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不開車

    □合肥  牧徐徐

    為了能便捷、風(fēng)光地回老家過年，我特意貸款買了一輛車，然后開了回去。母親站在門外迎接我，用手一遍遍地摸著新車，贊嘆道：“我兒本事真大呀，跟縣長一樣，自己都有小汽車了。”

    母親一輩子生活在山村里，從沒出過遠門，更沒坐過私家車。因此，我決定讓母親體驗一下坐小汽車的感覺，于是便開車帶著她去鎮(zhèn)上采購年貨。看著母親舒坦地坐在車內(nèi)，我得意極了，采完年貨，又帶著她兜了好久的風(fēng)，并通過微信將這些消息發(fā)在朋友圈里。

    很快，兒時的玩伴，高中的同學(xué)便都知道我回來了，紛紛邀請我去做客，在一起聚一聚。盛情難卻，我便開著車，挨個去串門、拜訪，有時要到很晚才能回到家中。

    “有車就是方便，跟朋友們見面容易多了，而且也有面子。”一次聚會回來后，我對母親炫耀道，可母親只勉強地笑了笑，并沒接我的話。

    回城之前，我本想用車再拉母親去兜兜風(fēng)，可母親卻以“有些暈車”為由，拒絕了，我感到有些失落，覺得母親到底是老了，連車都坐不習(xí)慣了。

    臨走前，母親拉著我的手：“下次還是坐車回來吧，別再自己開車了，媽怕你開車有危險?！?/p>

    “我技術(shù)好得很，開慢點絕不會出事的。”我拒絕道，然后踩腳油門，一溜煙地回城了。

    此后，我回老家很勤，每次回來都開車，完全不聽母親的勸阻，直到有一天，父親把我拉到一邊：“難道你真不知道，你媽不愿讓你開車回來的原因嗎？”

    “怕我出事故唄?！蔽液敛华q豫地應(yīng)道。“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父親搖了搖頭，“她是想讓你在家多呆會，多陪陪她呀！”

    “可開車，回來才快，才能多陪陪她呀?！蔽也唤獾胤瘩g。

    “開車，你回來得確實快，但你走得也快呀，”父親解釋道，“以前，你沒車時，天大的事，都要等到第二天車站有車時才能回去?，F(xiàn)在有車了，接到一個電話，說走就走。而且好多次，吃過晚飯后，還要連夜開車往你城里的那個小家趕?！?/p>

    “你媽還說，以前你回來后總是乖乖地呆在家里，陪在她身邊?，F(xiàn)在你每次回來都開著車四處會朋友，她想跟你在一起吃頓飯都難?！?/p>

    沒想到母親居然是這樣想的。

    父親接著說：“你媽媽心里難過呀，覺得家留不住你了，她留不住你了，也沒用了，以前你去縣城上中學(xué)，省城讀大學(xué)，哪一次不是她親自送你去車站？每次回來時，她不按時去接你？現(xiàn)在你有車了，再也不用她接送了，因此你媽很失落，心里空鬧鬧的！”

    “那下次讓她坐我車，送我就是。”我應(yīng)道。

    “那也不行，你媽每回坐在車上，都是滿肚子的話不敢跟你說，怕你開車分神，她還是想和以前一樣，走著送你，邊走邊和你聊天。”

    聽完父親的這些話，我一下子醒悟了過來，決定今后不再開車回家，而是和以前一樣，坐車回來，讓母親在鎮(zhèn)上接我，然后跟她一路步行回去。而且，再急再忙的事，晚上也要留在老家，留在母親的身邊，好好陪陪她嘮嘮家常。

    母親已經(jīng)老了，這一輩子還能跟兒子一起走在路上的日子，已經(jīng)屈指可數(shù)了，陪在她身邊的日子也很少，我不能讓便捷的私家車，成了自己和母親之間的一道隔離網(wǎng)，稀釋了我與母親之間的濃濃母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