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全面發(fā)展教育思想的一些問題.....3

    這個問題的第二點復雜性就在于，從學生時代開始的勞動生活，應當被理解和體驗為一種獨立于學習、上課、完成家庭作業(yè)等之外的精神生活的因素。如果沒有勞動對于學習的一定的獨立性，就不可能有學校與生活、教學與教育、知識與勞動的真正聯(lián)系——這正是教育這個廣義的概念的辯證法。為什么有必要不僅談到這種獨立性，而且還要在教育工作實踐中去實現(xiàn)它呢？

    首先是因為，如果我們對學生說：“你們在學校里學習的一切，將來在你們的勞動中都會用到，”——這個說法是給他們指出了不正確的方向。在實施普通教育的中等學校里所學的東西，只有很小一部分跟生產(chǎn)部門的勞動有直接的聯(lián)系。在很大程度上，這種聯(lián)系并不是直接的：我們的學生學會了思考和認識世界（自然界、勞動、人）以后，到了他們參加勞動后也應當是善于思考和創(chuàng)造的人。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的學生在學校里掌握的知識，并不是他們在勞動中直接需要的；它們之所以需要，是為了使一個人在接觸了文化財富之后，感到自己是一個真正的人，產(chǎn)生一種自己是勞動的聰明而有才智的主宰者的尊嚴感，為自己在生活中不只是為求得一塊面包在操勞而感到幸福。如果我們深入思考一下學校目前面臨的復雜的、多方面的、互相交錯的教育任務的話，我們就會不可避免地得出一條很重要的結(jié)論：現(xiàn)在特別尖銳地提出要讓所有的學生在所有的學科上必須掌握深刻而牢固的知識這個問題，首先是因為絕大多數(shù)的普通學校畢業(yè)生要去參加工作。如果認為只有那些準備升大學的人才需要高水平的知識，而其余的人學得平庸和膚淺一些并沒有什么危險（一個泥水匠或拖拉機手何必要知道作詩法的理論知識或者知道古希臘雕塑的特點，一個飼養(yǎng)員或廚師不懂得浪漫主義或感傷主義的細節(jié)也完全過得去，等等），那么這將是一種很大的誤解。

    牢固的、深刻的、理解透徹的知識，對于明天的物質(zhì)生產(chǎn)勞動者、對于未來的父親和母親之絕對地必不可少，并不亞于未來的學者、設計師或詩人；充實的、多方面的知識對于物質(zhì)生產(chǎn)部門的勞動者的重要性，并不次于腦力勞動者或藝術(shù)工作者。因為這些知識在生產(chǎn)部門的勞動者的生活中是主要的精神財富，在這種精神財富的基礎上將會產(chǎn)生、形成和確立起新的智力興趣。

    重要的不僅是要使這些思想成為全體教師的信念，而且需要進行耐心細致的教育工作，使我們的學生在思想上確立這樣的信念：就是到了共產(chǎn)主義時代，還是會有不輕松的、緊張的勞動、去種出糧食和建造住宅，生產(chǎn)衣服、機器、電能和書籍。沒有這種勞動。就不能設想社會的生活，就不會有每個家庭和每個個人的幸福。同時，如果沒有文化財富——知識、文學、藝術(shù)、音樂以及各種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美，那么生活就會變得暗淡、狹隘，從而失去了真正的人的幸福。我們的任務就在于，要在每一個未來的物質(zhì)生產(chǎn)的勞動者身上，培養(yǎng)起一種對知識、文化和美的不可熄滅的向往。

    （六）掌握牢固的、深刻的、理解透徹的知識，培養(yǎng)人在整個一生中都在追求“我要比今天知道得更多”的不能動搖的愿望，——這是全面發(fā)展思想的第六個問題。我們沒有把這個問題擺在第一位，只是因為它跟全面發(fā)展的其他問題一樣，是跟其他許多問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性和依存性的，既取決于那些問題，同時又制約著它們的順利解決。在培養(yǎng)全面發(fā)展的人的工作中，一般地說，沒有任何一樣是次要的東西。這里的一切都是重要的，如果有任何一點被忽視或者做得不正確，就會使全面發(fā)展這一完整統(tǒng)一事物的和諧的基礎遭到破壞。

    今天我們的社會所處的這個歷史階段，可以說是提高人的人格的階段。在我們的社會里，一切努力都用來使每一個人理解和體驗到自己對人民的義務和責任感，使每一個人都感到個人的尊嚴，珍視它，并且努力在多方面的活動中展示自己，以便贏得人們的贊許和表揚。榮譽和自尊感——這是在其上面構(gòu)筑勞動的道德刺激物的基地。如果說一時一刻也不要忘記，學習是一種復雜的、很不輕松的勞動，那么我們也應當時刻留心義務和勞動榮譽的統(tǒng)一這個微妙的事物。如果教育者不能對我們稱之為學生的年輕勞動者的榮譽和自尊感抱著一種敏銳的愛護態(tài)度，那就既談不上義務感，也談不上服從，——而這兩樣東西，也和對兒童的愛一樣，是不能從學校教育中分離出去的。形象地說，如果榮譽和自尊感沒有它的產(chǎn)兒——學習的愿望，那么教師為了培養(yǎng)紀律、服從性和責任感而做出的最高明的“創(chuàng)造”，也會顯得無能為力，而且往往造成教師和學生之間的沖突。學習的愿望這個產(chǎn)兒是嬌嫩的，任性的，調(diào)皮的，需要時時刻刻照料它。你要每一分鐘地接觸它，否則它就會變得無人照料，而且你不得有任何一次粗暴地、疏忽大意地去對待它。只有當你學會保育這個產(chǎn)兒時，服從、紀律、責任感、義務感在你手里才會變成精巧而得力的工具。

