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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廉(1828—1904)是晚清時期嶺南地區(qū)著名的花鳥畫家,是近代“嶺南畫派”創(chuàng)始人高劍父、陳樹人的業(yè)師,其畫風對近代廣東畫壇影響極大。 關(guān)于居廉的從藝經(jīng)歷、藝術(shù)特色與藝術(shù)成就,筆者已撰有多篇文章論及,其中《居巢居廉研究》(嶺南美術(shù)出版社2007年)和《南粵先賢傳·居廉》(廣東人民出版社2010年)兩書論述最為詳備,此不贅述。這里重點解讀一套近日發(fā)現(xiàn)的居廉《花鳥人物山水冊》。該畫冊既有花鳥,也有山水、人物,囊括了居廉擅長的各個繪畫門類,可謂集居廉繪畫之大成,可圈可點。 該畫冊凡12開,其中花鳥7開,人物2開,山水3開,均為絹本設(shè)色,每開縱35厘米、橫28厘米。其中有兩開署款,一開款署曰:“壬辰重九為瑞符先生大人鑒正,居廉”,“壬辰”即光緒十八年(1892),時年居廉六十五歲;另一開則署窮款“古泉”。從畫風、署款看,該畫冊乃居廉成熟時期的代表作品。 首先看看七開花鳥。七開花鳥分別為兩開《藤花小雀》、一開《螳螂捕蟬》、一開《蚱蜢藤花》、兩開《蔬果》、一開《蜂蝶花卉》。
居廉的花鳥最遠可追溯到惲南田(1633—1690年)的沒骨花卉,再受到宋光寶、孟麗堂及堂兄居巢(1811—1865年)的影響,在師承前人的基礎(chǔ)上,重視寫生,筆致兼工帶寫,賦色華妍,尤其注重從造化中吸收靈感,因而花鳥草蟲,涉筆成趣,形成了一種被稱為“居派”(又稱為“隔山畫派”)的典型畫風。這七開花鳥草蟲便是“居派”畫風的?!短倩ㄐ∪浮分兄倩ǎ苊黠@采用了居廉慣用的撞水撞粉之法,寫實中兼帶小寫意,是對惲壽平?jīng)]骨畫風的一脈相承。居廉的花鳥草蟲畫中,為數(shù)最多的莫過于時卉、嶺南瓜果的寫生,這類作品也是居廉畫藝之精華所在,在這本冊頁中,所畫蔬果、草蟲等便是如此。近人張白英在《畫人居古泉逸話》中稱其“寫花得向背掩映之神,故極妍盡態(tài),而葉能反折得勢,枝能秀勁生動,又得風晴雨露月雪之變態(tài)。多寫生,得花葉形狀之真確,多悟想,得章法位置之巧妙,故能隨意揮灑,遂成妙圖”,從這幾件花鳥冊頁中,可以看出這種評價是很有道理的。 其次再看看居廉的兩開人物。人物畫并非居廉所長,但卻也能獨出機抒,在晚清嶺南畫壇可圈可點。他的人物畫,大抵可分為仕女、鐘馗、壽星、羅漢、文人雅士、市井人物幾類,現(xiàn)在所看到的兩件人物,可代表其仕女畫的基本畫風。所繪仕女婉約而纖細,線條遒勁,賦色秀雅,工整中不乏寫意,可代表其仕女畫的基本風格。
居廉的仕女也如從兄居巢一樣,大抵從改琦、費丹旭得徑,賦色雅妍,寫實重于寫意。這兩件仕女畫,所寫人物柔弱纖細,神情婉約,反映出晚清時代的審美時尚。高劍父在《跋居師仕女》中稱居廉“鮮畫仕女,偶一染翰,雅秀絕俗,別繞風致”,這兩件仕女正是這樣。他的仕女畫直接受湘籍畫家葛本植的影響較大,葛氏流寓廣東時間較長,又同時與居氏供事于東莞,后來又在廣州生活了很長時間,所以高劍父說:“(葛本植)與吾師友善,花晨月夕,唱和于嘯月琴館中,輒與吾師縱論藝畫至燈深人靜,蓋無意中受其影響未可知也”。將這兩件仕女與葛本植的《幽閨圖》(廣州美術(shù)學院藏)相比,就會發(fā)現(xiàn)二者是一脈相承的。 最后再來看看其山水。 