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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對佳作100副賞析
丑時
前 言
以民國為界，百年之前的無情對作品也就二三十副吧。我把它們叫做“無情對原生態(tài)時期的代表作”。它們代表著那個時代就已初成氣候的一個聯(lián)種，穿越100年的時光隧道，抵達了現(xiàn)代，帶給了我們關(guān)于無情對的初步印象與認識。
到了網(wǎng)絡(luò)時代，無情對創(chuàng)作開始繁榮，一批新的佳作也冒了出來。這就使我產(chǎn)生了類似于遴選《清聯(lián)300副》的念頭。的確，我們需要一批經(jīng)典，來代言這個聯(lián)種。
更為迫切的是，在“原生態(tài)”無情對作品的傳承過程中，也傳遞了很多的認識誤區(qū)，使無情對的賞析一直處于淺薄、狹隘，甚至難以自圓其說的境地，沒有形成科學(xué)的審美價值觀。筆者希望通過對精選的100副無情對的賞析，在扭轉(zhuǎn)這一現(xiàn)狀上發(fā)揮一定的作用。
說得更深一點，在人們物質(zhì)文化精神生活日益豐盈的今天，無情對理應(yīng)成為我們神會先人，會心一笑的一個小小窗口。
001
樹已千尋休縱斧 [未知]
果然一點不相干 [張之洞]
賞析：
果然一點不相干！如果說無情對也有一句廣告詞，毫無疑問就是它了。
這副無情對，出句有多個版本，“千尋”之外還有“半尋”和“半枯”之說。
從純技巧來看，此作主要由“果”“干”二字的借對而獲得成功。從小類工對的角度來看，作品并非“完璧”。然而，正是因為對句“果然一點不相干”在成功實現(xiàn)無情對仗的同時，還恰好概括了大部分無情對的常見特征，而穩(wěn)居佳作第一把交椅。張之洞也因此被人訛傳為無情對的創(chuàng)始人。其實，只要稍微考證，就可發(fā)現(xiàn)：只能說張之洞是無情對在清末興起時的代表人物。他以自己積極的實踐，為這個聯(lián)種的崛起發(fā)揮了實質(zhì)上的首倡作用。
聯(lián)如其人，聯(lián)可窺人。無情對，既固守對聯(lián)的對稱之美，又有條件地極力追求不對稱之美，并將它們和諧統(tǒng)一于同一件作品中。非敢于突破條條框框，有強烈創(chuàng)新意識者，而不能擅之。由無情對，亦可窺張之洞人生之一豹。張之洞一生，無論是理政、興學(xué)，還是辦實業(yè)，都很講原則，而又極靈活。他的《勸學(xué)篇》提出了著名的“中學(xué)為體，西學(xué)為用”的觀點。他在廣東主政時，為了籌措資金干大事，敢于恢復(fù)朝廷已禁止多年的民間賭博。這等人才，玩無情對是高手，也就不奇怪了。
“果然一點不相干”，也奠定了無情對作品“主題不相關(guān)”這一主流風格。張之洞的應(yīng)對本身是沒有問題的。然而，一百多年來，它在揚起無情對鮮明旗幟的同時，也誤導(dǎo)著傳承者們以偏概全，把“主流”當“本質(zhì)屬性”，嚴重制約著無情對的發(fā)展。
002
陶然亭 [張之洞]
張之洞 [李文田]
賞析：
整詞借對，字字工致，義遠而類較遠，是五言以下無情對中的代表作。
此對中，“陶”字由形容詞“快樂”轉(zhuǎn)義為了名詞“姓氏”之意。這說明，改變“出句”中字的詞性和含義的方法，為前人所選擇過。但時至今日，人們更習慣的是利用“對句”中的字詞來做文章，使創(chuàng)作空間遠未得到開掘。
作品相傳為張之洞在北京陶然亭宴客時所出，工部侍郎李文田所對。有名有姓有細節(jié)，可信度較高。但我相信張之洞在出句時，心中是很可能有預(yù)謀在先的。可以預(yù)謀，這是無情對創(chuàng)作的一大取向。
003
三顧頻煩天下計 [杜甫]
兩朝開濟老臣心 [杜甫]
賞析：
杜甫《蜀相》中的“頸聯(lián)”，我認為，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早的優(yōu)秀無情對。這一拔，會出許多人意料。
我們先來分析一下：1、從現(xiàn)代語法角度看，上下句結(jié)構(gòu)有天淵之別，在唐代律詩中，此等對仗，非常異類；2、從“朝/顧”、“開/頻”、“臣/下”等字組的多處借對或變詞性對來看，手法運用是豐富的、覆蓋全句的。雖然“開/頻”、“老/天”不是很理想的小類工對，但已非常難得。（當然，有些跨詞性的情況，在普通對聯(lián)中很正常，沒必要以借對看待。）
