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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季烈《螾廬曲談?論譜曲》第二章〈論板式〉糾謬
(自劉有恒,《昆曲史料與聲腔格律考略(第二集)》,臺北:城邦印書館,2016) 按,像是《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擇定做為調(diào)腔之基準(zhǔn)后,則吾人所談的制譜,實即將一只某詞人填寫的曲牌曲辭,去配上音符。首先當(dāng)然是找到此曲牌相對應(yīng)在《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的哪兒有此曲牌的范例。 《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每一曲牌范例一至數(shù)只的句、韻或讀都已是標(biāo)注詳明的。于此,必須將欲訂譜的新曲辭,把句、韻、讀去核對《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的范例核對出,將正確的句、韻、讀標(biāo)明,同時,也可以發(fā)現(xiàn)到新曲辭里哪些是襯字應(yīng)予標(biāo)出。再逐句把迎頭板標(biāo)明(有頭贈板者亦標(biāo)明),而句法上應(yīng)特別注意應(yīng)和《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范例里的句子的組句如七字句應(yīng)上三下四,則新曲辭亦應(yīng)上三下四,如果填詞者未注意而填成了上四下三,則板式必須挪移,此即《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的南詞宮譜的〈凡例〉里所指出的:『若詞應(yīng)上三下四句法,而悞填上四下三,則又不得不挪板以就之,修好詞句』。也就是說,必須要點定板式時注意新填曲辭的句法和《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的句法是否一致,如或不然,即須挪動板式,而非如王季烈(1873~1952)皮相的用某曲牌某句乃幾字句,必應(yīng)第幾字點頭板等等,完全不看曲辭的句法有沒有出問題,以致于王季烈在本章里,使用了統(tǒng)計歸納法,把南曲從一字句到十字句,各列出所可能出現(xiàn)的各種點板狀況,并舉一至數(shù)只曲牌的某句為例,從上論可知,因為完全沒有談及句法問題,而只是列出一堆自己的抄掇材料,對訂譜調(diào)腔沒有什么幫助。 對于北曲一至七字句,他也舉通例,但未舉曲牌的例子。并又舉板式之增減及移動之例二,也談及北曲的板式,并以《北詞廣正譜》為例,指北曲板式可增可減。又拿九宮大成與納書楹、吟香堂等就《絮閣》里【北出隊子】比較,指各家板式有點板的不同,并云『按之曲理,皆無不合』。 按首先,吾人早已指出,《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乃正確唱腔譜,當(dāng)然包括其板式亦應(yīng)為訂譜者所從。尤其后世的如《吟香堂曲譜》、《納書楹曲譜》或其他清工或戲工之譜,錯腔既多,皆不可為據(jù),其板式亦不應(yīng)從。而南北曲里的北曲應(yīng)一以《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為式,至于南曲尚可依《南詞定律》,與《九宮大成》選其一可也。 又一些后世學(xué)者,連同王季烈,或以為《北詞廣正譜》可從,但《北詞廣正譜》的點板是如包括了其書中卷首所云『華亭徐于室原稿,茂苑鈕少雅樂句,吳門李玄玉更定,長洲朱素臣同閱』這幾人的意見而已,非如《九宮大成》如北詞凡例指出是『國工』所訂正者。而且尤其重要的是,此譜并無工尺,故從其板而若不合于《九宮大成》,則連訂譜都會成問題,因此,《北詞廣正譜》之板式正確與否尚且不知,工尺亦未訂出,完全不可為據(jù),故訂譜者應(yīng)放棄《北詞廣正譜》。 而王季烈對于北曲,也觀念一如南曲,以為又是文人及樂工在那兒依字聲行腔,而不知,北曲也是『依腔填詞,一定不易』(明代黃佐《樂典》),也就是,北曲的曲牌,也是固定唱腔,和南曲一樣,每只曲牌的唱腔早就存在,曲辭只是擺放入固定唱腔里去,而且沒有像昆曲的南曲,隨平上去入的不同,去調(diào)腔的,昆曲里的北曲完全是固定唱腔的,但可以減音。而所謂昆曲的北曲的訂譜,實即如何把新曲辭套入《九宮大成》曲牌范例的工尺內(nèi)之學(xué)。尤其,對于明代以來于昆曲內(nèi)的北曲,因為在明代昆曲盛行后不受重視,到了明末沈?qū)櫧椂家阎赋隽酥挥猩贁?shù)北曲曲牌在使用,而到了《九宮大成》訂北曲之譜里,也在北詞宮譜的〈凡例〉里,提到了像是南北合套,『今通行者不過新水令步步嬌套、粉蝶兒好事近套、醉花陰畫眉套,余體失傳』。而且因為北曲曲牌的工尺失傳者不少,于是《九宮大成》北詞宮譜的〈凡例〉里亦指出,系『既考?xì)v來相傳之成規(guī),復(fù)參以國工修改之新法,舉向之無板者悉為點出,向之有板者重為厘正』。當(dāng)然《北詞廣正譜》的『有板者』亦『重為厘正』。所以北曲之板式,在國工的最后定奪后,實《北詞廣正譜》的板式已不可據(jù),每一北曲曲牌的板式皆應(yīng)以《九宮大成》為依據(jù)。 王季烈既不能明南北曲除《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及《南詞定律》外皆有錯腔,不可為據(jù),而指出各宮譜有點板不同,又自我以直覺判定該例乃『按之曲理,皆無不合』;又不明《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已將《北詞廣正譜》加以定奪,厘正是非,《北詞廣正譜》已不可為據(jù),而于此章里反而拿來做為『北曲板式可增可減之明證』。北曲的點板可否不同,或板式可增可減與否,或可以移動板式與否,皆應(yīng)直接從《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找證據(jù)始當(dāng),否則良莠之譜不分,對譜與錯譜同等對待,正足見王季烈其人之格律之不通,走向?qū)W術(shù)歧途而不返。 王季烈于此章里,把統(tǒng)計歸納拿來塞篇幅,其參考性不足。舉例又拿錯譜雜陳,或已無訂譜參考價值如《北詞廣正譜》為說,其源皆系王季烈其人不明格律及不慎于論學(xué)及考據(jù)所致,只在于掇拾統(tǒng)計之及歸納之,然率皆無俾益北曲訂譜乃系套入原有固定唱腔及南曲訂譜乃系調(diào)腔之實用。 至于王季烈于本章篇尾,又談及贈板,按贈板的點板,亦見于《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各曲牌內(nèi)的實際譜例即何明白頭贈板及腰贈板點于何處,王季烈的統(tǒng)計歸納如打高空,訂譜者仍應(yīng)落實于實際的各曲牌訂譜時,于查對《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即可一目了然而自明了。(劉有恒,《昆曲史料與聲腔格律考略(第二集)》,臺北:城邦印書館,2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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