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地處渤海之濱，九河下梢，明永樂年間設(shè)衛(wèi)建城，朝廷從皖北鳳陽調(diào)大軍駐守，這些人便成為津城的主要人口，他們帶來了與北方人迥異的生活方式，一口獨特的天津話（鳳陽腔）600年沒變。便利的交通，發(fā)達(dá)的經(jīng)濟(jì)，吸引了操著南腔北調(diào)的人來此定居，天津就此成為當(dāng)時中國最大的移民城市，融合了各地的文化特點，形成了一套與眾不同的風(fēng)俗習(xí)慣。要說天津是全中國最重視過年的城市，一點兒也不為過。人說“吃盡穿絕天津衛(wèi)”，過年時，天津人的確是把這句話演繹到了極致。要論天津過年最核心的區(qū)域，非天后宮莫屬。

古韻綿延香火盛

    天后宮原名天妃宮，俗稱娘娘廟、娘娘宮，供奉的是護(hù)海女神媽祖，始建于元泰定三年（1326年），比明代建城的天津城的歷史還早了近80年。天津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是元代海運漕糧的終點站，由于此地水文情況比較復(fù)雜，為了保證漕運的安全，元朝皇帝決定求助神仙庇佑，特旨下令在海河的三岔河口修建天妃宮（清代改名天后宮）。天后宮坐西朝東，遙望大海，名列中國三大媽祖廟之一，也是我國北方最大的媽祖廟。最初來此祭拜的是靠海吃海的水手漁夫，隨著時間的推移，天后宮成為天津人求子祈福的場所，香火日盛。

    大年初一的天后宮可謂熱鬧非凡。舊時天后宮每月初一、十五兩次開門，這新年頭一次開門，眾多商賈堵在天后宮旁宮南宮北兩條大街的集市上，巴望著賺取新年的頭一份財。無數(shù)善男信女爭著搶著擠進(jìn)天后殿，要去給媽祖娘娘燒頭一炷香。因此，每年正月初一官府都會派出大批差役在天后宮附近站崗巡邏。為了避免男女混雜發(fā)生意外，差役們不論良莠，推推搡搡地把所有男人隔在大殿以外，任憑他們在院子里猛灌西北風(fēng)，生性幽默的天津人把這個景象形象地稱為“長袍胡同”。

賣吊錢兒、窗花

福字吊錢有講究

    嗅覺靈敏的各路商家認(rèn)準(zhǔn)了天后宮這塊聚財?shù)娘L(fēng)水寶地，紛紛在其周邊修建店鋪，從而形成了天津最早也是最著名的商業(yè)街——宮南宮北大街。

    天津衛(wèi)的傳統(tǒng)年貨市場就在宮南宮北兩條大街上。每年臘月十五一應(yīng)年貨就全擺出來了，用天津話講叫“上全街（音該）”。上全街講究的就是一個“全”字，許多原本小門小戶、低調(diào)經(jīng)營的店鋪，像變戲法一樣一下子弄來一大堆年貨，門臉放不下的都堆到了大街上。一時間市場里南北貨物齊全，吃喝玩樂都有。

    市場里最具天津特色的年貨非吊錢兒莫屬。不同于隨處可見的窗花，吊錢兒是用一整張紅紙剪成，保留著整張紙的框架，分上中下三層結(jié)構(gòu)，上部用于粘貼，中部剪出“合家歡樂”“五谷豐登”等吉祥話語，下部是獨具特色的流蘇式樣。傳說窮神不進(jìn)窮人的門，為了不讓窮神進(jìn)家門，心靈手巧的天津人就在門窗上掛破紙片，把自家偽裝成窮人來避窮神，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貼吊錢兒的習(xí)俗。貼吊錢兒的規(guī)矩可大了，要在門楣貼三張，窗戶上掛一張，要求既得粘得牢又不能粘死，得讓吊錢兒的流蘇在新春的寒風(fēng)中迎風(fēng)招展，還不能讓它被風(fēng)刮破了。等到正月二十四晚上“打囤”的時候，才能小心翼翼地把吊錢兒完整地揭下來，包上幾粒谷物，疊好后用磚頭壓在糧倉底下，以求新年五谷豐登、米面滿倉。正月二十五是填倉節(jié)，一大早人們再把吊錢兒糧食包取出來壓在炕褥下，象征著錢糧到家，直到此刻，吊錢兒在春節(jié)的歷史使命才算完成。