古人對仗，并無現(xiàn)代語法，實則是以字為單位、以對類為法度（與無情對血緣更近，呵呵）。故而，借對在古詩中常見，最終在清末對聯(lián)中出現(xiàn)很頻繁。借到極致，無情對萌生。杜甫是唐代詩人中較頻繁使用借對手法的代表。其另一作品“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中的“七十/尋?！本统１挥脕碜鳛榻?jīng)典的借對手法運用之例。擅于借對的詩圣，最終給我們留下這么一個準無情對佳作，也就不奇怪了。
004
雞冠花未放 [葉廣文]
狗尾葉先生 [某生]
賞析：
這是宋龔明之《中吳紀聞》記載的學(xué)生嘲先生葉廣文的一聯(lián)，公認的最早的無情對之一。
該作借對精彩，尤以“葉/花”、“先生/未放”為精妙。在特定的情境下，諷刺辛辣，令人捧腹。
無情對仗本身就是幽默而頗值得玩味的，加上詼諧的表意，可謂錦上添花。此為成功一例。
值得注意的是：先繡好“錦”，才談得上添“花”。在無情對的創(chuàng)作與欣賞中，有很多朋友不能正確看待“錦”與“花”的辨證關(guān)系，在機巧的運用上缺乏認識和把握，而一味追求句意上的俏皮與搞笑。其結(jié)果，往往成了“麻布袋繡花”了。有時，連麻布袋都不是。
005
庭前花始放
閣下李先生 [李東陽]
賞析：
此作出于明代的《古今譚概》，相傳為李東陽所作。機杼與上句略同。
分析：“閣下”對“庭/前”、“先生”對“始/放”為借對，疊加“異步”手法；“李/花”屬借對。3位下轉(zhuǎn)；5位下變。
這是手法運用最豐富、全面的五言范例，是老無情對中最為精工者?？盀槔硐氲慕虒W(xué)例句。
006
樹已千尋休縱斧 [未知]
蕭何三策定安劉 [李文田]
賞析：
與“果然一點不相干”相比，此作手法相似，但“蕭/樹”等更顯工致。在有張之洞的對句在先的情況下，還能得以流行，自有其獨特魅力。
該作開了人物姓名入無情對的先例。更重要的是，在用典、化典方面開了無情對之先河。誰說無情對一定要與普通對句大相徑庭？一定要往俗語、口語方面作選擇？一定要一莊一諧？
此作以史筆評西漢之事，是雅出雅對之代表作。
明顯的對稱與明顯的不對稱和諧統(tǒng)一于一件作品，這是無情對的本質(zhì)屬性，是真正的“無情味”。如何創(chuàng)作與欣賞無情對，此作給我們的啟示很多。
007
三星白蘭地 [未知]
五月黃梅天 [未知]
賞析：
兩組詞成功借對，字字小類工對。2位上轉(zhuǎn)。
外來詞入無情對，這個是很有代表性的。借對成功的關(guān)鍵是“義類要遠”，土洋相對，往往可以很好滿足這一要求。所以，這方面還大有可為。
008
細羽家禽磚后死
粗毛野獸石先生
賞析：
這是靠1-2個詞借對，使整句無情效果突出的典型例子。手法運用情況為“石/磚”下轉(zhuǎn)；“先生”對“后/死”借對，同時異步。雖然句子的前4字沒有加諸造無情手法，但無情效果已非常突出。這是因為，每一個字、詞，是句子的有機組成部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整個句子無情味就出來了。
所以，無情應(yīng)對，要以句子流暢自然高質(zhì)量為第一選擇，無情手法的覆蓋率為第二選擇。有時候，“直對”也是上策。
此作的出句，有一定捏造痕跡。懷疑為先有對句而設(shè)計的粗糙的出句。因為，“細羽家禽”的說法，不太符合文人的一般創(chuàng)作習慣，羅嗦之極。當然，也不排除迂腐之極的酸秀才干出這樣的事。所以，這也提醒我們，先有對句，造出句時，也要以句子流暢自然高質(zhì)量為第一選擇。
009
怕熱最宜穿短褲
論功還欲請長纓
賞析：
比008句直對得更多！此作唯一使用無情手法的地方，在“功/熱”的雙轉(zhuǎn)（變）。以1/7而影響全局，可見，無情創(chuàng)作可能更多從局部著手，但最終要看整體。
此作還有一個特點：出句俗，對句雅，而一樣可以很方便的感受其無情味。所以，所謂“出句要雅，對句要俗”僅僅是一個經(jīng)驗總結(jié)。如果作為定論來遵循，則謬矣。
其實，這是個進入“爭鳴區(qū)”的句子?！肮?熱”按普通對聯(lián)要求，本身也可對仗。如此，則為意境大相徑庭的純詼諧聯(lián)，而非無情對了。
010
乃武歸天
斯文掃地
賞析：
此作妙在“斯文/乃武”的精妙借對，故流傳甚廣。楊乃武一介書生，命懸一案，真是斯文掃地！故上下句又是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梢娺\用同樣的手法，對出的作品雖然有明顯的不對稱特征，但主題卻可能相關(guān)。而且，是清末的作者給我們留下了范例。
圍繞同一主題，我把這類無情作品歸納為“神不散”，以區(qū)別于“風馬牛不相及”一類。很顯然，把“果然一點不相干”理解為無情對的本質(zhì)屬性，是片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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