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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兒皇帝”(76)高殷

 文化龍鄉(xiāng) 2015-05-26

        三十五 北朝 北齊 廢帝高殷(545——561)

  高殷,字正道,是存世僅二十七年的北齊王朝的第二任皇帝。

    他的名和字,是由當時名士和高官邢邵取的。邢老漢不知翻破多少發(fā)霉的古書,才找出這么三個字來,自以為是絕配,佳名佳字,喜滋滋得去向高殷的親爹高洋匯報,琢磨著討倆酒錢。

    高洋是北齊的開國之君,史稱宣武帝,當時臉上就布滿驚疑,嘆道:“‘殷’與‘正’字,大不吉利!”邢邵剎時面色蒼白,慌忙請皇帝賜教。

    高洋讀過幾天書,也會一點拆字的把戲,解釋道:“‘殷’,是商朝最后一次遷都后改用的國號。當時的商王盤庚,王位得自于他的哥哥,后來他傳給了弟弟,弟弟又傳給了弟弟,兄弟四人先后稱王。你現(xiàn)在給俺兒取名為‘殷’,是不是預示著俺們齊朝也會像殷初那樣傳弟不傳子呢?真要那樣的話,俺兒咋辦?再說這‘正’字,拆開來不就是‘一止’嗎?是不是預示著俺家這個皇帝,在俺這里就‘一人而止’呢?看來,俺兒沒福,沒準接不上俺的班!”

    邢邵頭上冒出黃豆粒大小的汗珠,顆顆刺目,撲通跪倒,膝蓋生疼,呲牙咧嘴連說該死,請高洋允許他回去修改。高洋眼望蒼天,擺了擺手,凝重地說:“不用改了,就它了。這,就是命!”

    高洋擔錯了心,沒有說對,在他死后,高殷當了一回皇帝。

    然而,這個十五歲即位的少年,下場并不美妙。原來,他的名和字,大有“兇”機。

    “殷”,還有兩個讀音,一是“yin”形容雷聲;一是“yan”,指赤黑色,多與“紅”搭配成“殷紅”,即帶黑的紅色,一般指的是血。

    “正”,確實是“一止”,但不是“一人而止”,而是“一年而止”。

    高殷登基近一年時,皇宮中響起一聲“驚雷”,把他從御座上一頭打翻在地;又過了一年,他的喉嚨,被一雙黑手緊緊扼住,眼角、嘴角迸出了殷紅的血······

                          (一)  瘋狂高洋

    高殷的父親高洋,早年間是個少年英雄,二十出頭就逼迫東魏孝靜帝元善見禪位,自立為帝,開創(chuàng)北齊。

    在此后的六、七年里,高洋西抗西魏,南征南梁,北擊柔然,成為中國大地上的一方霸主。

    如果此時高洋身亡,他在歷史上就能成為圣君,或是明君,或是偉人;但在功高蓋世的時候,他偏偏沒死,成了一國之害,一家之患。由此觀之,功成身退,可謂圣人。

    高洋將近三十時,露出了酒鬼的真面目,無日不飲,無時不飲,常常袒胸露乳,醉臥街頭;有時騎驢鬧市,有時狂歌宮中,有時涂脂抹粉,有時散發(fā)瘋走。

    有一次,他抱著酒壇子在路上晃晃悠悠地游蕩,遇到一位婦人。他醉醺醺地問:“老娘們,你說當今天子咋樣?”婦人啐了一口,答道:“瘋瘋癲癲的,像個什么天子!”高洋酒勁大發(fā),斬了婦人。

    與當今的網(wǎng)游成癮的少年一樣,高洋酒后最喜歡的游戲,是殺人,那玩意最刺激。他在宮中擺上大鐵鍋、長鋸子、大鍘刀、大石錐等兇器,酒一上頭,別人就沒了頭。鍋煮、鋸斷、刀鍘、錐搗,其慘無比,仿佛人間地獄,他卻樂得哈哈大笑,舉杯狂飲。殺人之后,他還不放過尸首,下令肢解,然后扔在火中,投在水中,空氣中彌漫尸臭,河水中漂浮尸骨。首都鄴城(今河北臨漳)的百姓一個勁抱怨空氣和水的質(zhì)量不好,恨不能戴上口罩,或是喝瓶礦泉水。這兩樣東西,當時哪找去?

    為了應付高洋殺人的嗜好,省得他酒后亂殺,大臣們想出一個高招,把鄴城犯了死罪的囚犯,集中關押,皇帝一醉,死囚就被押到他身邊,供其練手。死囚們紛紛主動報名,一是以死在皇帝手中感到無比光榮,二是三個月內(nèi)如果沒被皇帝干掉,就等于是下了赦免令,可以回家與老婆團圓。這叫皇恩浩蕩,死里逃生。

    除了殺人,高洋還喜歡家暴。當今社會上的家暴愛好者們,都是些炕頭漢子,關起家門撒野,只敢對付自己的老婆,不管她是國產(chǎn)的,還是進口的。

    高洋從來不打老婆,他老婆李祖娥可以作證。稱帝之前,高洋常常親自給老婆買衣服首飾,是個好老公;稱帝之后,有著鮮卑血統(tǒng)的他力排眾議,堅定不移地立漢族出身的李祖娥為皇后。殺人如麻的高洋,見了李祖娥,手麻,從來不戳她一指頭。

    他陪老婆回娘家,見到了丈母娘崔氏,忽地發(fā)了瘋,用帶響的弓箭射她,罵道:“俺醉了的時候,連俺娘都不認了,你個老婆子算個什么東西!”踏前一步,踹倒崔氏,賞了她老人家一百馬鞭。崔氏慘呼救命,她女兒、皇后李祖娥只能暗中抹淚,不敢相救。

