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 卷三十六 ? 列傳第二十六鄭范陳賈張列傳第二十六鄭興子眾范升陳元賈逵張霸子楷楷子陵陵弟玄 鄭興字少贛，河南開封人也。少學(xué)《公羊春秋》。晚善《左氏傳》，遂積精深思，通達(dá)其旨，同學(xué)者皆師之。天鳳中，將門人從劉歆講正大義，歆美興才，使撰條例、章句、傳詁，及?！度y(tǒng)歷》。 更始立，以司直李松行丞相事，先入長安，松以興為長史，令還奉迎遷都。更始諸將皆山東人，咸勸留洛陽。興說更始曰：“陛下起自荊楚，權(quán)政未施，一朝建號，而山西雄桀爭誅王莽，開關(guān)郊迎者，何也？此天下同苦王氏虐政，而思高祖之舊德也。今久不撫之，臣恐百姓離心，盜賊復(fù)起矣。《春秋》書'齊小白入齊'，不稱侯，未朝廟故也。今議者欲先定赤眉而后入關(guān)，是不識其本而爭其末，恐國家之守轉(zhuǎn)在函谷，雖臥洛陽，庸得安枕乎？”更始曰：“朕西決矣?！卑菖d為諫議大夫，使安集關(guān)西及朔方、涼、益三州，還拜涼州刺史。會天水有反者，攻殺郡守，興坐免。 時赤眉入關(guān)，東道不通，興乃西歸隗囂，囂虛心禮請，而興恥為之屈，稱疾不起。囂矜己自飾，常以為西伯復(fù)作，乃與諸將議自立為王。興聞而說囂曰：“《春秋傳》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囂，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間者諸將集會，無乃不道忠信之言；大將軍之聽，無乃阿而不察乎？昔文王承積德之緒，加之以睿圣，三分天下，尚服事殷。及武王即位，八百諸侯不謀同會，皆曰'紂可伐矣'，武王以未知天命，還兵待時。高祖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德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略雖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事，昭速禍患，無乃不可乎？惟將軍察之?！眹叹共环Q王。后遂廣置職位，以自尊高。興復(fù)止囂曰：“夫中郎將、太中大夫、使持節(jié)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dāng)制也。孔子曰：'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不可以假人者，亦不可以假于人也。無益于實，有損于名，非尊上之意也。”囂病之而止。 及囂遣子恂入侍，將行，興因恂求歸葬父母，囂不聽而徙興舍，益其秩禮。興入見囂曰：“前遭赤眉之亂，以將軍僚舊，故敢歸身明德。幸蒙覆載之恩，復(fù)得全其性命。興聞事親之道，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奉以周旋，弗敢失墜。今為父母未葬，請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親為餌，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囂曰：“囂將不足留故邪？”興曰：“將軍據(jù)七郡之地，擁羌胡之眾，以戴本朝，德莫厚焉，威莫重焉。居則為專命之使，入必為鼎足之臣。興，從俗者也，不敢深居屏處，因?qū)④娗筮M(jìn)，不患不達(dá)，因?qū)④娗笕?，何患不親，此興之計不逆將軍者也。興業(yè)為父母請，不可以已，愿留妻子獨歸葬，將軍又何猜焉？”囂曰：“幸甚?！贝贋楸嫜b，遂令與妻子俱東。時建武六年也。 侍御史杜林先與興同寓隴右，乃薦之曰：“竊見河南鄭興，執(zhí)義堅固，敦悅《詩》、《書》，好古博物，見疑不惑，有公孫僑、觀射父之德，宜侍帷幄，典職機(jī)密。昔張仲在周，燕冀宣王，而詩人悅喜。惟陛下留聽少察，以助萬分?！蹦苏鳛樘写蠓?。 明年三月晦，日食。興因上疏曰： 《春秋》以天反時為災(zāi)，地反物為妖，人反德為亂，亂則妖災(zāi)生。往年以來，謫咎連見，意者執(zhí)事頗有闕焉。案《春秋》'昭公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傳曰：'日過分而未至，三辰有災(zāi)，于是百官降物，君不舉，避移時，樂奏鼓，祝用幣，史用辭。'今孟夏，純乾用事，陰氣未作，其災(zāi)尤重。夫國無善政，則謫見日月，變咎之來，不可不慎，其要在因人之心，擇人處位也。堯知鯀不可用而用之者，是屈己之明，因人之心也。齊桓反政而相管仲，晉文歸國而任郤E067者，是不私其私，擇人處位也。今公卿大夫多舉漁陽太守郭亻及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時定，道路流言，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則人位謬矣。愿陛下上師唐、虞，下覽齊、晉，以成屈己從眾之德，以濟(jì)群臣讓善之功。 夫日月交會，數(shù)應(yīng)在朔，而頃年日食，每多在晦。先時而合，皆月行疾也。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則臣下促迫，故行疾也。今年正月繁霜，自爾以來，率多寒日，此亦急咎之罰。天子賢圣之君，猶慈父之于孝子也。丁寧申戒，欲其反政，故災(zāi)變?nèi)砸?，此乃國之福也。今陛下高明而群臣惶促，宜留思柔克之政，垂意《洪范》之法，博采廣謀，納群下之策。 書奏，多有所納。 帝嘗問興郊祀事，曰：“吾欲以讖斷之，何如？”興對曰：“臣不為讖?！钡叟唬骸扒渲粸樽?，非之邪？”興惶恐曰：“臣于書有所未學(xué)，而無所非也?！钡垡饽私?。興數(shù)言政事，依經(jīng)守義，文章溫雅，然以不善讖故不能任。 九年，使監(jiān)征南、積弩營于津鄉(xiāng)，會征南將軍岑彭為刺客所殺，興領(lǐng)其營，遂與大司馬吳漢俱擊公孫述。述死，詔興留屯成都。頃之，侍御史舉奏興奉使私買奴婢，坐左轉(zhuǎn)蓮勺令。是時喪亂之余，郡縣殘荒，興方欲筑城郭，修禮教以化之，會以事免。 興好古學(xué)，尤明《左氏》、《周官》，長于歷數(shù)，自杜林、桓譚、衛(wèi)宏之屬，莫不斟酌焉。世言《左氏》者多祖于興，而賈逵自傳其父業(yè)，故有鄭、賈之學(xué)。興去蓮勺，后遂不復(fù)仕，客授閿鄉(xiāng)，三公連辟不肯應(yīng)，卒于家。子眾。 眾字仲師。年十二，從父受《左氏春秋》，精力于學(xué)，明《三統(tǒng)歷》，作《春秋難記條例》，兼通《易》、《詩》，知名于世。建武中，皇太子及山陽王荊，因虎賁中郎將梁松以縑帛聘請眾，欲為通義，引籍出入殿中。眾謂松曰：“太子儲君，無外交之義，漢有舊防，蕃王不宜私通賓客。”遂辭不受。松復(fù)風(fēng)眾以“長者意，不可逆”。眾曰：“犯禁觸罪，不如守正而死。”太子及荊聞而奇之，亦不強(qiáng)也。及梁氏事敗，賓客多坐之，惟眾不染于辭。 永平初，辟司空府，以明經(jīng)給事中，再遷越騎司馬，復(fù)留給事中。是時北匈奴遣使求和親。八年，顯宗遣眾持節(jié)使匈奴。眾至北庭，虜欲令拜，眾不為屈。單于大怒，圍守閉之，不與水火，欲脅服眾。眾拔刀自誓，單于恐而止，乃更發(fā)使隨眾還京師。朝議復(fù)欲遣使報之，眾上疏諫曰：“臣伏聞北單于所以要致漢使者，欲以離南單于之眾，堅三十六國之心也。又當(dāng)揚(yáng)漢和親，夸示鄰敵，令西域欲歸化者局促狐疑，懷土之人絕望中國耳。漢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復(fù)遣之，虜必自謂得謀，其群臣駁議者不敢復(fù)言。如是，南庭動搖，烏桓有離心矣。南單于久居漢地，具知形勢，萬分離析，旋為邊害。今幸有度遼之眾揚(yáng)威北垂，雖勿報答，不敢為患?！钡鄄粡模瑥?fù)遣眾。眾因上言：“臣前奉使不為匈奴拜，單于恚恨，故遣兵圍臣。今復(fù)銜命，必見陵折。臣誠不忍持大漢節(jié)對氈裘獨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將有損大漢之強(qiáng)?！