    必不可少的年貨還有“?！弊?。與其他地方大門上倒貼福字意喻“福倒（到）了”的習(xí)俗不同，天津人大門上的“福”字必須正著貼，因為大門是正門，不能搞歪門邪道，講究的是頂天立地的一股浩然正氣。津門民俗認(rèn)為水土為財，水缸、垃圾桶上的“?！弊值玫怪N，這樣一來，雖然倒水倒垃圾的時候缸和桶是倒的，可“福”字還是正的，就不怕把福氣倒出去了。

各色點心堆成山

    上全街時最博人眼球的店鋪是蒸食鋪，小小的鋪面外全都堆起了一座座小山包，那是一樣樣擺出來的各色點心，包括敬神祭祖的紅白蜜供、塔狀供糕，過年的主食蒸餅、年糕、餡饅頭、糖三角，以及送禮的點心大八件兒、小八件兒。天津過年歌里唱得好：“蒸食鋪，居然可觀，平日買賣有其限，到這時門外堆成了花糕饅頭山。”所謂紅白蜜供，是一類花樣繁多的特制糕點的統(tǒng)稱，制作時要用上好的香油和面，和成天津人愛吃的半發(fā)面，再切成一寸長短的面條，精心炸制之后裹上厚厚的蜜糖，層層疊疊壘成或方或圓的高塔，有的甚至能高達(dá)三尺。蜜供的講究很多，里面夾紅線的為紅供，用于拜神；未夾紅線的叫白供，專門祭祖。盛蜜供得用大碗，講究五碗為一堂，稱作“成堂蜜供”。成堂蜜供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做得出來的，所以需要提前到蒸食鋪預(yù)訂，一般尋常人家怎么也得湊一堂蜜供才算體面，大戶人家的蜜供就更不用說了。

耍貨攤

泥娃娃里說道多

    置辦年貨時，已經(jīng)成家的女人還有一項特殊的任務(wù)，就是去“洗娃娃”。舊時天津女性求子是要去天后宮的。媽祖神像的腳下放置有許多精工細(xì)作、惟妙惟肖的泥塑小娃娃，每逢初一、十五天后宮開廟，已婚婦女向媽祖進(jìn)香禱告之后，就可以用紅線拴一個泥娃娃回家，這就是天津特色風(fēng)俗“拴娃娃”。還有那求子心切的女子會趁人不備，偷偷“順”一個泥娃娃回家，人稱“偷娃娃”。不論是拴來的還是偷來的泥娃娃，都被當(dāng)做親生的孩子“養(yǎng)”在家里，尊稱為“娃娃大哥”，津城老話講“娃娃大哥坐炕頭，老大吃喝不用愁”。一旦此女日后產(chǎn)子，就認(rèn)為是天后娘娘顯靈，親生的孩子只能排在泥娃娃的后面，排行第二。因此，舊時天津人彼此的稱呼多為“二哥”“二姐”，沒有“大哥”“大姐”。在孩子過百天之前，產(chǎn)婦必須回天后宮還愿，還得從娃娃鋪買來99個泥娃娃還給天后娘娘，預(yù)備給后來求子的人拴。

    既然娃娃大哥是神仙賜的，過新年了，如果娃娃大哥沒有長大，就是當(dāng)媽媽的失職，沒有照顧好孩子，萬一天后娘娘怪罪下來可怎么辦呢？不用著急，聰明的天津人自有辦法。每年臘月十五，女人們就成群結(jié)隊地趕去天后宮南面的襪子胡同，那里聚集著大大小小的娃娃鋪，花上幾個錢就可以拿舊娃娃換一個大一些的新娃娃，天津人管這事叫“洗娃娃”。娃娃每年都去洗，結(jié)果娃娃越洗越大，從區(qū)區(qū)兩三寸那么高，一點點地長到了一尺二寸，這時再洗娃娃就不是簡單地讓其再長高一點，而是要讓它從孩子長大成人，換下童裝穿上長袍馬褂，慢慢地蓄起胡子，坐上太師椅，輩分也跟著長了，成為“娃娃大爺”。還有些娃娃伴著長壽的媽媽一起慢慢變老，長成了兩鬢如霜、鶴發(fā)童顏的“娃娃太爺”。那時候天津衛(wèi)每家每戶都少不了大小各異的娃娃，很多娃娃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越了求子祈福的最初意義，而是代替那些不能常伴雙親左右的子女，成為老人們的心靈寄托。

    詩人崔旭寫詩稱贊天后宮：“飛翻海上著朱衣，天后加封古所稀。六百年來垂廟饗，海津元代祀天妃?！比缃?，天后宮已作為民俗博物館對外開放，宮南宮北大街演變的古文化街，也成為在天津過年必去的不二之選。

 

賣空竹

賣年畫

賣頭花

寫對聯(lián)

    天津市檔案館提供照片檔案

    原載于《中國檔案報》2015年2月27日 總第2727期 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