居廉的山水也是和居巢一樣遠紹“小四王”之一的王宸(1720-1797),從其根源來講,還是受“四王”一類的清初正統(tǒng)山水影響較大。其畫大多枯筆重毫,氣韻荒古,間亦有潤澤、秀雅之趣。一般說來,大致可分為兩種類型: 一類乃臨寫古人,氣韻高古,從“四王”處討生活,還保持著“四王”以來的繪畫傳統(tǒng);從形制上講,以畫軸居多,如1876年的《意筆山水》軸(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1896年的《山水閑游》軸(廣東省博物館藏)和1888年的《仿王蓬心山水》軸(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等。一般構(gòu)圖較為繁復,用筆勁健,意境深遠,不是簡單重復古人筆墨,而是有所創(chuàng)意,融入了自己的筆情墨趣。 另一類乃秀雅、精致的山水小品,該類畫一般以古人詩意或以傳統(tǒng)文人所向往的一種隱居生活為主題,頗似居巢的文人清趣類的人物畫意境,很有些文人畫的意趣;從形制上講,以扇面或斗方、冊頁居多。這三開山水冊頁便屬此類。此三件山水畫,以淡青綠為主,暈染和皴擦,描繪南方地區(qū)的淺丘丘陵、平遠湖山,再配之以文人雅士、輕舟、人家,表現(xiàn)出一種文人的筆情墨趣,顯示出居廉雖然是一個典型的職業(yè)畫家,但其筆下也不乏傳統(tǒng)文人的古典情懷。
居廉一生所作畫作中,大多為扇面、團扇、紈扇、冊頁一類的小品畫,條幅、中堂、手卷較為少見,高頭大軸幾乎沒有,在晚期更是如此。其原因是與他的鬻畫生涯分不開的。一方面,居廉在晚期,求畫者日多,為了應酬,只能選用一種多快好省的題材形式來應付門庭若市的來者,自然,小品畫便是這樣一種最經(jīng)濟、省力的選擇;其次,居廉在小品中能將畫藝發(fā)揮得游刃有余,在一些大件作品中駕馭筆觸的能力就略顯有些力不從心。這在這本冊頁中表現(xiàn)最為明顯。可以這樣說,這本集花鳥、人物、山水于一體的居廉冊頁,代表了居廉小品畫的典型風格,同時也展現(xiàn)了居廉成熟時期的畫風。 居廉作品因其清新的風格﹑嫻熟﹑具象的寫生技巧、雅妍的視覺美感而倍受人們的推崇,尤其是不同層次的人——不管是文人墨客,還是樵夫野叟,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市井俚俗,都能在他的畫作中找到自己所好。據(jù)說到了晚年,畫名日盛,求畫者踵接,居氏無奈只好找人代筆,為后世鑒定居氏作品者提供了很多值得玩味的課題。他的畫風在當時影響極隆,有論者稱其為“隔山畫派”(或“居派”)。光緒末年,除居廉的拜門弟子外,在廣東學居派的也極多,到處可見撞水、撞粉,花鳥草蟲,很多畫家徒得其形而失其神,流于刻板,一時流風所至,畫風萎靡,故又有“居毒”之稱,更受到一部分文人畫家之攻訐。其實這并不能怨居氏,只是習畫者緣木求魚、舍本逐末,未能真正理解居廉畫中三昧,因而形成流弊。這也從另一方面映證出居氏畫藝之魅力。 在晚晴時期的廣東南海、番禺、順德、香山、東莞、佛山等地,都集聚了居廉的大量弟子或藝術(shù)的私淑者。他們臨習居廉畫作,使其畫風得以綿延,其流風余韻一直綿延至今。如今,面對居廉這件飽含其藝術(shù)激情與畫藝全貌的《花鳥人物山水冊》,更能想見其昔日的輝煌與盛景。同時,也對他的繪畫藝術(shù)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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