钡鄄宦?，眾不得已，既行，在路連上書固爭之。詔切責(zé)眾，追還系廷尉，會赦歸家。 其后帝見匈奴來者，問眾與單于急禮之狀，皆言匈奴中傳眾意氣壯勇，雖蘇武不過。乃復(fù)召眾為軍司馬，使與虎賁中郎將馬廖擊車師。至敦煌，拜為中郎將，使護(hù)西域。會匈奴脅車師，圍戊己校尉，眾發(fā)兵救之。遷武威太守，謹(jǐn)修邊備，虜不敢犯。遷左馮翊，政有名跡。 建初六年，代鄧彪為大司農(nóng)。是時肅宗議復(fù)鹽鐵官，眾諫以為不可。詔數(shù)切責(zé)，至被奏劾，眾執(zhí)之不移。帝不從，在位以清正稱。其后受詔作《春秋刪》十九篇。八年，卒官。 子安世，亦傳家業(yè)，為長樂，未央廄令。延光中，安帝廢太子為濟(jì)陰王，安世與太?；秆伞⑻蛠須v等共正議諫爭。及順帝立，安世已卒，追賜錢、帛，除子亮為郎。眾曾孫公業(yè)，自有傳。 范升字辯卿，代郡人也。少孤，依外家居。九歲通《論語》、《孝經(jīng)》，及長，習(xí)《梁丘易》、《老子》，教授后生。 王莽大司空王邑辟升為議曹史。時莽頻發(fā)兵役，征賦繁興，升乃奏記邑曰：“升聞子以人不間于其父母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為忠。今眾人咸稱朝圣，皆曰公明。蓋明者無不見，圣者無不聞。今天下之事，昭昭于日月，震震于雷霆，而朝云不見，公云不聞，則元元焉所呼天？公以為是而不言，則過小矣；知而從令，則過大矣。二者于公無可以免，宜乎天下歸怨于公矣。朝以遠(yuǎn)者不服為至念，升以近者不悅為重憂。今動與時戾，事與道反，馳鶩覆車之轍，探湯敗事之后，后出益可怪，晚發(fā)愈可懼耳。方春歲首，而動發(fā)遠(yuǎn)役，藜藿不充，田荒不耕，谷價騰躍，斛至數(shù)千，吏人陷于湯火之中，非國家之人也。如此，則胡、貊守關(guān)，青、徐之寇在于帷帳矣。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縣，免元元之急，不可書傳，愿蒙引見，極陳所懷?！币仉m然其言，而竟不用。升稱病乞身，邑不聽，令乘傳使上黨。升遂與漢兵會，因留不還。 建武二年，光武征詣懷宮，拜議郎，遷博士，上疏讓曰：“臣與博士梁恭、山陽太守呂羌俱修《梁丘易》。二臣年并耆艾，經(jīng)學(xué)深明，而臣不以時退，與恭并立，深知羌學(xué)，又不能達(dá)，慚負(fù)二老，無顏于世。誦而不行，知而不言，不可開口以為人師，愿推博士以避恭、羌。”帝不許，然由是重之，數(shù)詔引見，每有大議，輒見訪問?！ r，尚書令韓歆上疏，欲為《費(fèi)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詔下其議。四年正月，朝公卿、大夫、博士，見于云臺。帝曰：“范博士可前平說?！鄙饘υ唬骸啊蹲笫稀凡蛔婵鬃?，而出于丘明，師徒相傳，又無其人，且非先帝所存，無因得立?！彼炫c韓歆及太中大夫許淑等互相辯難，日中乃罷。升退而奏曰： 臣聞主不稽古，無以承天；臣不述舊，無以奉君。陛下愍學(xué)微缺，勞心經(jīng)藝，情存博聞，故異端競進(jìn)。近有司請置《京氏易》博士，群下執(zhí)事，莫能據(jù)正。《京氏》既立，《費(fèi)氏》怨望，《左氏春秋》復(fù)以比類，亦希置立?！毒?、《費(fèi)》已行，次復(fù)《高氏》，《春秋》之家，又有《騶》、《夾》。如今《左氏》、《費(fèi)氏》得置博士，《高氏》、《騶》、《夾》，《五經(jīng)》奇異，并復(fù)求立，各有所執(zhí)，乖戾分爭。從之則失道，不從則失人，將恐陛下必有CA75倦之聽?？鬃釉唬骸安W(xué)約之，弗叛矣夫?！狈?qū)W而不約，必叛道也。顏淵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笨鬃涌芍^知教，顏淵可謂善學(xué)矣?！独献印吩唬骸皩W(xué)道日損?！睋p猶約也。又曰：“絕學(xué)無憂。”絕末學(xué)也。今《費(fèi)》、《左》二學(xué)，無有本師，而多反異，先帝前世，有疑于此，故《京氏》雖立，輒復(fù)見廢。疑道不可由，疑事不可行?！对姟贰ⅰ稌分?，其來已久?？鬃由兄芰饔斡^，至于如命，自衛(wèi)反魯，乃正《雅》、《頌》。今陛下草創(chuàng)天下，紀(jì)綱未定，雖設(shè)學(xué)官，無有弟子，《詩》、《書》不講，禮樂不修，奏立《左》、《費(fèi)》，非政急務(wù)，孔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眰髟唬骸奥勔蓚饕?，聞信傳信，而堯、舜之道存?！痹副菹乱上鹊壑桑畔鹊壑?，以示反本，明不專已。天下之事所以異者，以不一本也。《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也。”又曰：“正其本，萬事理?！薄段褰?jīng)》之本自孔子始，謹(jǐn)奏《左氏》之失凡十四事。 時難者以太史公多引《左氏》，升又上太史公違戾《五經(jīng)》，謬孔子言，及《左氏春秋》不可錄三十一事。詔以下博士。 后升為出妻所告，坐系，得出，還鄉(xiāng)里。永平中，為聊城令，坐事免，卒于家。 陳元字長孫，蒼梧廣信人也。父欽，習(xí)《左氏春秋》，事黎陽賈護(hù)，與劉歆同時而別自名家。王莽從欽受《左氏》學(xué)，以欽為CA75難將軍。元少傳父業(yè)，為之訓(xùn)詁，銳精覃思，至不與鄉(xiāng)里通。以父任為郎。 建武初，元與桓譚、杜林、鄭興俱為學(xué)者所宗。時議欲立《左氏傳》博士，范升奏以為《左氏》淺末，不宜立。元聞之，乃詣闕上疏曰： 陛下?lián)軄y反正，文武并用，深愍經(jīng)藝謬雜，真?zhèn)五e亂，每臨朝日，輒延群臣講論圣道。知丘明至賢，親受孔子，而《公羊》、《穀梁》傳聞于后世，故詔立《左氏》，博詢可否，示不專已，盡之群下也。今論者沉溺所習(xí)，玩守舊聞，固執(zhí)虛言傳受之辭，以非親見實事之道?！蹲笫稀饭聦W(xué)少與，遂為異家之所復(fù)冒。夫至音不合眾聽，故伯牙絕弦；至寶不同眾好，故卞和泣血。仲尼圣德，而不容于世，況于竹帛余文，其為雷同者所排，固其宜也。非陛下至明，孰能察之！ 臣元竊見博士范升等所議奏《左氏春秋》不可立，及太史公違戾凡四十五事。案升等所言，前后相違，皆斷B257小文，C841黷微辭，以年數(shù)小差，掇為巨謬，遺脫纖微，指為大尤。抉瑕E74E釁，掩其弘美，所謂“小辯破言，小言破道”者也。升等又曰：“先帝不以《左氏》為經(jīng)，故不置博士，后主所宜因襲?！背加抟詾槿粝鹊鬯卸笾鞅匦姓?，則盤庚不當(dāng)遷于殷，周公不當(dāng)營洛邑，陛下不當(dāng)都山東也。往者，孝武皇帝好《公羊》，衛(wèi)太子好《穀梁》，有詔詔太子受《公羊》，不得受《F8B6梁》，孝宣皇帝在人間時，聞衛(wèi)太子好《穀梁》，于是獨學(xué)之。及即位，為石渠論而《穀梁氏》興，至今與《公羊》并存。此先帝后帝各有所立，不必其相因也?？鬃釉唬?，儉，吾從眾；至于拜下，則違之。夫明者獨見，不惑于朱紫，聽者獨聞，不謬于清濁，故離朱不為巧眩移目，師曠不為新聲易耳。方今干戈少弭，戎事略EAAB，留思圣藝，眷顧儒雅，采孔子拜下之義，卒淵圣獨見之旨，分明白黑，建立《左氏》，解釋先圣之積結(jié)，洮汰學(xué)者之累惑，使基業(yè)垂于萬世，后進(jìn)無復(fù)狐疑，則天下幸甚。 臣元愚鄙，嘗傳師言。如得以褐衣召見，俯伏庭下，誦孔氏之正道，理丘明之宿冤；若辭不合經(jīng)，事不稽古，退就重誅，雖死之日，生之年也。 書奏，下其議，范升復(fù)與元相辯難，凡十余上。帝卒立《左氏》學(xué)，太常選博士四人，元為第一。帝以元新忿爭，乃用其次司隸從事李封，于是諸儒以《左氏》之立，論議F446嘩，自公卿以下，數(shù)廷爭之。會封病卒，《左氏》復(fù)廢。 元以才高著名，辟司空李通府。時，大司農(nóng)江馮上言，宜令司隸校尉督察三公。事下三府。元上疏曰： 臣聞師臣者帝，賓臣者霸。故武王以太公為師，齊桓以夷吾為仲父?？鬃釉唬骸鞍俟倏偧郝犛谮Ｔ?。”近則高帝優(yōu)相國之禮，太宗假宰輔之權(quán)。及亡新王莽，遭漢中衰，專操國柄，以偷天下，況已自喻，不信群臣。奪公輔之任，損宰相之威，以刺舉為明，徼訐為直。