    高家的媳婦們,高洋也不放過,不論輩分高低,只要他看中了,或是想起來了,都要玩弄一番,不愿意的只有死路一條。皇后李祖娥的姐姐,有些姿色,高洋將她強行霸占,又嫌她老公礙事,把他活活射死。高洋死去多年的哥哥高澄,留下了遺孀元氏,就是高洋的嫂子,某日酒后,高洋把嫂子叫來,吼道:“你那個死男人,強暴過俺老婆,今天俺要報仇!”言罷動手,污辱了她。事畢,高洋還不解氣,命身邊的衛(wèi)士蜂擁而上,把他嫂子折騰得死去活來,生不如死,生不能死。

    高家的男人們,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高洋的六弟、常山王高演,多次勸兄長戒酒戒淫,做個好領導。高洋非但不聽,反將高演暴打一番。高演憤而絕食。他們的親娘、太后婁昭君聽說后,日夜哭泣,求老二饒了老六。高洋良心發(fā)現(xiàn),自言自語道:“這小子要是死了,俺娘咋辦?”他親自出馬,軟硬兼施,高演這才舍了當個餓死鬼的念頭。

    老三永安王高浚就沒有這般幸運了。他多次上書,勸告二哥學好。高洋想起往事,兇性大發(fā)。原來,他們在十幾歲的時候,有次去見老大高澄。高洋不講衛(wèi)生,鼻涕流出一尺多長。高浚當場喝斥高洋左右的人說:“為何不給二哥擦擦鼻子!”惹得高澄等大小兄弟起哄,紛紛拿高洋開涮,弄得差點下不了臺。高浚當時是一片好心,高洋卻認為他是故意使自己難堪,一直懷恨在心。后來有一回,高洋酒后亂性,光著屁股耍流氓,被高浚撞見,當場言道:“二哥,這不是皇帝應該做的!”新仇舊恨涌上心頭,高洋把三弟的奏書扯得粉碎,命人趕往徐州,將高浚逮捕入京,關入鐵籠,置于地牢。與他同樣倒霉的,還有老七、上黨王高渙。

    高渙武能上馬沖陣,文能下馬治民,是個人才。人才有大小之分?;实巯矚g小才,可用而無害;不喜大才,才高震主,西漢韓信就是因為這個而掉了腦袋的。兄弟中的人才,更讓皇帝害怕,因為他們與他有同一個夢想同一個爹,亦有資格稱帝。因此,對皇帝而言,兄弟不可不防,禍患不可不除。三國時曹丕懂得這個道理,一直打壓才子弟弟曹植;西晉司馬炎沒有認清兄弟、本家的潛在危害,不把兄弟本家當外人,大肆封王,結(jié)果在他死后鬧出了八王之亂,完了子孫,毀了江山。

    也是在一次酒后,高洋腦子有點亂,想起了一句古老的預言:亡高者黑衣,意思是滅亡高家的是一個黑衣人。他問:“何物最黑?”身邊人答道:“漆”。高洋大怒:“‘漆’,就是‘七’,老七要造反!”高渙因此遭到關押。

    一年以后,高洋駕臨地牢,親執(zhí)長矛,率人隔著鐵籠刺向老三高浚、老七高渙。二王力大,把伸進籠中的長矛都折斷了。高洋下令放火,頃刻間二人便毛發(fā)皆盡,尸身如炭。事后,他還將兩個兄弟媳婦賞給了手下。

    至于大臣們,那就更不在話下。

    右仆射楊愔,是高洋的妹夫,娶的是太原公主。這位公主,曾經(jīng)是東魏孝靜帝元善見的皇后。高洋很信任楊愔,把國家都交由他處理,自己樂得酒醉。楊愔工作勤勤懇懇,把北方治理的井井有條。即便如此,也沒得到高洋的應有尊重。高洋上廁所時,楊愔要給他送衛(wèi)生紙(廁籌),有時還遭到高洋手中馬鞭的襲擊,打得渾身是血,甚至有一回高洋還想用小刀把他的肚子劃開玩玩。楊愔每日生活在恐懼中,千方百計躲著皇帝,但不敢時間長了。高洋要是有事找不到他,他就完了。

    大官尚不保險,小官就難保性命了。都督韓哲,沒犯錯誤,無故被殺;典御丞李集,勸諫了幾句,沒了人頭。

    天保七年(556)八月十八日,高洋要西巡,文武百官前往送行。高洋命令長矛騎兵將他們團團圍住,說:“俺一舉鞭,就開殺!”好在直到傍晚,高洋一直狂飲,喝得連舉鞭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些高級干部才活了下來。

    兒子如此沒有人性,惹翻了他娘婁昭君,偷空給了他一拐棍,罵道:“你爹咋生了你這么個畜生!”高洋頂嘴道:“你敢打俺?看俺不把你這個老婆子嫁給洋鬼子(胡人)!”婁昭君氣得兩手哆嗦,從此不再言語,更無笑容,叫人看著寒心。

    高洋尚有點孝心,想方設法逗母親一笑。他灌醉自己,趴在地上,鉆到母親座位的底下,用身子把座位頂了起來。不了勁頭過猛,把他娘摔了個四仰八叉,一身傷痛,呻吟不已。高洋驚出大汗,酒也醒了,跺著腳嚷道:“俺不活了!”他找來柴禾,點起大火,剛要跳進去,被婁昭君一把抱住。高洋說:“娘,你不想讓俺死,就笑一笑?!眾湔丫龜D出一絲苦笑:“二小子,從前你不是喝醉了嘛,說了些醉話,娘沒放在心上。”

