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的時間定在6月27日早晨8點,按照醫(yī)院的規(guī)定,我們必須6點半就到那里辦理入院手續(xù),做一些術前準備工作。我們凌晨4點半就從床上爬起來,最后整理檢查一下待產包,LG則狠狠吃了一頓飽飽的早餐,對他來說這將是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天。鎖好家門,走進墨爾本深冬的黑夜的時候,心里開始忐忑不安。5點47分,LG發(fā)動了車子,向醫(yī)院開去,一路上,本來話很多的他變得沉默寡言,我猜他大概很想問問我是不是很緊張,不過又覺得這個問題其實毫無意義。
轉到主路上,路上的車子漸漸多了起來,許多人為了生活不得不這么早早起來四處奔波,而我們,正要去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
到了醫(yī)院,停車場里空空蕩蕩,LG找了一個離電梯最近的位置停好車子,事后他說,他連停車的方向也反復琢磨過,讓我下車、上車最為方便。所謂的住院手續(xù)是異常簡單,就是在醫(yī)院的前臺簽了張付費的單子,因為第12周我們就把自己的詳細信息交給醫(yī)院的產房了,我認為這種安排很貼心,因為到了寶寶發(fā)動的時候,準媽媽們早就疼痛難忍,準爸爸手忙腳亂,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填那些病史表格。辦完付費手續(xù),我們被領到病房,房間不大,放了一張大病床之外幾乎就沒有多少位置,不過設備和裝潢都很不錯,乍看上去像個四星賓館的房間。
只有墻上的血壓計和其它設備才提醒你這里其實是個病房。
醫(yī)院安排了陪同助產士,是一位韓國裔的美女,她將陪著我經歷生產的全過程。我換上了手術袍子,手上腳上都套上了標志環(huán),LG也換上了手術室的衣服,手上套上貼有我名字的標志環(huán),還帶上了一頂小紅帽,這是這家醫(yī)院分配給參觀人員的顏色。很快就有一位工作人員推來了一輛推車接我去手術室,我躺在上面,他們馬上給我墊上枕頭,蓋上烘暖的毯子和床單,韓國美女推著嬰兒暖箱,老公提著照相機,一行四人浩浩蕩蕩向手術室走去。手術室外邊是一個很大的準備室,一個個小隔間里躺了十幾個病人等待手術,我被推到了最靠墻邊的一個隔間,LG說這大概是準備室里的“總統(tǒng)隔間”,因為那里擺了一套爺爺輩的錄像機,旁邊塞滿了各種電影錄像帶。還沒等我把那些錄像帶的名字看清楚,麻醉醫(yī)生帶著他的助手來到我面前,自我介紹后簡單說了些麻醉風險,其實他已經知道我是外科醫(yī)生,所以說到最后都笑了。手術過程需要在手臂靜脈內插一個比較粗的套管針用于輸液,圖中是他先在靜脈穿刺的部位打上局部麻醉,然后再插套管針的時候就一點也不痛了。
很快我們就進入手術室,里面已經站了九個人,主刀醫(yī)生和助手、洗手護士、巡回護士、兒科醫(yī)生、麻醉醫(yī)生和助手、兩個助產士,比國內相應手術的陣勢大不少。手術室的角落是一臺嬰兒復蘇臺,韓國美女和另外一位助產士就站在旁邊準備迎接寶寶。
這張手術器械臺上擺著的就是人見人怕,神憎佛厭的產鉗,剖腹產手術中會用到產鉗,不過因為在醫(yī)生的直視下操作,力道和手法都容易把握,所以非常安全,而自然生產過程如果用到產鉗,因為醫(yī)生無法直接看見,操作中更需要常年積累的經驗和手感,的確有一些風險。
手術前正在清點器械,背對著就是洗手護士,在手術中負責傳遞器械,護士里面只有她的手是徹底消毒的,這也是這個名字的由來。
麻醉助理打開了麻醉包,麻醉醫(yī)生準備消毒。
(以下有些麻醉和手術照片可能會引起不適,請大家有所心理準備)
我坐在手術臺上,把背部弓起來,麻醉醫(yī)生消毒完畢后給我罩上無菌敷貼,然后開始用手指在脊柱上定位,這個時候巡回護士給我蓋上一條毯子,用手緊緊地扶住我的肩膀。
脊椎(Spinal)麻醉需要把麻醉劑直接注入脊椎椎管,因為用到的套管針比較粗,所以需要先打局麻。
麻醉醫(yī)生先刺入一根比較粗的套管針,然后再從套管針當中插入一根更細更長的針頭,最后在這根針頭當中再插入一根極細的管子,他就利用這根管子把麻醉劑送入椎管內。打完之后麻醉醫(yī)生就取出針頭,不象硬膜外麻醉,這種麻醉方式只需注射一次麻醉劑,不需要保留一根管子。