至乃陪仆告其君長，子弟變其父兄，罔密法峻，大臣無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謀，身為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驕，不患驕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是以文王有日昊之勞，周公執(zhí)吐握之恭，不聞其崇刺舉，務(wù)督察也。方今四方尚擾，天下未一，百姓觀聽，咸張耳目。陛下宜修文武之圣典，襲祖宗之遺德，勞心下士，屈節(jié)待賢，誠不宜使有司察公輔之名。 帝從之，宣下其議。 李通罷，元后復(fù)辟司徒歐陽歙府，數(shù)陳當(dāng)世便事、郊廟之禮，帝不能用。以病去，年老，卒于家。子堅卿，有文章。 賈逵字景伯，扶風(fēng)平陵人也。九世祖誼，文帝時為梁王太傅。曾祖父光，為常山太守，宣帝時以吏二千石自洛陽徙焉。父徽，從劉歆受《左氏春秋》，兼習(xí)《國語》、《周官》，又受《古文尚書》于涂惲，學(xué)《毛詩》于謝曼卿，作《左氏條例》二十一篇。 逵悉傳父業(yè)，弱冠能誦《左氏傳》及《五經(jīng)》本文，以《大夏侯尚書》教授，雖為古學(xué)，兼通五家《穀梁》之說。自為兒童，常在太學(xué)，不通人間事。身長八尺二寸，諸儒為之語曰：“問事不休賈長頭。”性愷悌，多智思，俶儻有大節(jié)。尤明《左氏傳》、《國語》，為之《解詁》五十一篇，永平中，上疏獻(xiàn)之。顯宗重其書，寫藏秘館。 時，有神雀集宮殿宮府，冠羽有五采色，帝異之，以問臨邑侯劉復(fù)，復(fù)不能對，薦逵博物多識，帝乃召見逵，問之。對曰：“昔武王終父之業(yè)，鸑鷟在岐，宣帝威懷戎狄，神雀仍集，此胡降之征也。”帝敕蘭臺給筆札，使用《神雀頌》，拜為郎，與班固并校秘書，應(yīng)對左右。 肅宗立，降意儒術(shù)，特好《古文尚書》、《左氏傳》。建初元年，詔逵入講北宮白虎觀、南宮云臺。帝善逵說，使發(fā)出《左氏傳》大義長于二傳者。逵于是具條奏之曰： 臣謹(jǐn)E74E出《左氏》三十七事尤著明者，斯皆君臣之正義，父子之紀(jì)綱。其余同《公羊》者什有七八，或文簡小異，無害大體。至于祭仲、紀(jì)季、伍子胥、叔術(shù)之屬，《左氏》義深于君父，《公羊》多任于權(quán)變，其相殊絕，固以甚遠(yuǎn)，而冤抑積久，莫肯分明?！ 〕家杂榔街猩涎浴蹲笫稀放c圖讖合者，先帝不遺芻蕘，省納臣言，寫其傳詁，藏之秘書。建平中，侍中劉歆欲立《左氏》，不先暴論大義，而輕移太常，恃其義長，詆挫諸儒，諸儒內(nèi)懷不服，相與排之。孝哀皇帝重逆眾心，故出歆為河內(nèi)太守。從是攻擊《左氏》，遂為重仇。至光武皇帝，奮獨見之明，興立《左氏》、《穀梁》，會二家先師不曉圖讖，故令中道而廢。凡所以存先王之道者，要在安上理民也。今《左氏》崇君父，卑臣子，強(qiáng)干弱枝，勸善戒善，至明至切，至直至順。且三代異物，損益隨時，故先帝博觀異家，各有所采?！兑住酚惺?、孟，復(fù)立梁丘，《尚書》歐陽，復(fù)有大小夏侯，今三傳之異亦猶是也。又《五經(jīng)》家皆無以證圖讖明劉氏為堯后者，而《左氏》獨有明文。《五經(jīng)》家皆言顓頊代黃帝，而堯不得為火德。《左氏》以為少昊代黃帝，即圖讖所謂帝宣也。如令堯不得為火，則漢不得為赤。其所發(fā)明，補(bǔ)益實多。 陛下通天然之明，建大圣之本，改元正歷，垂萬世則，是以麟鳳百數(shù)，嘉瑞雜B241。猶朝夕恪勤，游情《六藝》，研機(jī)綜微，靡不審核。若復(fù)留意廢學(xué)，以廣圣見，庶幾無所遺失矣。 書奏，帝嘉之，賜布五百匹，衣一襲，令逵自選《公羊》嚴(yán)、顏諸生高才者二十人，教以《左氏》，與簡紙經(jīng)傳各一通。 逵母常有疾，帝欲加賜，以校書例多，特以錢二十萬，使?jié)}陽侯馬防與之。謂防曰：“賈逵母病，此子無人事于外，屢空則從孤竹之子于首陽山矣。” 逵數(shù)為帝言《古文尚書》與經(jīng)傳《爾雅》詁訓(xùn)相應(yīng)，詔令撰《歐陽》、《大小夏侯尚書古文》同異。逵集為三卷，帝善之。復(fù)令撰《齊》、《魯》、《韓詩》與《毛氏》異同。并作《周官解故》。遷逵為衛(wèi)士令。八年，乃詔諸儒各選高才生，受《左氏》、《穀梁春秋》、《古文尚書》、《毛詩》，由是四經(jīng)遂行于世。皆拜逵所選弟子及門生為千乘王國郎，朝夕受業(yè)黃門署，學(xué)者皆欣欣羨慕焉。 和帝即位，永元三年，以逵為左中郎將。八年，復(fù)為侍中，領(lǐng)騎都尉。內(nèi)備帷幄，兼領(lǐng)秘書近署，甚見信用。 逵薦東萊司馬均、陳國汝郁，帝即征之，并蒙優(yōu)禮。均字少賓，安貧好學(xué)，隱居教授，不應(yīng)辟命。信誠行乎州里，鄉(xiāng)人有所計爭，輒令祝少賓，不直者終無敢言。位至侍中，以老病乞身，帝賜以大夫祿，歸鄉(xiāng)里。都字叔異，性仁孝，及親歿，遂隱處山澤。后累遷為魯相，以德教化，百姓稱之，流人歸者八九千戶。 逵所著經(jīng)傳義詁及論難百余萬言，又作詩、頌、誄、書、連珠、酒令凡九篇，學(xué)者宗之，后世稱為通儒。然不修小節(jié)，當(dāng)世以此頗譏焉，故不至大官。永元十三年卒，時年七十二。朝廷愍惜，除兩子為太子舍人?！ ≌撛唬亨?、賈之學(xué)，行乎數(shù)百年中，遂為諸儒宗，亦徒有以焉爾。桓譚以不善讖流亡，鄭興以遜辭僅免，賈逵能附會文致，最差貴顯。世主以此論學(xué)，悲矣哉！ 張霸字伯饒，蜀郡成都人也。年數(shù)歲而知孝讓，雖出入飲食，自然合禮，鄉(xiāng)人號為“張曾子”。七歲通《春秋》，復(fù)欲進(jìn)余經(jīng)，父母曰：“汝小未能也”，霸曰“我饒為之”，故字曰“饒”焉。 后就長水校尉樊B34A受《嚴(yán)氏公羊春秋》，遂博覽《五經(jīng)》。諸生孫林、劉固、段著等慕之，各市宅其傍，以就學(xué)焉。 舉孝廉光祿主事，稍遷，永元中為會稽太守，表用郡人處士顧奉、公孫松等。奉后為潁川太守，松為司隸校尉，并有名稱。其余有業(yè)行者，皆見擢用。郡中爭厲志節(jié)，習(xí)經(jīng)者以千數(shù)，道路但聞?wù)b聲 初，霸以樊B34A刪《嚴(yán)氏春秋》猶多繁辭，乃減定為二十萬言，更名《張氏學(xué)》。 霸始到越，賊未解，郡界不寧，乃移書開購，明用信賞，賊遂束手歸附，不煩士卒之力。童謠曰：“棄我戟，捐我矛，盜賊盡，吏皆休。”視事三年，謂掾史曰：“太守起自孤生，致位郡守。蓋日中則移，月滿則虧。老氏有言：'知足不辱。'”遂上病。 后征，四遷為侍中。時皇后兄虎賁中郎將鄧騭，當(dāng)朝貴盛，聞霸名行，欲與為交，霸逡巡不答，眾人笑其不識時務(wù)。后當(dāng)為五更，會疾卒，年七十。遺賴諸子曰：“昔延州使齊，子死嬴、博，因坎路側(cè)，遂以葬焉。今蜀道阻遠(yuǎn)，不宜歸塋，可止此葬，足藏發(fā)齒而已。務(wù)遵速朽，副我本心。人生一世，但當(dāng)畏敬于人，若不善加己，直為受之?！敝T子承命，葬于河南梁縣，因遂家焉。將作大匠翟D825等與諸儒門人追錄本行，謚曰憲文。中子楷。 楷字公超，通《嚴(yán)氏春秋》、《古文尚書》，門徒常百人。賓客慕之，自父黨夙儒，偕造門焉。車馬填街，徒從無所止，黃門及貴戚之家，皆起舍巷次，以候過客往來之利?？财淙绱?，輒徙避之。家貧無以為業(yè)，常乘驢車至縣賣藥，足給食者，輒還鄉(xiāng)里。司隸舉茂才，除長陵令，不至官。隱居弘農(nóng)山中，學(xué)者隨之，所居成市，后華陰山南遂有公超市。五府連辟，舉賢良方正，不就。 漢安元年，順帝特下詔告河南尹曰：“故長陵令張楷行慕原憲，操擬夷、齊，輕貴樂賤，竄跡幽藪，高志確然，獨拔群俗。前比征命，盤桓未至，將主者玩習(xí)于常，優(yōu)賢不足，使其難進(jìn)歟？郡時以禮發(fā)遣?！笨瑥?fù)告疾不到。 性好道術(shù)，能作五里霧。時關(guān)西人裴優(yōu)亦能為三里霧，自以不如楷，從學(xué)之，楷避不肯見?；傅奂次?，優(yōu)遂行霧作賊，事覺被考，引楷言從學(xué)術(shù)，楷坐系廷尉詔獄，積二年，恒諷誦經(jīng)藉，作《尚書注》。后以事無驗，見原還家。建和三年，下詔安車備禮聘之，辭以篤疾不行。年七十，終于家。子陵。 陵字處沖，官至尚書。