    高洋這次下了大決心,要做一回大孝子。他跪在席子上,痛罵自己,然后解開上衣,露出后背,命人打他,叫道:“打不出血來,俺打死你!”婁昭君極不忍心,緊緊抱住他的頭,央求兒子不要自我折磨。高洋不依不饒,非得挨揍。他娘沒法,叫人打了他腳背五十下,算是懲罰。

    打完之后,高洋穿好衣服,長跪不起,放聲大哭,發(fā)誓戒酒。

    他還真戒了,一天、兩天、三天······婁昭君的老臉都笑成了花??上偝鍪?,高洋又與酒壇子“復婚”了。

    龍生九種,種種不同;酒鬼的兒子不一定就是酒鬼。

    高洋的長子高殷,自幼溫文爾雅,滴酒不沾,待人和氣,而且勤奮讀書,學問漸長。眾臣都夸他是個合格的接班人,盼著他爹高洋早日駕崩。

    高洋見了高殷就來氣,說他“得漢家性質(zhì),不似我!”意思是高殷像個文弱的漢族人,不像是他的種。

    為了培養(yǎng)兒子的野蠻氣,他讓高殷去殺囚犯。高殷心中不忍,不愿下手。高洋瞪出了眼珠子,高殷這才哆哆嗦嗦地拿起刀來,閉著眼砍了幾下,囚犯高聲慘叫,可總也掉不下頭來。

    高洋大怒,用馬鞭的把狠狠地撞了高殷一下。高殷被嚇得從此口齒不清,結(jié)結(jié)巴巴,精神恍惚。

    高洋恨鐵不成鋼,恨太子不成流氓,多次在宴會上對百官嚷嚷:“太子性子太綿,成不了事。俺為國家著想,將來把皇位傳給六弟高演,讓高殷一邊涼快去!”

    此時已升任尚書令的楊愔,心中著急,把眾人的意見告訴了高洋:“太子,是國家的根本,不可動搖。您老人家灌了三泡馬尿后,就胡說八道,要傳位給高演,讓俺們不知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呢,馬上就辦;要是假的呢,這不是給國家添亂嗎?”

    高洋想想也對,自己百年之后,弟弟是不會給他燒香寄錢的,在那邊連酒都喝不上,為了陰間的幸福,還得指望自己的傻兒子,這才絕了換馬的念頭。

    天保十年(559)九月,高洋突然吃不下飯去了,日漸消瘦,可能是酒精肝轉(zhuǎn)成了肝硬化。

    病榻上,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酒鬼、流氓、無賴,自知來日無多,顫抖的黑手握著皇后李祖娥顫抖的小手,顫抖著說:“人生終有一死,俺不怕!只可憐高殷這孩子太小了,有人會搶他的飯碗!”李祖娥哭個不停,只是沒聲。

    轉(zhuǎn)過頭來,他又死死盯著立在榻前的常山王高演,從喉嚨里擠出低沉的一句話:“老六,要搶你就搶,俺沒意見,但你不能殺了高殷,否則,俺作鬼也不放過你!”高演嚇得跪倒塵埃,哭著連說不敢。

    十月初十,高洋帶著一身的罪孽和對兒子的掛念,掛了,終年三十一歲。

                            二)  奪位高演

    高洋剛一咽氣,有人就跳將出來,要對十五歲的高殷下手。

    此人不是高演,是高演他娘,也就是高殷的親奶奶、皇太后婁昭君。她雖疼愛孫子高殷,但她與高殷的母親李祖娥一向婆媳關系緊張,擔心高殷即位后,李祖娥升為皇太后,自己變成太皇太后,說話不管用了。老婆子也想攬權,著實可惡!

    高洋對此早有預備。臨終前,他給兒子高殷挑選了四大護法:尚書令、開封王楊愔,領軍大將軍、平秦王高歸彥,侍中燕子獻,黃門侍郎鄭頤。這四位受遺詔輔政,手握實權,是真正的實力派。至于常山王高演、長廣王高湛這兩位高洋的親兄弟,只在治喪委員會中掛了個虛名。

    楊愔等人沒有辜負死皇帝高洋的期望,斷然拒絕了皇太后婁昭君的建議,順利地將高殷變成了活皇帝。

    高殷即位后,母親李祖娥升為皇太后,祖母婁昭君升為太皇太后。有兒子撐腰,李祖娥這個昔日的小媳婦壯了膽氣,公然與婆婆平起平坐,氣得婁昭君抹淚,心中暗暗叫勁:李祖娥,你等著,非叫俺兒打倒你兒不可!

    高殷雖然當了皇帝,但暫時還不能公開行使皇帝的權力,因為在服喪期間,孝子是不能上班的;而且,他還是一個不太董事的少年。然而,國家機器不能停擺,該辦的事還得辦。高殷任命六叔高演為太師,讓他成了自己的替身,料理國家大事和小事。高演還真不客氣,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像模像樣的審閱中央機關和地方政府送來的報告,進行批復,儼然是個代理皇帝。

    尚書令楊愔對此很不滿意,他認為高演與九弟高湛都是皇帝的親叔,也有資格當皇帝,加上太皇太后婁昭君的暗中支持,怕對高殷不利,趁高演回家休假的當口,不再送文件給他傳閱。假滿上班的高演,沒事可做,又不好問,憋了一肚皮鳥氣。

