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您給了我生命，是您含辛恕苦，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撫養(yǎng)成人，當我吸干了母親乳汁，還沒來得急報母養(yǎng)育之恩，您在那個秋夜離我而去，留下了我深深殲悔。
       在走過人生風雨五十五年中，我寫過許多文章， 說來很慚愧，卻似乎從未認真寫過母親。其實，一直就很想寫一篇關(guān)于母親的話題，但也許是歲月里沉淀了母親太多的故事，也或許是母親的恩情多得讓我無法下筆，所以遲遲沒找到一份感覺或契機。今日于這窗下的書案旁，晚風拂窗，撩起了薄薄的窗簾，腦海浮現(xiàn)了母親的音容，想起今天是我生日，內(nèi)心不禁泛起了愧疚之情……

     這世上，贊美母親的文字何其之多。這個美好的詞匯，讓人想到溫暖、慈祥、寬厚、依戀以及包容。母愛是一種無法割舍、世上唯一永恒不變的親情，是溫暖的象征，是生命的港灣。我根本無法用自己拙劣的筆來描述，只能體味母親慈祥的笑臉和那溫柔的聲音。我想，天底下最美麗的事，不應(yīng)該僅用文字來表述，而應(yīng)該用心靈去體味那一份濃濃的母子之情。

     屈指算來，母親如果在世今年已經(jīng)八十三歲了。母親雖出生于戰(zhàn)亂的年代，由于外公的辛勞而略有積蓄，曾有幸于在青年時期完成了她的私墊學校學習，這在當時那個年代卻是一個有很高文化水準的女性。然而，不幸的母親卻沒有因此交上什么好運，一生的坎坷，寫就了她的辛酸。最幸福的時光而伴隨著我的出生，也就意味著母親一生的惡運降臨。

    據(jù)說，我生下來后就沒停過哭，滿月前只要是醒著就一直啼聲不斷，這個壞習慣持續(xù)到六歲上學前，每天晚上八點到十點，好端端地會突然哭起來，不哭上二個小時便不能安睡，任怎么哄也沒用，可以想象那會是多么折磨人！因此外婆還特意讓人寫了許多“天蒼蒼，地茫茫，我家有個夜哭郎。過往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光……”什么的小紙條到處張貼。時間久了，母親也就習以為常，只能聽之任之，至今舅舅們還時不時地用此來笑話我?？蔀槭裁磿弈?？連許多醫(yī)生都莫名其妙，誰也說不出個以所然來。也許，是我的靈魂深處在為自己、為父母親而悲哀吧，或也許，在潛意識里深藏著對命運的一種說不出來的深深恐懼。

    生父因被劃分為“右派”分子， 接受不了非人的打擊與折磨含冤離開人世！剛從北方回南方(今長沙縣高橋鎮(zhèn))的日子里，母親帶著我在山里的一個鄉(xiāng)村小學當代課老師。學校設(shè)在村旁的一座破廟里，白天有十幾個學生為伴，到晚上就只剩下我們母子倆伴著煤油燈相依為命了。我不知道膽子并不大的母親，當時是怎樣度過一個年輕女子帶著一個嬰兒熬過那些恐怖夜晚的，只是若干年后我特意去那地方看了看，那座大廟還在，那斑駁銹蝕殘缺不全呲牙咧嘴的神像還在，白日里還有點陰森森的恐怖，何況是晚上呢？

     童年時光，特別是上學之后，因為在班里最小的緣故，免不了要受些欺負。有個別同學常說我是個沒有父親的野孩子，這讓我經(jīng)?？拗鴨柾夤馄牛赣H回家后，更是不懂事地纏著母親問我的父親是誰？這常常讓外公外婆沉默無語，而母親總是含著淚鼓勵我，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只要學習好，別人就不會說什么了。每當我考試考了高分，看著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在班上數(shù)一數(shù)二，母親臉上總是會浮起一絲欣慰的笑容……后來，母親在親友的勸說下，終于同意給我找個父親，這就是我后來的繼父。而那年，我已經(jīng)七歲了！雖然也離得很遠，但幼小的心靈里卻有了巨大的慰藉！ 

    繼父是個大度、善良而溫和的人，記憶中，他嘴角總是帶著微微的笑容。也許是沒見過生父的緣故，我對繼父的感情也一直很深，有種很親切的感覺和感激。此后，便常常自豪地和同學們言及自己的家人。是的，我很高興自己有個父親和完整的家庭而不為旁人所恥笑，而長大以后才體會到，母親當時是多么的痛苦和無奈。

    

    慚愧的是，雖然心里有許多對母親的感恩，但卻很少單獨面對。在江南那一個個“聽取蛙聲一片”的雨夜里，經(jīng)常只有和妹妹們的談笑而忽略了旁邊的母親。這也許是因為母親在心中無處不在，所以可不表達，或者說真是“娘肚子里有兒，兒肚子里沒娘”罷，男人的內(nèi)斂不習慣與母親對話。只在那年我參軍、離開家鄉(xiāng)遠行時，看著母親默默地為我收拾行囊，突然注意到母親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不由得心兒一陣陣發(fā)顫！母親老了，歲月的風霜把她曾經(jīng)美麗的臉龐刻蝕得好深！真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啊，扭過頭去，淚水涌上了我的眼睛……

    我該對您說什么呢，我的母親！您的苦難是從我呱呱墜地的一剎那開始的。如今我已天命之年，卻不能讓您安度晚年，反而讓那些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使您至今還要為我擔心！我很少見您拭過淚眼，不知道您曾承受了多少的悲傷，我無從計算。只知道為了兒女們的成人成才，您獨自承擔了無數(shù)的痛苦和眼淚！為了兒女平安和健康，您寧愿付出全身心的愛和憂，歲月在您身上悄然溜過，您的關(guān)愛仍然不停，在您的港灣里，我這一生，不幸中又包含有多少的幸運？

    如今，也曾站在星城都市遠眺您的身影，也曾駐足浩瀚的大海邊感受您的深情。您是一個忙碌的、永不停息的慈祥畫面，是一首飽經(jīng)滄桑、沉重纏綿的主題曲。我只想說，如果我是遠揚的樹葉，您就是我的生命之根，我的距離走不出你關(guān)切的眼神；如果我是天空的浮云，您就是我心空的藍天，我的高度飛不出您慈愛的心靈。

　　

    母親，您是我的生命之源，我不知道是你前世欠我太多，今生讓我成為您的兒子來索取，還是我本來就是個災星，注定要給您帶來苦難的命運？但如果真的有來世，還能讓我選擇的話，我寧愿來世還是您的兒子！那時的兒子肯定會更懂事，更孝順。然而，“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您的恩情我又如何報答得盡？如果兒子在這輩子和下輩子做的不夠，母親，今天請您收下我最真摯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