元嘉中，歲首朝賀，大將軍梁冀帶劍入省，陵呵叱令出，敕羽林、虎賁奪冀劍。冀跪謝，陵不應(yīng)，即劾奏冀，請廷尉論罪，有詔以一歲俸贖，而百僚肅然。 初，冀弟不疑為河南尹，舉陵孝廉。不疑疾陵之奏冀，因謂曰：“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绷陮υ唬骸懊鞲灰粤瓴恍ぃ`見擢序，今申公憲，以報私恩?！辈灰捎袘M色。陵弟玄?！ ⌒痔幪?，沉深有才略，以時亂不仕。司空張溫數(shù)以禮辟，不能致。中平二年，溫以車騎將軍出征涼州賊邊章等，將行，玄自田廬被褐帶索，要說溫曰：“天下寇賊云起，豈不以黃門常侍無道故乎？聞中貴人公卿已下當(dāng)出祖道于平樂觀，明公總天下威重，握六師之要，若于中坐酒酣，鳴金鼓，整行陣，召軍正執(zhí)有罪者誅之，引兵還屯都亭，以次剪除中官，解天下之倒縣，報海內(nèi)之怨毒，然后顯用隱逸忠正之士，則邊章之徒宛轉(zhuǎn)股掌之上矣?！睖芈劥笳穑荒軐?，良久謂玄曰：“處虛，非不悅子之言，顧吾不能行，如何！”玄乃嘆曰：“事行則為福，不行則為賊。今與公長辭矣?！奔囱鏊幱嬛?。溫前執(zhí)其手曰：“子忠于我，我不能用，是吾罪也，子何為當(dāng)然！且出口入耳之言，誰今知之！”玄遂去，隱居魯陽山中。及董卓秉政，聞之，辟以為掾，舉侍御史，不就。卓臨之以兵，不得已強(qiáng)起，至輪氏，道病終。 贊曰：中世儒門，賈、鄭名學(xué)。眾馳一介，爭禮氈幄。升、元守經(jīng)，義偏情較，霸貴知止，辭交戚里。公超善術(shù)，所舍成市。 鄭興子衆(zhòng) 范升 陳元 賈逵 張霸子揩 揩子陵 陵弟玄 鄭興字少贛，河南開封人也。少學(xué)公羊春秋。晚善左氏傳，遂積精深思，通達(dá)其旨，同學(xué)者皆師之。東觀記曰：「興從博士金子嚴(yán)為左氏春秋?！?/span>天鳳中，王莽年也。將門人從劉歆講正大義，左氏義也。歆美興才，使撰條例、章句、傳詁，及校三統(tǒng)歷。說文曰：「詁，訓(xùn)古言也?！挂艄哦确?。三統(tǒng)歷，劉歆撰，謂夏、殷、周歷也。 更始立，以司直李松行丞相事，先入長安，松以興為長史，令還奉迎遷都。更始諸將皆山東人，咸勸留洛陽。興說更始曰：「陛下起自荊楚，權(quán)政未施，更始起南陽，南陽屬荊州，故曰荊楚也。一朝建號，而山西雄桀爭誅王莽，山西謂陝山已西也。開關(guān)郊迎者，何也？此天下同苦王氏虐政，而思高祖之舊德也。今乆不撫之，臣恐百姓離心，盜賊復(fù)起矣。春秋書『齊小白入齊』，不稱侯，未朝廟故也。小白，齊桓公也。春秋「齊小白入于齊」。公羊傳曰：「曷為以國氏？當(dāng)國也。其言入何？篡辭也。」今議者欲先定赤眉而後入關(guān)，是不識其本而爭其末，恐國家之守轉(zhuǎn)在函谷，言若不早都關(guān)中，有人先入，則國家鎮(zhèn)守轉(zhuǎn)在函谷也。雖臥洛陽，庸得安枕乎？」庸，用也。更始曰：「朕西決矣?！拱菖d為諫議大夫，使安集關(guān)西及朔方、涼、益三州，還拜涼州刺史。會天水有反者，攻殺郡守，興坐免。 時赤眉入關(guān)，東道不通，興乃西歸隗囂，囂虛心禮請，而興恥為之屈，稱疾不起。囂矜己自飾，常以為西伯復(fù)作，西伯，文王也。作，起也。乃與諸將議自立為王。興聞而說囂曰：「春秋傳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左傳富辰諫周襄王之辭。閒者諸將集會，無乃不道忠信之言；大將軍之聽，無乃阿而不察乎？昔文王承積德之緒，加之以睿聖，三分天下，尚服事殷。論語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及武王即位，八百諸侯不謀同會，皆曰『紂可伐矣』，武王以未知天命，還兵待時。史記曰，武王觀兵孟津，諸侯不期而至者八百人，皆曰：「紂可伐矣。」王曰：「汝未知天命。」乃還師。後聞紂殺比干，囚箕子，乃告諸侯以伐之。故曰待時也。高祖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德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略雖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事，昭速禍患，無乃不可乎？惟將軍察之?！箛叹共环Q王。後遂廣置職位，以自尊高。興復(fù)止囂曰：「夫中郎將、太中大夫、使持節(jié)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dāng)制也?？鬃釉唬骸何ㄆ髋c名，不可以假人?！?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左傳杜預(yù)注曰：「器，車服；名，爵號也?！?/span>不可以假人者，亦不可以假於人也。無益於實，有損於名，非尊上之意也?！箛滩≈埂?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病猶難也。 及囂遣子恂入侍，將行，興因恂求歸葬父母，囂不聽而徙興舍，益其秩禮。興入見囂曰：「前遭赤眉之亂，以將軍僚舊，故敢歸身明德。興甞為涼州刺史，囂為西州將軍，故曰「僚舊」也。幸蒙覆載之恩，復(fù)得全其性命。興聞事親之道，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奉以周旋，弗敢失墜。周旋猶遵奉也。左傳季文子曰「先大夫臧文仲敎行父事君之禮，奉以周旋，弗敢失墜」也。今為父母未葬，請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親為餌，猶釣餌也。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囂曰：「囂將不足留故邪？」興曰：「將軍據(jù)七郡之地，七郡，天水、隴西、武威、張掖、酒泉、敦煌、金城也。擁羌胡之衆(zhòng)，以戴本朝，德莫厚焉，威莫重焉。居則為專命之使，入必為鼎足之臣。興，從俗者也，不敢深居屏處，因?qū)④娗筮M(jìn)，不患不達(dá)，因?qū)④娗笕?，何患不親，此興之計不逆將軍者也。興業(yè)為父母請，不可以已，願留妻子獨歸葬，將軍又何猜焉？」囂曰：「幸甚?！勾贋楸嫜b，遂令與妻子俱東。時建武六年也。 侍御史杜林先與興同寓隴右，乃薦之曰：「竊見河南鄭興，執(zhí)義堅固，敦恱詩書，左傳趙衰曰「臣亟聞郤縠之言矣，郤縠恱禮樂而敦詩書」也。好古博物，見疑不惑，有公孫僑、觀射父之德，左傳，子產(chǎn)辨黃熊，晉侯聞之，曰：「博物君子也。」觀射父，楚大夫也，對楚昭王以重黎、羲和之事。見國語。宜侍帷幄，典職機(jī)密。昔張仲在周，燕翼宣王，而詩人恱喜。張仲，周宣王時賢臣也。燕，樂也。翼，敬也。詩小雅曰：「侯誰在矣，張仲孝友?！?/span>惟陛下留聽少察，以助萬分。」乃徵為太中大夫。 明年三月晦，日食。興因上疏曰： 春秋以天反時為災(zāi)，地反物為妖，人反德為亂，亂則妖災(zāi)生。左傳晉伯宗之辭。天反時為災(zāi)謂寒暑易節(jié)也。地反物為妖謂羣物失性也。往年以來，讁咎連見，意者執(zhí)事頗有闕焉。案春秋『昭公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杜預(yù)注曰：「於周為六月，於夏為四月，純陽用事，陰氣未動而侵陽也?！?/span>傳曰：『日過分而未至，言過春分而未及夏至也。三辰有災(zāi)，三辰，日、月、星也。於是百官降物，降物，素服。君不舉，不舉盛饌。避移時，避正寢過日食時也。樂奏鼓，伐鼓。祝用幣，用幣於社。史用辭?！?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用辭以自責(zé)也。此以上皆左傳載魯太史荅季平子之詞也。今孟夏，純乾用事，陰氣未作，其災(zāi)尤重。夫國無善政，則讁見日月，變咎之來，不可不慎，其要在因人之心，擇人處位也。左傳晉士文伯曰「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讁于日月之災(zāi)，故政不可不慎也。務(wù)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人，三曰從時」也。