    二哥高洋在世時,高演幾次被打得發(fā)昏,要不是他娘講情,早就沒了性命?,F(xiàn)在高殷登了基,性格溫順,不忍殺人,是個好皇帝,也是好侄兒。高演有心不管事,當個逍遙王爺,輕閑幾日。他的好友王晞大為不然,暗中告誡:“當今圣上還年輕,楊愔等人把持朝政,亂傳圣旨,你知道哪是真的,哪是假的?所以王爺要多和圣上親近,防止有人搗鬼。最好是像當年的周公那樣,輔助幾年,等圣上成熟了,再歸還大權,退居林下。這樣,于國于己,都有好處。”高演心有所動,但沒有作聲。

    少年皇帝高殷天真爛漫,毫無政治經(jīng)驗,而且心地寬厚,極重親情,對六叔高演、九叔高湛并無疑心,一向尊重。輔政大臣楊愔等人則不然,對高家二兄弟嚴防死守,形同防賊,千方百計不讓他倆掌握權柄。

    高洋死于晉陽,遺體要運回首都鄴城(今河北臨漳),舉行一個盛大的葬禮。

    晉陽(今太原)是高家的根本之地,兵力比首都還要雄厚,高家一向不容他人染指,都由自家親人鎮(zhèn)守。高歡在世時,常居此地,遙控朝廷,由兒子高澄、高洋兄弟在京中監(jiān)視皇帝;高歡死后,高澄守晉陽,高洋鎮(zhèn)首都;高洋登基后,大部分時間都住晉陽,讓太子高殷在高演、高湛兩位叔父的輔佐下安居京城。

    高殷要親自護送父親的靈柩回京,由誰來控制晉陽這塊根本之地呢?

    楊愔等輔政四大臣不能留在晉陽,他們中有三人不姓高,是外人。唯一姓高的平秦王高歸彥,還是皇帝高殷的祖父輩,血緣太遠。如果他們留守此地,高家上下絕對不會答應,搞不好會鬧出大亂子來。

    鎮(zhèn)守晉陽的最佳人選應是高演和高湛,他們倆是皇帝高殷的親叔。朝野上下呼聲最高的是常山王高演,他在皇叔中排行最高。楊愔等人當然不能讓高演遂愿,不得已決定讓高湛留下。高湛喜出望外,暗中打定主意要大干一番。不料,楊愔等人突然變卦,強令高演、高湛隨同返京。

    消息傳出,滿朝大嘩,驚疑不定。因為此舉表明高殷并不信任他的兩位親叔,暴露出皇帝與親王們之間存在巨大矛盾。其實,皇帝叔侄并無芥蒂,有矛盾的是輔政四大臣和倆親王,高殷實在是冤枉。

    高殷帶著兩位叔父趕往京城,輔政四大臣隨行,一路平安。誰想到剛剛在首都安頓下來,輔政四大臣之間就出現(xiàn)了裂隙。

    原來,四大臣中的平秦王高歸彥,“總知禁衛(wèi)”,就是禁衛(wèi)軍總司令,負責皇宮和皇帝的安全工作。從晉陽出發(fā)前,楊愔沒跟高歸彥商量,連個招呼也沒打,就以高殷的名義偷偷抽調(diào)了高歸彥的五千人馬,留在了晉陽,暗中監(jiān)視晉陽守將。

    回到京城的高歸彥,認真負責,忠于職守,閑來無事清點人馬,這才發(fā)現(xiàn)少了五千人,大驚。事已至此,楊愔也包不住火了,一個勁地向高歸彥做自我批評,態(tài)度十分誠懇。高歸彥嘴上沒說什么,心中冒火:姓楊的,你眼里沒有俺,俺還不跟你玩了呢!他想了又想,覺得外姓人靠不住,還是高家人好,轉(zhuǎn)而暗中投奔高演、高湛二王,成了臥底。楊愔蒙在鼓里,依舊與他商議對付二王的計策,鑄成了大錯。

    尚書令楊愔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燒向了自己,主動辭去了開封王的爵位,以示自己大公無私;第二把火燒向了朝廷百官,實施了干部選拔任用制度的改革,淘汰了一大批尸位素餐、庸碌無為的文官武將,這批下崗干部,齊聚高演、高湛的王府中,日夜謀劃,咬牙切齒,想讓楊愔等人從人間下崗;第三把火燒向了二位親王。最初他們商議讓高演、高湛離開京城去外地當刺史,考慮到皇帝高殷與二位叔父頗有感情,怕他不同意,便秘密請示太后李祖娥,讓她老人家親自做皇帝兒子的工作,逼他點頭。

    李祖娥這位年青寡婦,不懂政治,不曉權謀,遇事就沒有注意,趕緊叫來宮女李昌儀來參謀參謀。這個李昌儀,原本是一名普通宮女,只因與太后同姓,就被頭腦簡單的李祖娥視為娘家人,無話不談。兩個娘們也沒商量出個辦法來,只好先擱著,打譜以后再說。

    李昌儀倒有幾分心機,沒有在李祖娥這一棵樹上吊死,腳踩兩頭船,找了個機會,溜到太皇太后婁昭君那里告了密。婁昭君動了殺心,指示兩個寶貝兒子趕緊動手。

    外面的世界暗流洶涌,眼看就要變成驚濤駭浪,宮中的皇帝高殷并未察覺,一門心思地讀書講經(jīng),練字賞花。他的老師宋欽道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偷偷地勸學生:“二位皇叔權力太大,對你不利,得想個法子解決。”高殷沒聽老師的,不以為然地說:“這哪成,二位皇叔俺看不錯,是俺的左膀右臂,不能動。老師要是不放心,就去找楊愔他們合計一下?!?/p>

    商量的結(jié)果,是不能讓二位親王同時離京,怕皇帝和他奶奶婁昭君不答應,決定讓長廣王高湛鎮(zhèn)守晉陽,常山王高演錄尚書事,在朝中處理政務。楊愔、燕子獻、鄭頤這三位輔政大臣,滿身書卷之氣,沒個準主意,慣于出爾反爾。早把高湛留在晉陽,帶高演進京,還會引出這些風波來嗎?