雖然作為一名醫(yī)生曾經在手術室度過了許許多多的日日夜夜,今天卻是第一次躺在手術臺上,感覺頗為怪異,心情也有些緊張,LG看到我不停發(fā)抖,就湊過來不停安慰我。這次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被麻醉的滋味,主刀醫(yī)生對我說,你不會感覺到痛,但是應該有些其它感覺。開刀之前,他們在我的面前攔起一塊無菌鋪巾,我就什么也看不見了,過了一會,響起了“滋滋”聲,傳來一股電刀的味道,我才意識到皮膚已經切開,看來麻醉效果真的很好,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旁邊LG問麻醉醫(yī)生,這味道不是就是電刀的味道,麻醉醫(yī)生說,既然你都知道答案,我就不回答了,然后跟他解釋,和普通手術刀相比,電刀可以在切開組織的時候,將小血管凝結,大大減少手術出血量。手術開始大概五分鐘,我們的小馬駒就來到了外面的世界。
麻醉醫(yī)生這時候取下了我面前的無菌鋪巾,眼前是一副令人震撼的場景:在手術無影燈的照射下,小馬駒橫空出世了!主刀醫(yī)生把住小馬駒,他的助手準備剪斷臍帶,這是小家伙跟我的最后的身體上的聯(lián)系。然后主刀醫(yī)生把小馬駒遞到我面前,讓我摸一下,我覺得他真的好嬌嫩,一時無從下手,主刀醫(yī)生說,你就摸摸他的手好了。我摸了摸小馬駒細膩光滑的小手,一時還是無法相信眼前就是現(xiàn)實,而不是夢幻。主刀醫(yī)生隨后把小馬駒交給兒科醫(yī)生。
兒科醫(yī)生馬上在寶寶的手腕和腳踝套上寫有我名字的標志環(huán)。這些標志環(huán)一旦套上去就很難取下來,除非用剪刀強行剪斷。住院期間護士每天都會檢查這兩個標志環(huán),她們說如果有兩個環(huán)都不見了,他們就會排查整個樓面的寶寶,確定歸屬無誤,畢竟“貍貓換太子”是全世界所有媽媽都恐懼的事情。
兒科醫(yī)生給小馬駒臍帶上夾上一個夾子,
LG出場,完成最后象征性的剪臍帶工作。寶寶腿上的血跡是從臍帶斷面流出來的,他自己可是沒有受一點傷哦。
兒科醫(yī)生接著給他做了全面檢查,小家伙非常健康。助產士抓緊時間打了一針維生素K,然后就把他包好放在我的胸前,LG也趕緊湊過來,一家三口緊緊抱在一起,這時候,主刀醫(yī)生還在進行縫合。
20分鐘后手術結束,LG一個人先回到病房,我和小馬駒一起被送到恢復室,在那里麻醉助理照顧我,給我遞上冰水和吸管,吃了止痛片。而韓國美女就抱著小馬駒,給他喂了第一次奶。小家伙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估計還在迷茫困惑當中,所以折騰了半天,只吃了5個毫升。
回到病房里,LG早已等候多時。幾個人忙活著把我從推車轉移到床上,LG無處插足,就只好到門口看躺在暖箱里的小馬駒。我在床上落定好之后,韓國美女就把小馬駒帶去稱重,3.065公斤,不胖不瘦,正合我意。
中午時分,送來了午餐,韓國美女本來大力推薦我吃點清淡一點的三明治什么的,不過我這時候胃口早已恢復,就盼著午飯大吃一頓了。咱的第一頓“月子餐”的主菜是意式烤雞肉配土豆泥和西蘭花,一個白花菜的濃湯,一份水果色拉,一個小面包、一盒冰淇淋、一盒橙汁。雖然是配送的盒飯,無論是烹調還是裝盤是比較講究的,所有的熱菜都放在保溫容器里面,冰淇凌則放在保冷的容器里面。
LG公司里的同事也送來一盒鮮花。
三口之家的第一天只能用天旋地轉、雞飛狗跳來形容。按照要求,LG每隔三個小時就喂一次小馬駒,每次是11毫升,中間還要給他換尿布。雖然看過無數換尿布的視頻,也在產前課上反復觀摩,還在洋娃娃身上實踐了一次,真的需要給自己兒子換尿布的時候,LG還是弄得手忙腳亂。小馬駒也決定給這個新爸爸來個下馬威,很快就把醫(yī)院給的那套衣服尿濕了,幸虧我們還帶了兩套備用的,趕緊換上。LG畢竟是phD出身,很快就琢磨出一些換尿布的小竅門,一次換得比一次好。還想到一個辦法:把尿濕的衣服在衛(wèi)生間里洗干凈,然后晾在換尿布的架子上,時不時還用電吹風吹吹。這樣我們總算不必擔心小馬駒沒衣服穿了。
兒子一出生就開始顯擺自己的消化功能,吃了兩頓奶之后就開始排胎糞,這些積累在小馬駒腸子里的胎糞就像柏油一樣,非常粘稠。LG用了十幾張濕巾去擦,效果不大,試著用廚房紙沾水去擦,效果更差,這位老兄幾乎要哭出來了,好在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總算差不多擦干凈了。小馬駒似乎就是準備測試一下爸爸,一連串又排了5次,LG弄得是哭笑不得。
到了晚上,LG已經累得幾乎要垮掉了,夜班護士好心說,要么把小馬駒推到育嬰室她來照顧,這樣我們可以休息得好一點。她說自己現(xiàn)在在病房,不過以前就在育嬰室工作,有幾十年經驗,LG也沒多想,就謝絕了人家的好意。他說再苦再難,自己的孩子也要自己帶。
這是第一天的小馬駒躺在醫(yī)院嬰兒床上的照片:
最后發(fā)一張12年前的老照片,懷念一下自己在手術室的日日夜夜。畫面右邊是我,左邊是我的助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