堯知鯀不可用而用之者，是屈己之明，因人之心也。齊桓反政而相管仲，晉文歸國而任郤縠者，是不私其私，擇人處位也。史記曰，桓公與兄子糾爭位，糾使管仲將兵遮道，射桓公鉤帶，及桓公即位，任政於管仲也。又晉文公自秦歸國，懷公故臣郤芮謀燒公宮，殺文公，宦者勃鞮告之，後文公以郤縠為中軍帥?？e即郤芮之族，文公不以為讎而任焉，言唯賢是用，不私其私也。今公卿大夫多舉漁陽太守郭伋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時定，道路流言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則人位謬矣。願陛下上師唐、虞，下覽齊、晉，以成屈己從衆(zhòng)之德，以濟(jì)羣臣讓善之功。濟(jì)，成也。 夫日月交會，數(shù)應(yīng)在朔，而頃年日食，每多在晦。先時而合，皆月行疾也。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則臣下促迫，故行疾也。今年正月繁霜，正月，夏之四月。自爾以來，率多寒日，此亦急咎之罰。書曰：「急恒寒若?！?/span>天於賢聖之君，猶慈父之於孝子也，丁寧申戒，欲其反政，故災(zāi)變?nèi)砸?，此乃國之福也。今陛下高明而羣臣惶促，宜留思柔剋之政，垂意洪範(fàn)之法，剋，能也。柔剋謂和柔而能立事也。尚書洪範(fàn)曰：「高明柔剋?！?/span>博採廣謀，納羣下之策。 書奏，多有所納。 帝甞問興郊祀事，曰：「吾欲以讖斷之，何如？」興對曰：「臣不為讖。」帝怒曰：「卿之不為讖，非之邪？」興惶恐曰：「臣於書有所未學(xué)，而無所非也?！沟垡饽私?。興數(shù)言政事，依經(jīng)守義，文章溫雅，然以不善讖故不能任。 九年，使監(jiān)征南、積弩營於津鄉(xiāng)，征南將軍岑彭、積弩將軍傅俊屯津鄉(xiāng)，以拒公孫述。津鄉(xiāng)在今荊州也。會征南將軍岑彭為刺客所殺，興領(lǐng)其營，遂與大司馬吳漢俱擊公孫述。述死，詔興留屯成都。頃之，侍御史舉奏興奉使私買奴婢，坐左轉(zhuǎn)蓮勺令。蓮勺，縣，屬左馮翊，故城在今同州下邽縣東北。蓮音輦，勺音酌。是時喪亂之餘，郡縣殘荒，興方欲築城郭，修禮敎以化之，會以事免。 興好古學(xué)，尤明左氏、周官，長於歷數(shù)，自杜林、桓譚、衞宏之屬，莫不斟酌焉。斟酌謂取其意指也。世言左氏者多祖於興，而賈逵自傳其父業(yè)，故有鄭、賈之學(xué)。興去蓮勺，後遂不復(fù)仕，客授閿鄉(xiāng)，閿音聞，古字也，建安中改作「聞」。三公連辟不肯應(yīng)，卒于家。子衆(zhòng)。 衆(zhòng)字仲師。年十二，從父受左氏春秋，精力於學(xué)，明三統(tǒng)歷，作春秋難記條例，兼通易、詩，知名於世。建武中，皇太子及山陽王荊，因虎賁中郎將梁松以縑帛聘請衆(zhòng)，欲為通義，引籍出入殿中。衆(zhòng)謂松曰：「太子儲君，無外交之義，漢有舊防，蕃王不宜私通賔客?！顾燹o不受。松復(fù)風(fēng)衆(zhòng)以「長者意，不可逆」。衆(zhòng)曰：「犯禁觸罪，不如守正而死?！固蛹扒G聞而竒之，亦不強(qiáng)也。及梁氏事敗，梁松坐懸飛書誹謗下獄死，事見梁統(tǒng)傳也。賔客多坐之，唯衆(zhòng)不染於辭。 永平初，辟司空府，以明經(jīng)給事中，再遷越騎司馬，漢官儀曰「越騎司馬一人，秩千石」也。復(fù)留給事中。是時北匈奴遣使求和親。八年，顯宗遣衆(zhòng)持節(jié)使匈奴。衆(zhòng)至北庭，虜欲令拜，衆(zhòng)不為屈。單于大怒，圍守閉之，不與水火，欲脅服衆(zhòng)。衆(zhòng)拔刀自誓，單于恐而止，乃更發(fā)使隨衆(zhòng)還京師。朝議復(fù)欲遣使報之，衆(zhòng)上疏諫曰：「臣伏聞北單于所以要致漢使者，欲以離南單于之衆(zhòng)，堅三十六國之心也。武帝開通西域，本三十六國。又當(dāng)揚(yáng)漢和親，誇示鄰敵，令西城欲歸化者局促狐疑，懷土之人絕望中國耳。漢使旣到，便偃蹇自信。信音申。若復(fù)遣之，虜必自謂得謀，其羣臣駮議者不敢復(fù)言。駮議謂勸單于歸漢。如是，南庭動搖，烏桓有離心矣。南單于乆居漢地，具知形埶，萬分離析，旋為邊害。今幸有度遼之衆(zhòng)揚(yáng)威北垂，雖勿報荅，不敢為患?！?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明帝八年，初置度遼將軍，屯五原曼柏。帝不從，復(fù)遣衆(zhòng)。衆(zhòng)因上言：「臣前奉使不為匈奴拜，單于恚恨，故遣兵圍臣。今復(fù)銜命，必見陵折。臣誠不忍持大漢節(jié)對氈裘獨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將有損大漢之強(qiáng)?！沟鄄宦牐\(zhòng)不得已，旣行，在路連上書固爭之。詔切責(zé)衆(zhòng)，追還繫廷尉，會赦歸家。 其後帝見匈奴來者，問衆(zhòng)與單于爭禮之狀，皆言匈奴中傳衆(zhòng)意氣壯勇，雖蘇武不過。乃復(fù)召衆(zhòng)為軍司馬，使與虎賁中郎將馬廖擊車師。至敦煌，拜為中郎將，使護(hù)西域。會匈奴脅車師圍戊己校尉，衆(zhòng)發(fā)兵救之。遷武威太守，謹(jǐn)修邊備，虜不敢犯。遷左馮翊，政有名跡。 建初六年，代鄧彪為大司農(nóng)。是時肅宗議復(fù)鹽鐵官，衆(zhòng)諫以為不可。武帝時國用不足，乃賣鹽鐵，置官以主之。昭帝罷之，今議欲復(fù)之。詔數(shù)切責(zé)，至被奏劾，衆(zhòng)執(zhí)之不移。帝不從。在位以清正稱。其後受詔作春秋刪十九篇。八年，卒官。 子安世，亦傳家業(yè)，為長樂、未央廄令。續(xù)漢志曰：「廄令一人，秩六百石?！?/span>延光中，安帝廢太子為濟(jì)陰王，安世與太常桓焉、太僕來歷等共正議諫爭。及順帝立，安世已卒，追賜錢帛，除子亮為郎。衆(zhòng)曾孫公業(yè)，自有傳。 范升字辯卿。代郡人也。少孤，依外家居。九歲通論語、孝經(jīng)，及長，習(xí)梁丘易、宣帝時梁丘賀之易也。老子，敎?zhǔn)卺嵘?/p> 王莽大司空王邑辟升為議曹史。時莽頻發(fā)兵役，徵賦繁興，升乃奏記邑曰：「升聞子以人不閒於其父母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為忠。論語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閒於其父母兄弟之言?！归f，非也。言子騫之孝，化其父母兄弟，言人無非之者。忠臣事君，有過即諫。在下無有非君者，是忠臣也。今衆(zhòng)人咸稱朝聖，皆曰公明。蓋明者無不見，聖者無不聞。今天下之事，昭昭於日月，震震於雷霆，而朝云不見，公云不聞，則元元焉所呼天？公以為是而不言，則過小矣；知而從令，則過大矣。二者於公無可以免，宜乎天下歸怨於公矣。朝以遠(yuǎn)者不服為至念，升以近者不恱為重憂。今動與時戾，事與道反，馳騖覆車之轍，探湯敗事之後，賈誼曰：「前車覆，後車誡?！拐撜Z曰：「見不善如探湯?！?/span>後出益可怪，晚發(fā)愈可懼耳。方春歲首，而動發(fā)遠(yuǎn)役，藜藿不充，田荒不耕，穀價騰躍，斛至數(shù)千，吏人陷於湯火之中，非國家之人也。如此，則胡、貊守關(guān)，青、徐之寇在於帷帳矣。王莽時，青徐二部為寇，號「青徐賊」。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縣，免元元之急，不可書傳，願蒙引見，極陳所懷?！挂仉m然其言，而竟不用。升稱病乞身，邑不聽，令乘傳使上黨。升遂與漢兵會，因留不還。 建武二年，光武徵詣懷宮，拜議郎，遷博士，上疏讓曰：「臣與博士梁恭、山陽太守呂羌俱修梁丘易。二臣年並耆艾，經(jīng)學(xué)深明，而臣不以時退，與恭竝立，深知羌學(xué)，又不能達(dá)，達(dá)，進(jìn)也。慙負(fù)二老，無顏於世。誦而不行，知而不言，不可開口以為人師，願推博士以避恭、羌?！沟鄄辉S，然由是重之，數(shù)詔引見，每有大議，輒見訪問。 時尚書令韓歆上疏，欲為費(fèi)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費(fèi)直字長翁，善易，長於卦筮，見前書。