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笑笑的爸爸不吸毒，她媽媽就不會自殺，那么，笑笑就會有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她會像小公主一樣在父母的寵愛下慢慢長大，然后找到寵愛自己的男人，相夫，教子，平淡川頁利地過完一生?？上н@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上帝給你定好游戲規(guī)則之后，除了繼續(xù)玩下去，你別無選擇。當(dāng)然，如果那樣，也就沒了今天的故事。

從那天放學(xué)回家見到媽媽懸掛在衛(wèi)生間里以后，笑笑就再也沒見過她爸，只有一所媽媽用生命保護(hù)住的房子和一個瘋瘋癲癲的奶奶。

據(jù)說老太太一發(fā)病就會大小便失禁，誰接近她就咬誰，時好時壞。經(jīng)歷這樣噩夢般的童年、少年，笑笑竟然也出落得水靈、高挑，就像從巖石縫隙中掙扎出來的小花，開得十分迷人。

笑笑有一副好嗓子，認(rèn)識她時，她還是個酒吧的主唱。我們一幫死黨里有個胖哥，人憨厚也會賺錢，卻總抓不住女人的心。那時候他剛失戀，我們陪他去那兒借酒澆愁，那晚他一直點(diǎn)歌，讓笑笑唱些憂傷的老歌，每唱一首就給一百塊小費(fèi)，連唱了二十多首。唱完后我們約笑笑下來喝一杯，她很大方地接受了，離開時悄悄幫我們買了酒單。

酒吧兩點(diǎn)鐘打烊，胖哥意猶未盡硬拉著我們再喝一輪，酒吧設(shè)在公園里，沒有出租車，幾個人搖搖晃晃往前走。路過一片小樹林胖哥突然嚷嚷要撒尿，說完就往里走。樹林的背陰處停著輛車，胖哥走過去背靠著車門掏出家伙開始撒尿。車?yán)锿蝗幌聛韨€光著上身的光頭男子，照著胖哥的面門給了一拳，胖哥滋了他一身尿。

我們沖上去圍住那光頭準(zhǔn)備開打，他明顯有點(diǎn)驚慌失措。這時候車?yán)锵聛韨€衣衫不整的女孩，正是笑笑。她一見是我們便大聲嘁道，別打！別打！我們也認(rèn)出了是她。胖哥先開口說沒想到車?yán)镉腥?，是自己不對。笑笑也說光頭不應(yīng)該打人。沒想到這時候光頭突然沖笑笑火了，伸手就是一個嘴巴，把笑笑打了個趔趄。

在場的人全都愣住，光頭轉(zhuǎn)身上車一腳油門就走了。笑笑蹲在地上小聲抽泣，胖哥走過去說了好多道歉的話。過了許久，笑笑站起身對我們說，可以送我回家嗎？走到路燈下，才發(fā)現(xiàn)笑笑白皙的面龐有些紅腫，胖哥問她要不要先去醫(yī)院，她搖了搖頭。我們打了三輛出租車，胖哥和笑笑川頁路，坐了同一輛。

從那以后光頭沒再出現(xiàn)過，笑笑卻和我們漸漸熟了，經(jīng)常去酒吧聽她唱歌，偶爾會一起吃飯，主要是胖哥張羅。我們看出胖哥對笑笑有意思，只是她從來不肯單獨(dú)接受胖哥邀請，要幾個人一起聚才肯參加，所以我們認(rèn)定，光頭就是她男朋友。后來才發(fā)現(xiàn)笑笑的胳膊上時常會有一塊塊的瘀青，笑笑不說，我們也不好問。

幾個月后的一個深夜，胖哥在我家一起打CS，突然接到笑笑的電話，聲音嘶啞像是哭了好久，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嚇。半小時后，我們趕到笑笑的出租屋，房間里的設(shè)施很簡陋很臟亂，笑笑哭著指指床上，躺著個男人，就是那個光頭，已經(jīng)沒了呼吸。我和胖哥都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都慌了手腳，半天才想起打電話報警。

