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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送貧，是瓊南農(nóng)村的舊時風(fēng)俗。 祖母生前，每年除夕送貧，總是由她一人去操辦。 提及送貧習(xí)俗，名堂不少，指不勝屈。 農(nóng)歷十二月三十日，舉家上下，內(nèi)外打掃，趕走晦氣、貧氣。下午四點許，首先設(shè)案祭“過路財神”。此時，只見祖母手里拿著打掃過的稻稈帚把，虔備三牲福禮，走出了大門口在路邊陳列起來，燒香點燭，又把大掃帚橫空拽了三次，然后把它遠(yuǎn)遠(yuǎn)地拋出村界，口里念了三遍“舊年去，新年來，一發(fā)福，二發(fā)財。”俗稱“送貧”。 除夕祭祖“送貧”，場面既嚴(yán)肅又認(rèn)真，一家子孫們都“論資排輩”集聚廳堂，從大到小排成一字，一齊向祖先牌位祈望。祖母則事必躬親地站在席間，攜扶小者祝告。我幼年喪母，家境窘迫，衣著襤褸，面色清白，長著一副雞胸。祖母就向先人告憐，又求財神暗中相助，并且許下不少祝愿。 祖母平日十分吝嗇，然而，每到除夕，則氣度不凡，財大氣粗，“大進(jìn)大出”，殺雞、宰鵝、買豬肉；身上帶著兩三味草藥，虔誠地恭請各方財神，仿佛一切神明都給她喊到了家。她又講究“神規(guī)”，一切得等她老人家求了“神方”，把貧氣趕走，最后燒了“神?！?，才見她喊全家人開年飯。祖母似乎很有“神見”，她說你敬神一寸，神幫你一丈。對神明的虔誠，頗有古人“萬事者天地能明察，神感至誠而降福佑”的味道，好像世間的一切，都是由一個萬能的無所不知的財神安排好的。 更有趣的是，瓊南農(nóng)村人的“送貧封財”風(fēng)俗。除夕夜，由家里一長者取福水（米酒），向門神禱辭：“左招財，右利市?！苯又眉t紙條字寫“財運亨通”四個大字貼在大門口，無論何人，不許出入，當(dāng)?shù)厝肆?xí)稱“封財門”。一直到正月初一凌時開年后才開大門恭迎賀客。 我父親懂黑白，能做幾句。除夕日在他那間檐低月小的蝸居門口上，競也貼著一副送貧迎富春聯(lián)： 送貧迎富，富富富，家計生計一路富； 除舊布新，新新新，景象氣象競春新。 后墻上又寫著一副短聯(lián)語： 財星高照， 眉開眼笑。 雖平仄對仗欠佳，然意境開拓尚可。 過去人們雖然年年“送貧”，可是面貌仍然依舊。我曾親眼看見我們村子里的周南伯，死時蘆草遮身、半塊磚頭作枕的慘狀。 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早已不興這一套了。如今人們已經(jīng)走進(jìn)了“春天的故事”，逐步實現(xiàn)富裕和繁榮。然而，親愛的祖母卻不能等到今天的好日子?！懊糠昙压?jié)倍思親”，我深情地懷念祖母，想起了晉人李密《陳情表》里的一段字： 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 祖母無臣，無以終馀年。 母親去后，父無另娶。因此，我靠祖母躬親撫養(yǎng)，母孫二人，更相為命。她那柔弱的身影，像一塊通體透明的綠寶石，常常印在我的腦海里，因而，每逢除夕我仿佛看見祖母，不言不語的站在我家大門口，依依不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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