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州沛縣貢生王定勛，字和庵，號云笠山人，為沛邑望族。他生活于清乾隆時代，博學(xué)嗜古。定勛著有《云笠詩抄》《柘亭樂府》等，前者有乾隆二十六年刻本，后者為抄本，現(xiàn)鎮(zhèn)江市圖書館有藏。在《柘亭樂府》里，王定勛有首擬古樂府詩《姚先生并序》，講述了明末清初蘇州的兩位奇人故事。 這兩位奇人實(shí)為主仆。主人姚氏，名不見經(jīng)傳，僅知道是姑蘇人，明末時為舉人，仆人名“狗顛”。順治年間姚先生赴彭城黃河灣，到因病辭官歸里的寧波通判吳汝琜家做家庭教師，教授吳家的兒子廷燮、廷焞等人。吳家科第連綿，為彭城望族，廷燮后來考中康熙八年己酉科順天榜舉人，廷焞為驃騎將軍張膽的女婿，早卒。王定勛的外祖父不知道是否為吳家，但確定是姚夫子的學(xué)生之一，故此對姚先生的傳奇所知甚詳，并仿照古樂府詩的體例，寫了這篇《姚先生》加以傳頌。 先說說姚夫子的傳奇之處。姚夫子每月要洗腸、吃煙一次。洗腸是怎樣洗法子呢？幾甕水，一只瓢。先生舉瓢飲水，“頃進(jìn)數(shù)十”，然后入廁泄之。如此幾次三番，就算是把腸子洗干凈了。一般洗腸后的第二天要吃煙，是真真正正地吸煙。取柴火一擔(dān)，放在一間密閉的房間內(nèi)，點(diǎn)火燒柴，室內(nèi)煙霧繚繞，姚先生在室內(nèi)吞云吐霧，一次大約兩個小時的光景。奇就奇在，別人進(jìn)屋子后，聞不到絲毫煙火味。只是先生吃煙后往外呼氣的時候，常有一股白煙籠罩在口鼻邊，跟神仙一樣。別人驚訝歸驚訝，姚夫子卻不以為意。見怪不怪，時間一長別人也習(xí)以為常了。還有一次姚夫子大冬天里帶著學(xué)生遠(yuǎn)足，來到一座山里后，他見到一處泉水清冽可鑒，說要洗澡。學(xué)生們大吃一驚，告訴他說要洗澡回家洗，大冷天的在室外洗澡就不怕凍死嗎？姚夫子很任性，說無妨，你們幫我取一個小板凳，十來只木桶，再在你們中間挑七八個有勁的孩子，給我提水澆水就可以了。于是姚夫子躬衣沐浴，把小溪當(dāng)成了天然浴場。在別人張口結(jié)舌之余，他大呼痛快。而且，老夫子洗澡的時候，周身水霧彌漫，就像霧氣籠罩一樣。 再說說仆人之奇。狗顛得名，因其言行舉止也大異常人。一奇白天抱狗睡，晚上跟姚夫子摟抱睡在一起。別人覺得奇怪，姚夫子坦然接受；二奇吃飯的時候，喜歡鉆桌底，跟小狗一樣撿別人丟在地上的東西吃。如果給準(zhǔn)備干凈的碗盤，對不起，這樣反倒吃不飽了；三奇狗顛還有一個別名，叫書柜。姚夫子教書育人，遇到不知道或者記憶模糊的地方，每次都把狗顛叫來，人家那是倒背如流。面對別人的戲弄，狗顛往往瞎三話四胡說一通，跟傻子一樣，因而大家都叫其狗顛了。 姚夫子在徐州待的時間看來不長，也就一兩年的時間，然后就辭職回蘇州了。其后幾年的一個冬天，吳汝琜到蘇州辦事。在太湖邊看到有兩人在大雪里僵臥，別人都認(rèn)為是凍死的乞丐紛紛避讓，吳公聽到有呼吸聲，心存悲憫就上前探視，一看恰是姚夫子和狗顛。二人氣定神閑，相擁呼呼大睡。吳汝琜反復(fù)呼叫，二人就是不醒。吳公一直等到天黑，二人還是酣睡如故，因著急辦事，只得拜別而去。從此，姚夫子和狗顛絕跡塵世，音訊再無。 王定勛認(rèn)為姚夫子與狗顛同為謫仙一類的人物，感慨其生也晚，沒有機(jī)會親聆謦欬而深感遺憾。我認(rèn)為姚夫子與狗顛同為江南碩學(xué)巨儒，或是抗擊清兵入侵失敗的義軍俠客，因不愿臣服異族的統(tǒng)治，故而放浪形骸，佯狂避世。他們所表現(xiàn)出的種種特立獨(dú)行，不過是感時傷世的痛苦折射罷了。 □宋慶陽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