光頭是吸毒過量導(dǎo)致猝死，警方確認(rèn)笑笑沒有嫌疑放了她，我們?nèi)ソ铀鰜砟翘?，笑笑說了她和光頭的事。笑笑16歲輟學(xué)開始在老家的酒吧唱歌，光頭是酒吧看場子的混混，曾經(jīng)揍過幾個想吃笑笑豆腐的渣男，笑笑無依無靠就和他好了。后來倆人來到北京，笑笑用積蓄給光頭買了輛二手車?yán)诨?，自己在酒吧唱歌?/p>

笑笑見過光頭毒癮發(fā)作時那種猙獰的慘狀，自己的收入多半用來給他買毒品，說是不忍心。光頭除了吸毒還喜歡喝酒，喝多了就打笑笑，那些胳膊上的瘀青就是他的杰作。我不能理解她為什么能和這樣一個人渣生活在一起，或許就像公子說的那樣，缺少親情的女孩，都會把愛情當(dāng)做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不放的吧。

聽完這些，胖哥沒說話，第二天就給笑笑租好了新的房子，找人去給她搬家。笑笑說什么也要自己付租金，繼續(xù)在酒吧唱歌。幾個月后，他們在一起了。真心替笑笑高興，胖哥是那種可以托付終身的好男人，除了手笨。笑笑像照顧小朋友一樣照顧胖哥，每次吃魚都幫他把刺挑干凈，看得觀眾們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

半年后聽胖哥說笑笑懷孕了，他們準(zhǔn)備奉子成婚。正在我們準(zhǔn)備祝福他們的時候，一個人出現(xiàn)了，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胖哥的媽媽。不知道為什么，這位高級知識分子對笑笑有一種天生的仇視，她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攻擊這個傷痕累累的女孩，并且要挾胖哥，你如果和這個下賤胚子在一起，我就去死！

老太太真是說到做到，吃了20片安眠藥。雖然醫(yī)生說這個劑量根本不至于喪命，但是胖哥真的害怕了，他找我哭了好幾次，我明白這種夾在中間的痛苦，所以有人會問媽媽和老婆同時掉進(jìn)水里你先救誰這種蠢問題。胖哥是個孝川頁的孩子，他也深深愛著笑笑。朋友們，我想知道，如果是你們遇到這樣的情況，會怎么辦？

我在老輩人眼里還算是個乖孩子，胖哥讓我試著去找老太太求情，說笑笑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胖哥的孩子，希望老太太看在孩子的份上接受笑笑。出乎我意料的是，老太太居然若無其事地說道，孩子打掉，要多少錢我們給！朋友們，我可以說臟話嗎？我可以說臟話嗎？

可以嗎？可以嗎？但是我忍住了。

笑笑在一個寒冷的夜晚懷著三個月的身孕消失在我們的視線里，給我發(fā)了條很長的短信，大意是：告訴胖哥，我很愛他。他是我今生遇到的最好的男人，我們原本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和他在一起這段時間，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孩子我會生下來，等他長大我會告訴他父親是誰，不用擔(dān)心，別找我。胖哥看完之后，失聲痛哭。

胖哥的媽媽兩年后因?yàn)樾呐K手術(shù)死在手術(shù)臺上，胖哥關(guān)了自己的公司開始全國旅行，朋友紛紛表示不解，胖哥笑著說自己改行做古董了，跑全國各地收貨，只有我知道他找的是什么。

胖哥在這幾年里還真歷練出了點(diǎn)眼力，收了幾件瓷器，賺的一點(diǎn)都不比他開公司少。也有不少女孩喜歡胖哥，他總是用各種方式拒絕人家。去年的冬天我在美國接到胖哥的電話，他說他正在福建的一個小鎮(zhèn)里悠閑地準(zhǔn)備過春節(jié)，說著說著就掛斷了。半個小時后，胖哥的電話又來了，喂，你好。說話的人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