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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2年,外公過世以后,我也沒有回過老家,那個大山之中的村莊,漫山的梨花,還有走在小路上的日子,再也不復(fù)返。 腦海中,那個高高瘦瘦哼著小曲兒的老人再也不在了。 外公是老一輩人物中的典型,兒女們都離開了家鄉(xiāng),但他依然還是執(zhí)著的留守在農(nóng)村里,住在那還是由瓦磚搭建而成屋頂?shù)姆孔永?;在煤氣成為家家戶戶的住客時,他依然每天堅持上山拾柴,在家中燒火。 我第一次有記憶的回老家居住的時候,是在我二年級的時候吧,大年初三和外婆一起回老家過元宵。老家的過節(jié)氣息非常的濃厚,一起放煙火,一家人圍在一起吃肉,那些熱鬧的日子,是在城市很少能夠體會得到的。 外公好煙酒茶,每一頓飯前,飯菜還還未上齊,桌上已擺好一杯滿滿的白酒。一邊吃菜,一邊喝酒,再看看新聞或者抗日劇,是外公最喜歡的事。一邊看著電視,還會偶爾的冒出幾句關(guān)于劇情的話語,“小日本的”。飯后,老式的DVD在轉(zhuǎn)動著,外公最愛的客家山歌在電視中播放著,外公一邊喝茶一邊跟著山歌的曲調(diào)哼幾句,再吸幾支煙。這樣的生活,從我有記憶開始,外公就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重復(fù)著。 在農(nóng)村中還有一個熱鬧的習(xí)俗——趕集。村里到集市的距離少說也有幾公里,年輕人都是開摩托坐車,但外公還是騎著他的老爺單車,哼著小曲熱熱鬧鬧的去趕集,碰巧我回到老家的時候,我會走在路上玩著,外公騎著他的老爺車,一邊哼著曲調(diào),一邊叫著我,“你看著車,小心點”。直到他生病的前一年,外公還是堅持著騎車去趕集。家里人老是勸他,那么遠(yuǎn)就不要騎單車了,但外公總是固執(zhí)地說,只要我還能動,我就要騎單車。這一句話,伴隨了他到生命終結(jié)的那一刻。 外公很少出來外面的城市生活,一輩子都呆在了農(nóng)村,兒女也因為工作以及家庭很多原因很少回老家,所以也只有我們這些小輩寒暑假的時候偶爾的回去住上一個月。我不知道我們沒有回去的時候,外公是怎么樣的。我記得的,是我們回去的時候,外公的眼角都是笑容。每每在我們下車的地方等我們,如果我們是半夜回到,黑黑的路上,他早已叫了相熟的摩托車在等我們,回到家門,我們都還沒下摩托車,他已經(jīng)迎上來幫我們拿行李了。 后來越來越大,上高中以后,我回老家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那時總覺得回去沒什么做,農(nóng)村的生活總是特別單調(diào),卻沒有想到,現(xiàn)在我還想回老家的時候,已經(jīng)再也沒有人在那里等我了。 外公剛開始腳痛的時候,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還是騎著他的老爺車去趕集。是做醫(yī)生的表姐發(fā)現(xiàn)外公的不對勁才打電話給媽媽,那時媽媽勸了外公好久他才愿意來珠海做檢查。檢查的結(jié)果不如人意,不是普通的腳疼,而是癌癥,并且多處擴(kuò)散了,不容樂觀的情況。那時候不敢和外公說實話,只能偷偷的瞞著,只說他癌癥擴(kuò)散,卻不敢告訴他肺癌。那時候外婆媽媽阿姨她們都是偷偷的抹眼淚。 恰逢我高中,一個星期只能回家一次,每次都是一回家放東西,我就往醫(yī)院跑。外公總說,你快回去學(xué)習(xí),外公沒事的。但我看到了,他皺緊眉頭,偷偷的吸氣,總想那時候能陪外公多久就陪他多久。那段時間外公做化療,本來就瘦的他,似乎只剩下骨頭了,每次做完化療,他總是吃不下東西,家里人變換著弄湯水給外公喝,但是他每次都是喝了兩三口,就再也沒有碰過那些湯飯。后來情況有所好轉(zhuǎn),外公也知道病情的真相,堅持要出院。所有人都拗不過外公的脾氣,只好一邊答應(yīng),一邊找其他醫(yī)療方法,病中的外公也沒有放棄他的茶煙酒,讓家里人心痛的死,他說一輩子了,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再也戒不掉了。 到了那年的年底,外公堅持不在珠海生活,要回老家,每個人都勸,都說在這里病情有所好轉(zhuǎn),再接受其他的治療會好的,可外公很堅持。他說他不想老了都要客死他鄉(xiāng),落葉歸根,他想回老家度過自己的余生,日子已經(jīng)不多了。沒有辦法,外婆和外公一起回了老家,外公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好像又看到了記憶中的外公,眉間都在笑的外公。 那年的春節(jié),我和媽媽他們一起回家過年,那年是老家最熱鬧的一次過年。外公的四個兒女還有外孫都回去了,外公總是笑盈盈的,喝酒喝茶,就再也沒有騎過他的老爺車,我有時候會看到外公呆呆的看著老爺車。外公還會和媽媽說,想吃她包的餃子,她包的餃子很好吃。 我以為情況在慢慢的好轉(zhuǎn),有一天,外公還能哼著小曲騎著老爺車去趕集。但是我也沒有想到,那是我這一生最后一次見我的外公。12年5月份的時候,媽媽回過老家一趟,說情況不太好,稍微有點好轉(zhuǎn)的時候媽媽就回來了。但回來的第二天,老家就傳來消息,外公不行了。媽媽和爸爸連忙收拾好行李,沒有帶我,匆忙的回家了。因為外公說,我和表弟要讀書,就不要回來送他了,這是他最后能為孩子們做的了。 我和表弟沒有回去送外公最后一程,聽媽媽說,外公走的很不安穩(wěn),一直緊緊的握著媽媽的手,似乎不愿意離開。 而我,最后一面沒有見到外公,心里媽媽是遺憾,在一個人的家中哭的很大聲,用自己的方式告別外公。但在媽媽的面前,我連眼眶都不敢濕潤,我知道,她比我更難過。 至今為止,四年了,我沒有再回過老家,那一片我親人的故土,也沒有拜忌過外公。不是不孝,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對那座孤零零的墳承載著的是我親愛的外公。 有時候還會聽媽媽說起,外公的這一生都過得很清苦。前半生撫養(yǎng)兒女,后半生,卻不想成為兒女的負(fù)擔(dān)。我想,這是那一代老人的共性吧,也是每一個為人父母的對子女最大的愛。 現(xiàn)在的我,偶爾回想起外公,開始埋怨自己,為何當(dāng)初不一放假就回老家,陪陪外公。想到這,如今的我,一放假就會往家里跑,陪著我的父母親人。逝者已逝,我想,在天堂的外公,這四年,雖然會很孤單,但是你卻一生都在我們的心中,懷著對你的愛,勇敢堅強(qiáng)的活著。 等孩子們回家,用了外公一生的時間。 腦海中,有一個高高瘦瘦的老人,騎著老爺車,哼著小曲,眉眼間都是彎彎的笑容,雖然自行車的速度很慢,是我的外公正在趕集呀。 作者介紹:張華,深度專欄作者,巨蟹女、傲嬌、敏感、玻璃心,熱愛冒險,熱愛嘗試從未做過的事,喜歡攝影、旅行、讀書、寫影評。文章轉(zhuǎn)載請聯(lián)系深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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