    高演、高湛欣欣然接受了任命,于乾明元年(560)二月二十三日,在尚書省舉行盛大集會,約集文武百官,一是祝賀二位親王履行新職,二是為常山王高湛送行。

    這么隆重的大會,身為尚書令的楊愔焉能不去?這既是露臉的機會,又是與二位親王冰釋前嫌、重修舊好的節(jié)點。楊愔正要出發(fā),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鄭頤攔住他,言道:“不知道二王要搞什么鬼,還是不去為好!”楊愔急了,嚷道:“俺們一心為國,一片赤誠,不能隨便懷疑人!再說了,哪有親王要去外地任職,俺們不去送送的道理!”

    趕到尚書省時,文武百官都已入席,專等楊愔這幾位。山珍海味羅列,管弦絲竹齊奏,人人喜氣洋洋,一片祥和之氣。二位親王起身迎接楊愔等人,含笑送入座間。楊愔未喝先醉,面色潮紅,一派得意。

    常山王高湛手執(zhí)酒盞,挨個敬酒。行至楊愔,高湛特意敬了雙杯。楊愔激動得顫抖,酒至即干,一滴不剩,贏得滿堂喝彩。他四下里拱手致意,即席發(fā)表熱情洋溢的講話,盛贊天子圣明,夸獎二王賢能。高湛也沒閑著,大聲嚷道:“倒酒、倒酒,還不倒酒!”話音未落,猛可地從尚書省后面的房間里沖出幾十條壯漢,手執(zhí)刀槍,腰系繩索,七手八腳摁住楊愔,將其五花大綁,踹倒在地。輔政四大臣之一的侍中燕子獻有把子力氣,左沖右突,加上頭上沒毛,難以揪住,差點逃走。那個沒敢去赴宴的中書侍郎鄭頤,在尚藥局被擒。

    原來,高演、高湛兄弟早有安排,喝酒是假,拿人是真。楊愔等人疏于防范,自投羅網(wǎng)。

    楊愔著了道,架子不倒,怒目而視,厲聲大叫:“二位親王造反,想要殺害忠良之輩嗎!俺們擁戴天子,削權親王,赤心為國,何罪之有!”

    高演被楊愔這一番義正辭嚴的話語驚得腦子有些亂,想和楊愔好好談談。一旁的高湛紅了眼,吼道:“哥,甭和他羅嗦!來人啊,給俺照死里打!”可憐楊愔,忠心輔政兩任天子,被打得一眼迸出。

    至此,當政三個月的四位輔政大臣,只剩下了平秦王高歸彥。他當場撕下了偽裝,與高演、高湛并排而走,沖向皇宮。楊愔見此情景,心跳加速,心痛異常,長嘆一聲,當場暈厥。他知道,這盤棋,再也翻不過來了。

    皇宮的禁衛(wèi)軍,都是高歸彥的部下,見了總司令,紛紛讓道,個別不服的軍官,要么被殺,要么獨木難支,放下武器。

    昭陽殿,皇帝的辦公場所。太皇太后婁昭君居中而坐,一臉威嚴;兩側(cè)立著太后李祖娥、皇帝高殷,滿面驚恐。

    進得殿來,高演撲通跪下,以頭撞磚,咚咚山響,道是楊愔等人企圖謀反,被自己和兄弟高湛聯(lián)手拿下,雖然挽救了國家,挽救了皇帝,但事先未經(jīng)請示批準,擅自行動,罪該萬死,請皇帝治罪。

    高演剛剛說完,婁昭君目露兇光,斜了兒媳李祖娥一眼,嚇得她雙目緊閉,雙肩顫抖;又斜了孫子高殷一眼,高殷嘴角哆嗦,欲言又止。

    高殷這個少年皇帝,此刻完全有還手翻盤的能力。當時殿中庭院和兩側(cè)走廊上,尚有兩千衛(wèi)士,頂盔貫甲,手執(zhí)刀槍,只等皇帝一聲令下。武衛(wèi)娥永樂,武藝高強,赤膽忠心,眼里只有天子,沒有皇帝他奶奶的影子。他敲著寒光閃閃的腰刀,梗著脖子望著高殷,心中吶喊:皇上,你就下命令吧!

    自打被死老爸高洋用刀把撞了一下之后,高殷就落下了病根,說話結(jié)巴,越急越說不出來,這時更是只見臉上肌肉亂抖,就是聽不到聲音,急得娥永樂跺腳。

    婁昭君見勢不妙,厲聲對衛(wèi)兵們叫道:“退下!”沒人動彈。老太婆抬起龍頭拐杖,狠狠地戳在地上:“退下!再不退,就得死!”娥永樂還刀入鞘,淚流滿面,捂面而走,衛(wèi)士們一哄而散。

    婁昭君這才長出一口氣,問道:“楊愔何在?”有人答道:“還活著,只是一只眼沒了。”婁昭君一向喜歡楊愔,常呼之為楊郎,嘆道:“這小子有何能耐造反,留著他辦事豈不更好!”

