家，又去了鎮(zhèn)子上，一邊走一邊喊，可是沒有找到。

最后，他疲憊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想不到爺爺正坐在櫥柜上，沖著他咯咯地笑呢。

“有什么好笑的？”艾斯本問，他有點(diǎn)生氣了。

“那件事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爺爺說，“是和你我有關(guān)的一件事?！?/p>

“是嗎？”

“想想看，”爺爺說，“一切和你我有關(guān)的事?！?/p>

艾斯本想了想說：“我想起來了好多事。你帶我去游樂場，我坐過山車時差點(diǎn)吐了。我們在你的花園里挖了一個大坑種樹。我的球踢壞了你的郁金香，你沖我大吼大叫。我們在車展上看到了三輛漂亮的賽車。我們在看一場無聊的電影時呼呼地睡著了?！?/span>

“你總是把糖放在櫥柜最上面的抽屜里。你幫我堆沙堡。奶奶燒豬肝時，我們在一邊扮鬼臉。我們在她聽不到的地方講粗話。我們?nèi)メ烎~，可是一條也沒釣上來。你使勁地?fù)衔野W癢，我差一點(diǎn)沒被一根棒棒糖給憋死。你有時候身上會有一股煙草味，你還會唱一首好玩的關(guān)于女人屁股的歌。”

啊，對了，”爺爺說，“是這件事?！?/span>“什么事？”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忘記什么事了。”爺爺說，他不再笑了，“我忘記對你說再見了，我的小艾斯本！”

爺爺和艾斯本都哭了。

爺爺對艾斯本說，你要乖一點(diǎn)（但也不用太乖），他們還說好了要時不時地想著對方（不過，不用一直想著）。

當(dāng)艾斯本說要把爺爺?shù)恼掌瑨斓綁ι先r，爺爺開心極了，對著艾斯本的耳朵就吹了一口氣，吹得他的腳尖都癢了起來。

“也許，我又要見到你奶奶了，”他說，“我會代你向她問好?！?/span>

最后，爺爺穿過墻壁走了，走進(jìn)花園，走到了馬路上。

艾斯本站在窗口揮著手。

他目送著爺爺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見了。

“好了，”他舒了口氣，爬到了床上。

“我想明天我可以去幼兒園了?！?/p>

轉(zhuǎn)載自：橡皮糖愛繪本 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