詔下其議。四年正月，朝公卿、大夫、博士，見於雲(yún)臺。帝曰：「范博士可前平說。」升起對曰：「左氏不祖孔子，而出於丘明，師徒相傳，又無其人，且非先帝所存，無因得立?！顾炫c韓歆及太中大夫許淑等互相辯難，日中乃罷。升退而奏曰：「臣聞主不稽古，無以承天；臣不述舊，無以奉君。陛下愍學(xué)微缺，勞心經(jīng)蓺，情存博聞，故異端競進(jìn)。近有司請置京氏易博士，羣下執(zhí)事莫能據(jù)正。京氏旣立，費(fèi)氏怨望，左氏春秋復(fù)以比類，亦希置立。京、費(fèi)已行，次復(fù)高氏，沛人高相善易，與費(fèi)直同時，見前書。春秋之家又有騶、夾。前書曰，騶氏無師，夾氏未有其書也。如令左氏、費(fèi)氏得置博士，高氏、騶、夾，五經(jīng)竒異，並復(fù)求立，各有所執(zhí)，乖戾分爭，從之則失道，不從則失人，將恐陛下必有猒倦之聽。孔子曰：『博學(xué)約之，弗叛矣夫?！?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論語孔子之言。弗叛言不違道也。夫?qū)W而不約，必叛道也。顏淵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豢鬃涌芍^知敎，顏淵可謂善學(xué)矣。老子曰：『學(xué)道日損。』損猶約也。又曰：『絕學(xué)無憂?！唤^末學(xué)也。今費(fèi)、左二學(xué)無有本師，而多反異，先帝前世有疑於此，故京氏雖立，輒復(fù)見廢。疑道不可由，疑事不可行。詩書之作其來已乆?？鬃由兄芰鬟[觀，至于知命，自衞反魯乃正雅、頌。孔子以魯哀公十一年自衞還魯。是時道衰樂廢，孔子來還，乃正之，故雅、頌各得其所。見史記。今陛下草創(chuàng)天下，紀(jì)綱未定，雖設(shè)學(xué)官，無有弟子，詩書不講，禮樂不修，奏立左、費(fèi)非政急務(wù)?？鬃釉唬骸汗ズ醍惗?，斯害也已?！?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攻猶習(xí)也。異端謂竒技也。傳曰：『聞疑傳疑，聞信傳信，而堯舜之道存。』穀梁傳曰：「信以傳信，疑以傳疑?！构騻髟唬骸妇雨聻榇呵?？樂堯舜之道也。」願陛下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以示反本，明不專己。天下之事所以異者，以不一本也。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也。』易下繫之文也。又曰：『正其本，萬事理?！?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今易無此文也。五經(jīng)之本自孔子始，謹(jǐn)奏左氏之失凡十四事?！箷r難者以太史公多引左氏，升又上太史公違戾五經(jīng)，謬孔子言，及左氏春秋不可錄三十一事。詔以下博士。 後升為出妻所告，坐繫，得出，還鄉(xiāng)里。永平中，為聊城令，坐事免，卒於家。 陳元字長孫，蒼梧廣信人也。廣信故城在今梧州蒼梧縣。父欽，習(xí)左氏春秋，事黎陽賈護(hù)，與劉歆同時而別自名家。元父欽，字子佚。以左氏授王莽，自名陳氏春秋，故曰別也。賈護(hù)字季君。並見前書也。王莽從欽受左氏學(xué)，以欽為猒難將軍。猒，一葉反。元少傳父業(yè)，為之訓(xùn)詁，銳精覃思，至不與鄉(xiāng)里通。以父任為郎。 建武初，元與桓譚、杜林、鄭興俱為學(xué)者所宗。時議欲立左氏傳博士，范升奏以為左氏淺末，不宜立。元聞之，乃詣闕上疏曰： 陛下?lián)軄y反正，文武並用，撥，理也。語見公羊傳。深愍經(jīng)蓺謬雜，真?zhèn)五e亂，每臨朝日，輒延羣臣講論聖道。知丘明至賢，親受孔子，而公羊、穀梁傳聞於後世，故詔立左氏，博詢可否，示不專己，盡之羣下也。今論者沈溺所習(xí)，翫守舊聞，固執(zhí)虛言傳受之辭，以非親見實事之道。左氏孤學(xué)少與，與猶黨也。遂為異家之所覆冒。夫至音不合衆(zhòng)聽，故伯牙絕弦；伯牙善鼓琴，鐘子期善聽，相與為友。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不復(fù)鼓琴，以時人莫之能聽也。見呂覽。至寶不同衆(zhòng)好，故卞和泣血。卞和得寶玉，獻(xiàn)楚武王，王示玉人，曰「石也」，刖其右足。武王歿後，復(fù)獻(xiàn)之文王，復(fù)曰「石也」，刖其左足。至成王時，卞和抱其璞於郊，泣盡以血繼之，王乃使玉尹攻之，果得寶玉。事見韓子也。仲尼聖德，而不容於世，仲尼去魯，斥齊，逐乎宋、衞，困於陳、蔡之閒。見史記。況於竹帛餘文，其為雷同者所排，固其宜也。非陛下至明，孰能察之！ 臣元竊見博士范升等所議奏左氏春秋不可立，及太史公違戾凡四十五事。案升為所言，前後相違，皆斷??小文，媟黷微辭，以年數(shù)小差，掇為巨謬，媟，狎也；黷，垢濁也。掇，拾也，音丁括反。遺脫纖微，指為大尤，抉瑕擿釁，抉音於決反。掩其弘美，所謂「小辯破言，小言破道」者也。大戴記小辯篇孔子曰：「小辯破言，小言破義，小義破道?！?/span>升等又曰：「先帝不以左氏為經(jīng)，故不置博士，後主所宜因襲。」臣愚以為若先帝所行而後主必行者，則盤庚不當(dāng)遷于殷，周公不當(dāng)營洛邑，盤庚都耿，自耿遷於殷。文王都酆，武王都鎬，周公輔成王營洛邑。陛下不當(dāng)都山東也。往者，孝武皇帝好公羊，衞太子好穀梁，有詔詔太子受公羊，不得受穀梁。孝宣皇帝在人閒時，聞衞太子好穀梁，於是獨學(xué)之。及即位，為石渠論而穀梁氏興，石渠閣以藏祕書，在未央殿北。宣帝甘露三年，詔諸儒韋玄成、梁丘賀等講論五經(jīng)於石渠也。至今與公羊並存。此先帝後帝各有所立，不必其相因也?？鬃釉?，純，儉，吾從衆(zhòng)；至於拜下，則違之。論語孔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zhòng)。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zhòng)，吾從下?！购侮套⒃疲骸嘎槊幔l布冠也，古績麻三十升以為之。純，絲也。絲易成，故從儉。臣之與君行禮者，下拜然後升。時臣驕泰，故於上拜。今從下，禮之恭也?！?/span>夫明者獨見，不惑於朱紫，聽者獨聞，不謬於清濁，故離朱不為巧眩移目，離朱，黃帝時明目者也，一號離婁。慎子曰：「離朱之明，察毫末於百步之外?！?/span>師曠不為新聲易耳。桓譚新論曰：「晉師曠善知音，衞靈公將之晉，宿於濮水之上，夜聞新聲，召師涓告之曰：『為我聽寫之?！辉唬骸撼嫉弥印！凰熘畷x。晉平公饗之，酒酣，靈公曰：『有新聲，願奏之?！荒肆顜熶腹那佟Ｎ唇K，師曠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也?！弧?/span>方今干戈少弭，戎事略戢，留思聖蓺，眷顧儒雅，採孔子拜下之義，卒淵聖獨見之旨，分明白黑，建立左氏，解釋先聖之積結(jié)，洮汰學(xué)者之累惑，洮汰猶洗濯也。使基業(yè)垂於萬世，後進(jìn)無復(fù)狐疑，則天下幸甚。 臣元愚鄙，甞傳師言。如得以褐衣召見，褐，織毛為布，貧者之服也。俯伏庭下，誦孔氏之正道，理丘明之宿寃；若辭不合經(jīng)，事不稽古，退就重誅，雖死之日，生之年也。 書奏，下其議，范升復(fù)與元相辯難，凡十餘上。帝卒立左氏學(xué)，太常選博士四人，元為弟一。帝以元新忿爭，乃用其次司隷從事李封，於是諸儒以左氏之立，論議讙譁，自公卿以下數(shù)廷爭之。會封病卒，左氏復(fù)廢。 元以才高著名，辟司空李通府。時大司農(nóng)江馮上言，宜令司隷校尉督察三公。事下三府。元上疏曰：「臣聞師臣者帝，賔臣者霸。言以臣為師，以臣為賔也。故武王以太公為師，齊桓以夷吾為仲父。孔子曰：『百官緫己聽於冢宰。』論語文也。近則高帝優(yōu)相國之禮，蕭何為相國，高帝賜劔履上殿，入朝不趨。太宗假宰輔之權(quán)。太宗，孝文也。申屠嘉為丞相，坐府召太中大夫鄧通，欲誅之。孝文使持節(jié)召通，令人謝嘉，故曰：「假權(quán)」也。及亡新王莽，遭漢中衰，專操國柄，以偷天下，偷，竊也。況己自喻，不信羣臣。