    轉(zhuǎn)過臉來,婁昭君質(zhì)問高殷:“這幫人想造反,想先殺了你的兩個叔,再殺俺。你為啥不管?”高殷面色慘白,還是張不開嘴。婁昭君又對李祖娥怒目而視,嚷嚷道:“俺母子三人,豈能受你這個漢族娘們的氣!”嚇得李祖娥趕緊跪倒,哭著求饒。婁昭君鄙夷地瞧著她,迸出一句話:“你聽著,俺兒高演并不是想當什么皇帝,他這樣干,都是楊愔他們幾個逼的!”高演聽罷,磕頭不止,哭著喊著說是還是老娘知道俺的心。婁昭君心痛兒子,厲聲對高殷道:“咋不勸勸你叔!”高殷這才緩過神來,凄然道:“奶奶、六叔,俺只求一件事,饒了俺這條命!俺自己下臺,這里的事,六叔瞧著辦!”

    辦得結(jié)果是有人掉頭,有人加冕。楊愔、燕子獻、鄭頤三位輔政大臣去了黃泉,侍候先帝高洋去了。楊、燕二位死得痛快,只挨了一刀。鄭頤死得最慘。長廣王高湛想起鄭頤曾在皇帝侄兒高殷面前說過自己的壞話,還曾上書彈劾自己,野性發(fā)作,將鄭頤的舌頭生生地拔了出來,又斬了他的雙手,讓他說不出也寫不成了,最后才要了他的命。禍從口出,罪由紙生,鄭頤至死方才明白這個道理。那個一身武功的娥永樂,不久亦遇害而亡。

    該殺的都殺了,該賞的也得賞。高演升任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再進一步就是皇帝,他熱切渴望這一天的到來;高湛任太傅兼京畿大都督,既為三公之一,又有實權在握,盼著侄兒高殷、哥哥高演早死,自己好挪挪位置。叛徒、平秦王高歸彥當上了司徒,成了朝中顯貴。高殷依舊做他的皇帝,終日枯坐宮中,無事可干。唯一能做的就是與母親、太后李祖娥淚眼相看,還得忍受祖母婁昭君的惡言惡語。這母子二人在煎熬中苦苦度日,不知明天會發(fā)生什么。

    大丞相高演沒敢住在首都鄴城,跑到了晉陽遙控朝廷,留下太傅高湛在京城監(jiān)管皇帝侄兒高殷。在婁昭君、高演、高湛母子三人的逼迫下,高殷不得已發(fā)布一道詔書,道是“軍國之政,皆申晉陽,稟大丞相規(guī)算”。就是國家的一切事務,都由高演決策。高演據(jù)此取得了獨攬朝政的權力,成了不是皇帝的皇帝。

    僅僅過了四個多月,高演實在摁不住狂跳的野心,跑去找他娘婁昭君,死活要求轉(zhuǎn)正,當個真皇帝。婁昭君見有的大臣公開反對,便拒絕了兒子的要求。

    過了幾日,不死心的高演又找上門來,嚇唬他娘說:“現(xiàn)在天下人心未定,怕是要出亂子,娘你還是讓俺上崗吧!”婁昭君年紀大了,怕出動靜,又經(jīng)不住兒子的兩次哀求,就于乾明元年(560)八月初三下令,廢黜高殷為濟南王,由高演登基為帝。

    高殷的皇帝夢,僅僅做了十一個月就醒了。

                           (三)  血色殷紅

    高演升為皇帝,他的母親婁昭君由皇帝的祖母回歸為皇帝的親娘,名號由太皇太后改為皇太后。高殷的母親李祖娥失去了皇太后的位置,被稱為文宣皇后,意思是死去的文宣帝高洋的活皇后。

    婁昭君對孫子高殷心中頗感愧疚,對兒子高演千叮嚀萬囑咐:“你答應過你哥高洋,決不殺高殷;現(xiàn)在你得向俺保證,絕不動他一根指頭!”高演重重地點了點頭。

    和他二哥高洋一樣,高演也是個孝子,只是方式不同。高洋只會給他娘耍把戲,弄不好還會傷了他娘。高演那是真孝順,是打心眼里發(fā)出的。

    即位不久,他娘婁昭君病了。高演心中憂慮,怕他娘不行了,走起路來都慌慌張張的,沒個皇帝樣了;在四十多天里,他衣不解帶,侍候他娘。他娘的病情稍一嚴重,他就親自睡在門外,親自端藥端水端飯,決不讓別人插手;他娘心臟不好,有時痛得直叫不想活了,他站在床邊,死命用手指狠掐掌心,流了一袖子血。他這是恨自己不能替母親受罪,恨自己無能,不能及時救治母親。

    孝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私心,不能事事都聽別人的,那怕是親生母親。

    高演最大的心事就是侄兒高殷。這個前任皇帝活著一天,高演就擺脫不了篡位的罪名,說起話來似乎也沒啥底氣;高殷在世一日,就會有人拿他做文章,或是打著為他抱打不平的名義造反。這是高演最不愿意也最害怕看到的一幕。

    殺了高殷吧,怕活著的母親不答應,死去的二哥來尋仇;不殺吧,真不知道高殷或別人拿他鬧出點什么動靜來,沒有動靜便罷,有了動靜那就地動山搖!

    高演很是糾結(jié),糾結(jié)了整整一年。

    被貶為濟南王的高殷,倒是極為老實本分,在首都鄴城呆著,足不出戶,出也出不去,看守太多。他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伙食不錯,待遇挺高,維持王爺?shù)纳矸菥b綽有余,就是沒有自由。

    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老實的高殷遇到了不老實的“神仙”。有些自稱會望氣的高手紛紛傳言,說鄴城上空有“天子氣”。

    閑言碎語傳到了高演耳中,很是驚慌:俺是天子,頭上是有天子氣,這沒錯;可俺住在晉陽,鄴城咋會有天子呢?