  教師的工作有這樣一個特點，就是他要經(jīng)常地評價自己學生的工作。在衡量知識質(zhì)量（也就是勞動質(zhì)量）時，教師的評價帶有明顯的道德含義。評價里包含著刺激，應當使兒童在這種刺激的影響下確立一種要學好而不要學壞的意向、通過這種評價，不應當使兒童對于人們怎樣看待他（是愛勞動的還是懶散的）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評價所起的這種微妙的影響只有在這樣的條件下才能成為一種教育力量，就是它一定要跟兒童的內(nèi)在的精神力量結(jié)合起來。評價是教師手里的一種教育工具，它應當激發(fā)兒童的學習愿望，幫助形成這種愿望，而不是對于不愿學習的一種懲罰。如果由于學生不善于學習而給他一個不及格的評價，那就更糟：兒童覺得教師已經(jīng)把他看得什么都不行，他就會欺騙和弄虛作假。學生不善于學習，如果教師不重視這件起初的小事，那就會釀成大禍——懶惰和散漫。

    學習——這并不是機械地把知識從教師的頭腦里灌輸?shù)綄W生的頭腦里。這是一種極其復雜的道德關(guān)系，在這種關(guān)系里起主導的、決定性作用的特征，就是培養(yǎng)兒童的榮譽感和自尊感，并在此基礎上培養(yǎng)他要成為一個好人的愿望。教師的任務就在于，要敏銳而巧妙地、堅持不懈而嚴格要求地培植兒童的智力和道德力量，幫助兒童把學習看成是一種要求作出很大努力的勞動，這種勞動只有在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克服困難而取得成果的時候才是一種愉快的勞動。這里有三個階梯：做出自己的努力，靠勞動取得成果，享受到腦力勞動的歡樂。兒童沿著這三個階梯走上去，就會掌握牢固的、理解透徹的知識。一個真正內(nèi)行的教師和教育者，如果他看到兒童還不會學習，還不理解對他的要求是什么，他是絕不會就給兒童作出評價的。

    只有在這樣的條件下，即每一個兒童都非常珍視教師給他所做的評價時，學校里才會充滿一種熱愛勞動的氣氛。評價的次數(shù)不要過多。過多的評價會降低它的教育價值。同時，教師在給學生做出評價的時候，不要只評價所謂純粹的能力，而要評價勞動和能力的統(tǒng)一物，并且把勞動放在首位，只有這樣的評價在道德方面才是正確的。

    我們在教育工作實踐中應當稱之為智育的東西，恰恰在于這種勞動和能力的和諧的統(tǒng)一。破壞這個統(tǒng)一是不能容許的。有教學，但是沒有智育，——這是許多兒童知識膚淺和不鞏固的主要原因。智育的實質(zhì)就在于使一個人通過獲得知識而變得聰明起來，使學習對他來說并不因為獲得越來越多的知識而變得越來越難。所掌握的知識的分量本身，并不是智育水平的標志。教師的任務就在于，要使掌握一定范圍的知識所必需的腦力勞動成為發(fā)展智力和能力的手段。要使獲得牢固的知識這個問題得到順利解決，就要求每一個教師同時成為智慧的培育者。這是學校生活中最微妙的、也可以說最難以捉摸的事物之一。多年的經(jīng)驗證明：教師的教育素養(yǎng)，就包括他能采用哪一些專門的方式，使得掌握知識的過程能發(fā)展學生的智力和能力。這些方式實質(zhì)上應當成為教師勞動的起碼要求。

    智力、能力的發(fā)展和整個智育，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集體和個人的精神生活是否豐富。在學校里，應當讓智力生活之火永不熄滅地燃燒和發(fā)光；教師和學生的智力興趣越豐富多樣，知識的最重要的泉源——書籍在每個學生的心目中越珍貴，那么智力局限性、對知識抱冷淡態(tài)度的危險就會越小。

    要解決掌握牢固的知識這個問題，還必須考慮到這樣一個事實，就是每年入學的兒童中都有少數(shù)學習能力較低的學生。他們對教材的記憶能力很差，思維過程遲鈍。關(guān)于這些兒童的智力發(fā)展水平，我們主要通過系統(tǒng)的日常觀察（他們是怎樣學習的，有了哪些進步）積累了一些事實資料。觀察使我們自然而然地得出一條結(jié)論：在對這些兒童的教學和教育中，必須采取特殊的措施，要對他們采取細致的、溫和的、個別對待的態(tài)度。主要的是：不要讓這些兒童覺得自己“不夠格”，防止他們對學習勞動產(chǎn)生無所謂的態(tài)度，不要傷害他們的榮譽感和自尊心。對這些兒童的教學和教育，應當就在一般的普通教育學校里進行，用不著為他們開辦什么特種學校。這些孩子并不是畸形兒，他們是人類的無限多樣化的花圃里最脆弱、最嬌嫩的花朵。他們在入學的時候脆弱無力，缺乏足夠發(fā)展的從事腦力勞動的能力，但這并不是他們的過錯。我們認為學校和教師負有人道主義的使命：挽救這些孩子，引導他們以完全夠格的、幸福的人的資格進入交往、精神生活和美的世界。我們的具體工作，首先是查明每一個兒童的不幸的原因（父母患酒精中毒癥，家庭關(guān)系不健康，等等）。然后，更為重要的是：要使能力差的學生在學校的充實的精神生活的氣氛中，任何時候也不要感到自己“不夠格”。應當為這種兒童找到他力所能及的腦力勞動，選擇出他能夠接受的克服困難的途徑，用有趣的、引人入勝的工作吸引他，以便使他在智力上不停地得到發(fā)展。

    要完成這些任務，以及總的來說要完滿地解決掌握牢固的知識的問題，沒有家庭的配合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