奪公輔之任，損宰相之威，以刺舉為明，徼訐為直。至乃陪僕告其君長，子弟變其父兄，王莽時開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罔密法峻，大臣無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謀，身為世戮。董忠為王莽大司馬，共劉歆等謀誅莽，事發(fā)覺死也。故人君患在自驕，不患驕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是以文王有日昃之勞，周公執(zhí)吐握之恭，尚書曰：「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史記曰，伯禽封魯，周公戒之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亦不賤矣。我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汝無以國驕人也?！?/span>不聞其崇刺舉，務(wù)督察也。方今四方尚擾，天下未一，百姓觀聽，咸張耳目。陛下宜修文武之聖典，襲祖宗之遺德，勞心下士，屈節(jié)待賢，誠不宜使有司察公輔之名?！?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司察猶督察也。帝從之，宣下其議。 李通罷，元後復(fù)辟司徒歐陽歙府，數(shù)陳當(dāng)世便事、郊廟之禮，帝不能用。以病去，年老，卒於家。子堅卿，有文章。 賈逵字景伯，扶風(fēng)平陵人也。九世祖誼，文帝時為梁王太傅。為文帝子梁王揖之傅也。曾祖父光，為常山太守，宣帝時以吏二千石自洛陽徙焉。父徽，從劉歆受左氏春秋，兼習(xí)國語、周官，又受古文尚書於塗惲，風(fēng)俗通曰：「塗姓，塗山氏之後?！箰磷肿诱?，受尚書於胡常，見前書。學(xué)毛詩於謝曼卿，作左氏條例二十一篇。 逵悉傳父業(yè)，弱冠能誦左氏傳及五經(jīng)本文，以大夏侯尚書敎?zhǔn)?，雖為古學(xué)，兼通五家穀梁之說。五家謂尹更始、劉向、周慶、丁姓、王彥等，皆為穀梁，見前書也。自為兒童，常在太學(xué)，不通人閒事。身長八尺二寸，諸儒為之語曰：「問事不休賈長頭。」性愷悌，多智思，俶儻有大節(jié)。愷，樂也。悌，易也。言有和樂簡易之德也。俶儻，卓異也。尤明左氏傳、國語，為之解詁五十一篇，左氏三十篇，國語二十一篇也。永平中，上疏獻(xiàn)之。顯宗重其書，寫藏祕館。 時有神雀集宮殿官府，冠羽有五采色，帝異之，以問臨邑侯劉復(fù)，臨邑，東郡縣也。復(fù)，齊武王伯升孫，北海王興子。復(fù)不能對，薦逵博物多識，帝乃召見逵，問之。對曰：「昔武王終父之業(yè)，鸑鷟在岐，鸑鷟，鳳之別名也。周大夫內(nèi)史過對周惠王曰：「周之興也，鸑鷟鳴于岐山?！故乱妵Z也。宣帝威懷戎狄，神雀仍集，此胡降之徵也?！?span id="opkdopnojk"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仍，頻也。宣帝時神雀再見，改為年號，後匈奴降服，呼韓入朝也。帝勑蘭臺給筆札，使作神雀頌，拜為郎，與班固並校祕書，應(yīng)對左右。 肅宗立，降意儒術(shù)，特好古文尚書、左氏傳。建初元年，詔逵入講北宮白虎觀、南宮雲(yún)臺。帝善逵說，使發(fā)出左氏傳大義長於二傳者。逵於是具條奏之曰： 臣謹(jǐn)擿出左氏三十事尤著明者，斯皆君臣之正義，父子之紀(jì)綱。其餘同公羊者什有七八，或文簡小異，無害大體。至如祭仲、紀(jì)季、伍子胥、叔術(shù)之屬，左氏義深於君父，父羊多任於權(quán)變，左傳，宋人執(zhí)鄭祭仲，曰：「不立突，將死。」祭仲許之，遂出昭公而立厲公。杜預(yù)注云：「祭仲之如宋，非會非聘，見誘被拘。廢長立少，故事名罪之。」公羊傳曰：「祭仲者何？鄭之相也。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祭仲？以為知權(quán)也。其知權(quán)柰何？宋人執(zhí)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构胖袡?quán)者，祭仲之權(quán)是也。左傳，紀(jì)季以酅入于齊，紀(jì)侯大去其國。賈逵以為紀(jì)季不能兄弟同心以存國，乃背兄歸讎，書以譏之。公羊傳曰：「紀(jì)季者何？紀(jì)侯之弟也。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服罪也。其服罪柰何？請後五廟以存姑姊妹?！棺髠?，楚平王將殺伍奢，召伍奢子伍尚、伍員曰：「來，吾免而父。」尚謂員曰：「聞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親戚為戮，不可以莫之報。父不可棄，名不可廢?！棺玉惚紖?，遂以吳師入郢，卒復(fù)父讎。公羊傳曰：「父受誅，子復(fù)讎，推刃之道也。」公羊不許子胥復(fù)讎，是不深父也。左傳曰：「冬，邾黑肱以濫來奔。賤而書名，重地故也。君子曰：『名之不可不慎?！灰缘嘏眩m賤必書。地以名其人，終為不義，不可滅已。是以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构騻髟唬骸付?，黑弓以濫來奔，文何以無邾婁？通濫也。曷為通濫？賢者子孫宜有地。賢者孰謂？謂叔術(shù)也。何賢乎叔術(shù)？讓國也?！?/span>其相殊絕，固以甚遠(yuǎn)，而寃抑積乆，莫肯分明。 臣以永平中上言左氏與圖讖合者，先帝不遺芻蕘，省納臣言，寫其傳詁，藏之祕書。建平中，建平，哀帝年也。侍中劉歆欲立左氏，不先暴論大義，而輕移太常，恃其義長，詆挫諸儒，諸儒內(nèi)懷不服，相與排之。排，擯卻也。劉歆欲建立左氏，哀帝令歆與諸儒講論其義，諸博士不肯置對，歆乃移書太常以責(zé)之，故被排擯。事見前書。孝哀皇帝重逆衆(zhòng)心，故出歆為河內(nèi)太守。從是攻擊左氏，遂為重讎。至光武皇帝，奮獨見之明，興立左氏、穀梁，會二家先師不曉圖讖，故令中道而廢。凡所以存先王之道者，要在安上理民也。今左氏崇君父，卑臣子，彊幹弱枝，勸善戒惡，至明至切，至直至順。左傳曰：「翼戴天子，加之以恭?！褂衷唬骸妇?，天也，天可讎乎？委質(zhì)策名，貳乃辟也。父敎子貳，何以事君？」又曰：「棄父之命，惡用子矣，以有無父之國則可?！故浅缇?，卑臣子也。左氏王人雖微，序在諸侯之上。又曰：「五大不在邊，五細(xì)不在庭，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故菑檸秩踔σ?。又曰：「盡而不污，懲惡而勸善，非聖人誰能修之？」史記曰，孔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行事深切著明也?！?/span>且三代異物，損益隨時，故先帝博觀異家，各有所採。易有施、孟，復(fù)立梁丘，施讎、孟喜、梁丘賀也。尚書歐陽，復(fù)有大小夏侯，歐陽和伯、大夏侯勝、小夏侯建也。並見前書。今三傳之異亦猶是也。又五經(jīng)家皆無以證圖讖明劉氏為堯後者，而左氏獨有明文。春秋晉大夫蔡墨曰：「陶唐氏旣衰，其後有劉累，學(xué)擾龍，事孔甲，范氏其後也?！狗稌郧剡€晉，其處者為劉氏。明漢承堯後也。五經(jīng)家皆言顓頊代黃帝，而堯不得為火德。史記曰「黃帝崩，其孫昌意之子立，是為帝顓頊」。當(dāng)時五經(jīng)家同為此說。若以顓頊代黃帝以土德王，即顓頊當(dāng)為金德，高辛為水德，堯為木德。漢承堯後，自然不得為火德也。左氏以為少昊代黃帝，即圖讖所謂帝宣也。左氏傳曰：「黃帝氏以雲(yún)紀(jì)，少昊氏以鳥紀(jì)?！故且陨訇淮S帝也。河圖曰：「大星如虹，下流華渚，女節(jié)意感，生白帝朱宣?！顾尉⒃唬骸钢煨訇皇弦??！?/span>如令堯不得為火，則漢不得為赤。其所發(fā)明，補(bǔ)益實多。 陛下通天然之明，建大聖之本，改元正歷，垂萬世則，改元謂改建初九年為元和元年，正歷謂元和二年始用四分歷也。是以麟鳳百數(shù)，嘉瑞雜遝。雜遝言多也。章帝時，鳳皇見百三十九，騏麟五十二，白虎二十九，黃龍三十四，神雀、白燕等史官不可勝紀(jì)。見東觀記。