    尋思半晌,他恍然大悟:高殷在鄴城,當過天子,雖然下了臺,難保將來不復辟。到那時,俺可就大大不妙了!侄兒,別怪你叔心狠!娘啊,別怪兒子不孝!哥啊,別怪兄弟食言!

    鄴城有天子氣的流言,平秦王高歸彥也聽說了,心中一激凌:一年前俺要是向著高殷,高演兄弟的政變就不會成功;要是高殷重新當了皇帝,俺一家老少吃飯的家伙肯定保不住。不行,俺得想想辦法1

    他跑到皇帝面前,力勸高演斬草除根,永絕后患。高演橫下一條心,拿出了一不怕娘、二不怕報應的精神,命高歸彥親赴首都,押解高殷回晉陽。

    皇建二年(561)九月,高演派人拿著毒酒讓高殷干杯,高殷奮起反抗,被來人生生扼死!殷紅的鮮血流滿他蒼白的臉。年僅十七。

    報應來得很快,違背諾言的高演不久就hold不住了。

    高殷死了沒幾天,一向健壯的高演開始生病,癥狀是腹中發(fā)熱,日夜煩躁,吃了不少湯藥,不管用。他住在晉陽宮,一睜眼就會出現(xiàn)幻覺,看見不少嘴角流血、披頭散發(fā)的惡鬼在房梁上或站或騎,或哭或唱,驚得他高呼救命。太監(jiān)們煮油四灑,或舉著火把驅(qū)趕,也不見效。可怪的是,只有高演滿目是鬼,別人都看不見。

    就在高演驚魂不定的時候,有位姓趙的尚書令史從首都鄴城來到晉陽,給他帶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姓趙的說,他從鄴城出發(fā)時,看見高演的二哥、文宣帝高洋帶著楊愔、燕子獻在天上飛馳,說是要來晉陽復仇。

    復仇,復什么仇?高演猛然想起高洋臨終前的話,說是他高演可以奪皇位,但不能殺高殷,自己當初是答應過的。他想想就后悔,捶胸頓足,涕泗橫流,恨不能立時把高殷從墳中拉出來救活。到了這步田地,后悔有啥用呢?

    宮里是呆不下了,高演溜了出去,名為打獵,實為避鬼。他縱馬狂奔,左右開弓,放聲大叫:“擋俺者死,避俺者生!俺是天子,誰敢害俺!”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灰影從草叢中閃電般躥出,直奔高演胯下駿馬。那馬仰天嘶鳴,高舉雙蹄,直立沖天。高演猝不及防,一頭從馬上摔下。只聽得一聲慘叫,高演頓時昏死過去。

    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了御榻之上,渾身疼痛,止不住呻吟。診斷結(jié)果,是肋骨骨折,具體幾根,史書未作記載,不敢胡說,但那種滋味可以想見:不敢咳嗽,不敢喘氣,放屁都疼,疼的冒汗。

    他娘婁昭君聽說后,拄著拐杖,顫巍巍的前來探視這位大孝子??赐陚楹?,老婆子突然問道:“俺孫兒高殷在哪里?”高演閉目不答,淚水滾滾,不知是疼的,還是悔的。連問三遍,老婆子都沒有得到答案,殿中一片死寂。她頓時明白了,恨恨地用拐杖戳了戳地,驚得高演睜開了淚眼,想看看老娘怎么了。婁昭君鐵青著臉,咬著牙,恨恨地言道:“你殺了他?不聽俺的話,你死了活該!”說罷,轉(zhuǎn)身就走,門外傳來了蒼老的嚎啕,撕心裂肺。

    皇建二年(562)十一月初二,距高殷死后僅僅兩個月,兇手高演覺得自己不行了,口述遺詔,傳位于九弟長廣王高湛。高澄、高洋、高演、高湛是親兄弟,一個爹,一個娘,就是婁昭君,現(xiàn)在就剩下高湛了。高演這才明白,鄴城上空的天子氣,不是高殷的,是高湛的,一口氣上不來,又昏死過去。

    高演為何傳弟不傳子?他的兒子高百年當時只有六歲,還在尿炕呢,怎能治理國家?就算是把皇冠傳給了他,早晚也會被人奪去,這個強盜不是別人,肯定是高百年的親叔高湛,他肯定會向高演學習。要是殺了高湛,高演其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們也會跳將出來的;要是把他們都殺盡了,誰來守衛(wèi)高家,誰來守衛(wèi)高家的天下、高演走投無路,只能忍痛割愛,傳位高湛,指望他看在同一個娘的份上,存點良心。

    病榻上的高演,在太監(jiān)的扶持下,掙扎著坐了起來,提筆給高湛寫了一封親筆信:你侄兒高百年年幼無罪,老弟你要善待他,不要學俺。

    一封短短的信,用了高演大半天的工夫。每寫一劃,他都要手捂?zhèn)帲人园肷?,疼得流淚,汗?jié)裰匾隆?/p>

    寫罷,他輕輕躺下,輕出一口長氣。忽然間,太監(jiān)們發(fā)現(xiàn),高演側(cè)著身子,在枕頭上胡亂點頭,兩手抱拳一個勁地慘呼:饒命、饒命······。不知道這個垂死的皇帝,又看見了什么?

    折騰了一陣,高演終于不動了,一顆淚珠掛在了蓬亂的胡須上。終年二十七歲。這位殺侄孝母的皇帝,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話是:兒不孝,不能為老母送終!

    遠在鄴城的高湛收到了晉陽使者送來的遺詔,死活不敢相信:天上能掉餡餅,俺信;掉皇冠,俺不信!該不是想騙俺去送命吧?