猶朝夕恪勤，遊情六蓺，研機(jī)綜微，靡不審覈。覈，實也。若復(fù)留意廢學(xué)，以廣聖見，庶幾無所遺失矣。廢學(xué)謂左氏傳也。 書奏，帝嘉之，賜布五百匹，衣一襲，令逵自選公羊嚴(yán)、顏諸生高才者二十人，敎以左氏，公羊高作春秋傳，號曰公羊春秋。嚴(yán)彭祖、顏安樂俱受公羊春秋，故公羊有嚴(yán)、顏之學(xué)。見前書也。與簡紙經(jīng)傳各一通。竹簡及紙也。 逵母常有疾，帝欲加賜，以校書例多，特以錢二十萬，使?jié)}陽侯馬防與之。謂防曰：「賈逵母病，此子無人事於外，無人事謂不廣交通也。屢空則從孤竹之子於首陽山矣。」屢，數(shù)也?？眨σ?。史記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子也，隱於首陽山，卒餓死也。 逵數(shù)為帝言古文尚書與經(jīng)傳爾雅詁訓(xùn)相應(yīng)，詔令撰歐陽、大小夏侯尚書古文同異。逵集為三卷，帝善之。復(fù)令撰齊、魯、韓詩與毛氏異同。轅固，齊人也，為齊詩；申公，魯人也，為魯詩；韓嬰為韓詩；毛萇為毛詩。故謂事之指意也。并作周官解故。遷逵為衞士令。北宮衞士令一人，掌南、北宮，秩比六百石，見續(xù)漢志也。八年，乃詔諸儒各選高才生，受左氏、穀梁春秋、古文尚書、毛詩，由是四經(jīng)遂行於世。皆拜逵所選弟子及門生為千乘王國郎，千乘王伉，章帝子也。朝夕受業(yè)黃門署，學(xué)者皆欣欣羨慕焉。 和帝即位，永元三年，以逵為左中郎將。八年，復(fù)為侍中，領(lǐng)騎都尉。內(nèi)備帷幄，兼領(lǐng)祕書近署，甚見信用。 逵薦東萊司馬均、陳國汝郁，帝即徵之，並蒙優(yōu)禮。均字少賔，安貧好學(xué)，隱居敎?zhǔn)?，不?yīng)辟命。信誠行乎州里，鄉(xiāng)人有所計爭，輒令祝少賔，祝，詛也。東觀記曰：「爭曲直者，輒言『敢祝少賔乎』？心不直者，終不敢祝也?！?/span>不直者終無敢言。位至侍中，以老病乞身，帝賜以大夫祿，歸鄉(xiāng)里。郁字叔異，性仁孝，東觀記曰：「郁年五歲，母病不能食，郁常抱持啼泣，亦不食。母憐之，強(qiáng)為飯。宗親共異之，因字曰『異』也?！?/span>及親歿，遂隱處山澤。後累遷為魯相，以德敎化，百姓稱之，流人歸者八九千戶。 逵所著經(jīng)傳義詁及論難百餘萬言，又作詩、頌、誄、書、連珠、酒令凡九篇，學(xué)者宗之，後世稱為通儒。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義曰：「授先王之制，立當(dāng)時之事，綱紀(jì)國體，原本要化，此通儒也?！?/span>然不修小節(jié)，當(dāng)世以此頗譏焉，故不至大官。永元十三年卒，時年七十二。朝廷愍惜，除兩子為太子舍人。 論曰：鄭、賈之學(xué)，行乎數(shù)百年中，遂為諸儒宗，亦徒有以焉爾。言賈、鄭雖為儒宗，而不為帝所重，故曰「亦徒有以焉爾」。桓譚以不善讖流亡，鄭興以遜辭僅免，賈逵能附會文致，最差貴顯。賈逵附會文致，謂引左氏明漢為堯後也。世主以此論學(xué)，悲矣哉！言時主不重經(jīng)而重讖也。 張霸字伯饒，蜀郡成都人也。年數(shù)歲而知孝讓，雖出入飲食，自然合禮，鄉(xiāng)人號為「張曾子?！蛊邭q通春秋，復(fù)欲進(jìn)餘經(jīng)，父母曰「汝小未能也」，霸曰「我饒為之」，故字曰「饒」焉。饒猶益也。 後就長水校尉樊鯈受嚴(yán)氏公羊春秋，遂博覽五經(jīng)。諸生孫林、劉固、段著等慕之，各市宅其傍，以就學(xué)焉。 舉孝廉光祿主事，光祿勳之主事也，見漢官。稍遷，永元中為會稽太守，表用郡人處士顧奉、公孫松等。奉後為潁川太守，松為司隷校尉，並有名稱。其餘有業(yè)行者，皆見擢用?？ぶ袪巺栔竟?jié)，習(xí)經(jīng)者以千數(shù)，道路但聞?wù)b聲。 初，霸以樊鯈刪嚴(yán)氏春秋猶多繁辭，乃減定為二十萬言，更名張氏學(xué)。 霸始到越，賊未解，郡界不寧，乃移書開購，明用信賞，賊遂束手歸附，不煩士卒之力。童謠曰：「棄我戟，捐我矛，盜賊盡，吏皆休。」視事三年，謂掾史曰：「太守起自孤生，致位郡守。蓋日中則移，月滿則虧。史記蔡澤之辭也。易豐卦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也。老氏有言：『知足不辱?！弧顾焐喜 ?/p> 後徵，四遷為侍中。時皇后兄虎賁中郎將鄧隲，當(dāng)朝貴盛，聞霸名行，欲與為交，霸逡巡不荅，衆(zhòng)人笑其不識時務(wù)。後當(dāng)為五更，會疾卒，年七十。遺勑諸子曰：「昔延州使齊，子死嬴、博，因坎路側(cè)，遂以葬焉。嬴、博，二縣名，屬泰山郡。禮記曰：「延陵季子適齊，其長子死於嬴、博之閒，因葬焉?！?/span>今蜀道阻遠(yuǎn)，不宜歸塋，可止此葬，足藏髮齒而已。務(wù)遵速朽，副我本心。人生一世，但當(dāng)畏敬於人，若不善加己，直為受之。」諸子承命，葬於河南梁縣，因遂家焉。將作大匠翟酺等與諸儒門人追錄本行，謚曰憲文。中子揩。 揩字公超，通嚴(yán)氏春秋、古文尚書，門徒常百人。賔客慕之，自父黨夙儒偕造門焉。車馬填街，徒從無所止，黃門及貴戚之家，皆起舍巷次，以候過客往來之利?？财淙绱?，輒徙避之。家貧無以為業(yè)，常乘驢車至縣賣藥，足給食者，輒還鄉(xiāng)里。司隷舉茂才，除長陵令，不至官。隱居弘農(nóng)山中，學(xué)者隨之，所居成市，後華陰山南遂有公超市。五府連辟，五府，太傅、太尉、司徒、司空、大將軍也。舉賢良方正，不就。 漢安元年，順帝特下詔告河南尹曰：「故長陵令張揩行慕原憲，原憲，魯人，字子思，孔子弟子。清約守節(jié)，貧而樂道。操擬夷、齊，輕貴樂賤，竄跡幽藪，高志確然，獨拔羣俗。前比徵命，盤桓未至，將主者翫習(xí)於常，優(yōu)賢不足，使其難進(jìn)歟？郡時以禮發(fā)遣?！箍珡?fù)告疾不到。 性好道術(shù)，能作五里霧。時關(guān)西人裴優(yōu)亦能為三里霧，自以不如揩，從學(xué)之，揩避不肯見?；傅奂次唬瑑?yōu)遂行霧作賊，事覺被考，引揩言從學(xué)術(shù)，揩坐繫廷尉詔獄，積二年，恒諷誦經(jīng)籍，作尚書注。後以事無驗，見原還家。建和三年，下詔安車備禮聘之，辭以篤疾不行。年七十，終於家。子陵。 陵字處沖，官至尚書。元嘉中，歲首朝賀，大將軍梁兾帶劔入省，陵呵叱令出，勑羽林、虎賁奪兾劔。兾跪謝，陵不應(yīng)，即劾奏兾，請廷尉論罪，有詔以一歲俸贖，而百僚肅然。 初，兾弟不疑為河南尹，舉陵孝廉。不疑疾陵之奏兾，因謂曰：「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沽陮υ唬骸该鞲灰粤瓴恍?，誤見擢序，今申公憲，以報私恩?！共灰捎欣⑸?。陵弟玄。 玄字處虛，沈深有才略，以時亂不仕。司空張溫數(shù)以禮辟，不能致。中平二年，溫以車騎將軍出征涼州賊邊章等，將行，玄自田廬被褐帶索，要說溫曰：「天下寇賊雲(yún)起，豈不以黃門常侍無道故乎？聞中貴人公卿已下當(dāng)出祖道於平樂觀，明公緫天下威重，握六師之要，若於中坐酒酣，鳴金鼓，整行陣，召軍正執(zhí)有罪者誅之，引兵還屯都亭，以次翦除中官，解天下之倒縣，報海內(nèi)之怨毒，然後顯用隱逸忠正之士，則邊章之徒宛轉(zhuǎn)股掌之上矣?！箿芈劥笳?，不能對，良乆謂玄曰：「處虛，非不恱子之言，顧吾不能行，如何！」玄乃歎曰：「事行則為福，不行則為賊。今與公長辭矣?！辜囱鏊幱嬛?。溫前執(zhí)其手曰：「子忠於我，我不能用，是吾罪也，子何為當(dāng)然！且出口入耳之言，誰今知之！」左傳曰：「言出於余口，入於爾耳?！?/span>玄遂去，隱居魯陽山中。山在今汝州南。及董卓秉政，聞之，辟以為掾，舉侍御史，不就。卓臨之以兵，不得已彊起，至輪氏，輪氏，縣，屬潁川郡，故城在今洛州洛陽縣城西南。道病終。 贊曰：中世儒門，賈、鄭名學(xué)。衆(zhòng)馳一介，爭禮氈幄。一介，單使也。左傳曰：「君亦不使一介行李告於寡君?！箽轴⒅^匈奴也。升、元守經(jīng)，義偏情較，霸貴知止，辭交戚里。公超善術(shù)，所舍成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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