    他沒有動身,派了一名親信前往晉陽,囑咐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的親信新手打開棺木,親眼看見了死皇帝,回去告訴了他,高湛這才披星戴月,風馳電掣般奔往晉陽。這次真不能晚了,晚了沒帽子可搶了。

    十一月十六日,即高演死后半個月,高湛在晉陽喜滋滋地登基,頭上的天空一片湛藍。他撫摸著二哥高洋、六哥高演坐過的龍椅,心中狂呼:世界,是俺的了!

    五個月后,做過三任皇太后、一任太皇太后的婁昭君壽終正寢,享年六十二歲,比他的四個親生兒子的壽命都長。高湛不但沒哭,連孝衣都沒穿,照樣聽著音樂喝酒,摟著美人尋歡。這小子,真他娘的不孝!比高演差遠了!

    八個月后,那個曾經(jīng)叛變過高殷的平秦王高歸彥,據(jù)城謀反,兵敗被擒,與其子孫十五人同斬于鬧市。歷史又一次證明,叛徒是沒有好下場的。

    河清三年(564)六月,天空中出現(xiàn)異象,兩道長虹橫貫太陽,赤星出現(xiàn)。高湛大覺不妙,打算用高百年當自己的替身,斬之以徇天道。恰在此時,高百年的老師賈德胄跑進宮中,說高百年擅自寫了幾個皇帝專用的“赦”字,其心不良。高湛大怒,派人召高百年進宮。高百年很敏感,認定此一去就回不來了,割下身上佩戴的玉玦留給了十四歲的妃子斛律氏,以示永訣。

    見到高百年后,高湛讓他寫個“赦”字,高百年連說不敢,吃逼不過,提筆寫出,與賈老師送來的一模一樣。高湛暴喝一聲,令左右亂棍齊下,一頓暴打;然后拖著他繞著殿堂亂轉(zhuǎn),邊轉(zhuǎn)邊打。所過之處,鮮血淋漓,變成血路。高百年凄慘哀求:“九叔饒命,俺愿意給您當奴才!”高湛不聽,照樣喊打,眼見得高百年氣息奄奄,這才將他斬首,仍在水池中,池中一片血紅,慘不忍睹。

    妃子斛律氏聞訊,握著高百年留下的玉玦,放聲大哭,哭得人心惶惶,合府垂淚。一個月后,她絕食而亡,手里還死握著那塊玉玦,出身將軍的父親流著老淚,拼盡全力才算掰開。玉玦和玉手,久已冰涼。寄語苦命的小夫妻:天堂里沒有惡魔,好生恩愛吧。

    該死的已經(jīng)死了,不該死的也死了,活著的只能活受罪。此之謂: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

    高殷的母親李祖娥,在兒子死后一年零三個月時,遭受了一場奇恥大辱和人間慘禍,失去了清白,失去了另一個兒子。一日,高湛獸心發(fā)作,逼迫李祖娥與他上床,李祖娥抵死不從。高湛陰陰地一陣獰笑:“你要是不從俺,俺就殺了你的小兒子!”李祖娥育有二子,小的叫高紹德,時封太原王。

    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另一個。李祖娥身上迸發(fā)出母性的光輝,為了保全小兒子的性命,她忍辱與禽獸同床共枕。

    不久,李祖娥懷上了魔種,身形漸大,行走不便。恰在此時,小兒子高紹德前來探望母親,她羞愧難當,不敢相見。高紹德一時火起,嚷道:“別當俺不知道!娘的肚子大了,不敢見兒!”轉(zhuǎn)身就走,滿臉怒容。

    后來,李祖娥產(chǎn)下一女,又羞又恨,悄悄地弄死了。高湛賊耳朵挺長,拎著把刀找上門來,怒道:“李祖娥,你個賤人!你敢殺俺的女兒,俺就不能殺你兒子!”當著李祖娥的面,高湛對高紹德大叫:“當年你爹(高洋)打俺的時候,你咋不勸勸他、你在旁邊看熱鬧,害得老子好慘!你娘今天又殺了俺女兒,你得償命!”言罷,他用刀環(huán)狠撞高紹德,打得他滿頭是血,氣絕而亡。

    眼睜睜的看著小兒子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李祖娥放聲大哭,哭的是兩個不幸的兒子,也哭的是悲慘的自己,不幸嫁入帝王家,家破人亡活受罪。

    高湛三把兩把扯下李祖娥的衣服,把一絲不掛的前嫂踹倒在地,亂打一氣,打得她哭聲震天。實在是打累了,高湛這才命人將她裝在絹袋里拖出去,血淋淋地扔進了渠水中,渠水變得慘紅。

    不知過了多久,李祖娥在冰冷的水中蘇醒過來,有人用一架牛車把她送進了妙勝寺,出家為尼。北齊滅亡后,她輾轉(zhuǎn)回到了娘家趙郡(今邯鄲一帶),留了一條性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曾擁有過天上人間般的奢華,也有過人間地獄般的磨難,她曾體驗過老公一腔的摯愛,也曾經(jīng)享受過兒子在懷的甜蜜?,F(xiàn)在,一切都化為烏有,只剩下她身后長長的陰影。青燈古佛,注視她的孤寂;木魚聲聲,敲碎她的心靈······

    高湛只當了短短四年皇帝,又做了三年太上皇,因病而亡,壽僅三十二歲。在他死后九年,北周大軍攻入鄴城,高湛的兒子后主高緯、孫子幼主高恒,雙雙出逃,中途被擒,后被處決,一向骨肉相殘的北齊,消散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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