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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伊北的《半生素衣》陸小曼傳。著一襲長裙,讀一段書,在雨季。正是忙里偷閑的天氣,網(wǎng)上購來作家伊北的《半生素衣》,是寫有關(guān)陸小曼的故事,我喜歡這個書名,打開書,就見伏在桌上寫字的陸小曼,照片上的她,大約是十六七歲的年齡,天真,可愛,是二八妙齡的女學(xué)生。等故事寫了一半,照片再次出現(xiàn),此后的女主角,就如作者起的書名,衣著素淡,從面容上看,妝容也似有若無,可是上了一點年紀的緣故? 當(dāng)我拿到這本書時,就迫不及待地翻看她的照片──兩個追求愛情的人,一個使君有婦、一個則初為人妻,都好不容易離婚,婚后被家庭以冷眼趕出來,落腳上海。經(jīng)歷過生活的無著,也享受過生活的奢華。她是那樣一個不羈的人。和興趣相投的人在一起唱戲,吸大煙。他是那樣一個溺愛她的人,只要有時間,就陪是她去會票友,去交際,去屬于她的圈子,男人或者女人,接受她所喜歡的事物。這種溺愛,就是他想要的愛和婚姻。 她精通法文、英文,所到之處追隨者眾,貴為“校園皇后”;她熱情大方,彬彬有禮,在外交翻譯生涯中隨機應(yīng)變,巧妙應(yīng)對外國人蔑視華人的語言、行為,被譽為京城名媛;她多才多藝,劉海粟說她的舊詩清新俏麗,文章蘊藉婉約,繪畫頗見宋人院本的常規(guī),是一代才女,曠世佳人。連胡適都認是她是不可不看的一道風(fēng)景。 她好吃,吃各種各樣的零食,只要商店里能夠買到,只要他有足夠的鈔票。她講排場,家里吃食不斷。來往票友不斷。這也離不開吃穿用度。他為此拼命賺錢,實在入不敷出的時候,也埋怨幾句,被她一個煙袋打了過來,幸好有眼鏡隔是,眼睛沒有撞上。 他為她寫《愛楣小札》,一句“你在心上,便是天堂”軟了秋水。他不知道,滿足一個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就算他付出的無怨無悔。他逃也似的離開,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正是因為這樣,她悔,她恨,悔恨交加,但為時晚矣。愛人一去不回,空留往日的詩句,兩人無聊時的唱和。沒有他的屋子里,有一種古舊了的氣息。 這種古舊了的氣息里,有她一振不蹶,更有她對他的懷念與悔恨。沒有他的日子,生活是沉寂的,她是沉寂的,所有的朋友也沉寂了。日子過得沉悶,彷佛就要也跟著死亡。她知道,她的光輝,有一半是他帶來的,陽光一樣,罩在她的身上。他說過,當(dāng)他不在時,情就淡了,人走茶涼。她是在這樣的境遇里,時時想著他的好,生活在與他有關(guān)的回憶里。她在慢慢變老。 誰有不老的時候呢?可她的老去,過程卻是那么悲涼。一時的絢爛、輝煌,都不存在了。她不想過澹泊的日子,但也不得不澹泊而居。那個揮舞煙袋的畫面,烙在了她的心里,每一次復(fù)現(xiàn),都是一種傷悲。 他活著的時候,作為舊時大上海的名媛,她從不懂傷悲,也沒有傷悲。有的只是嬌矜、只是目中無人,只是上流社會女性都有的那種虛榮、攀比。她們的微笑里含的是驕傲,追求的是熱鬧,唯有在覽鏡時,疲倦的目光里流淌的才是空虛。悔也罷恨也罷,是回不去了,生命不能轉(zhuǎn)回。愛人的熱烈,浪漫,只能永遠留在她的記憶里,留在她的詩句里。從沒有想過,光陰是什么,光陰原來是這么不禁過的。如果當(dāng)初不嫁他,她或許平淡地度過一生,和高官丈夫王庚過沒有憂慮、沒有壓力日子,享受闊太太的優(yōu)裕。生命的逆轉(zhuǎn),是誰也想不到的,天塌地陷,只在一個瞬間。這是上天的安排,沒有人知道在哪一時刻,一轉(zhuǎn)身會遇見上帝。 人生的光陰里,就有了這樣一個結(jié)局。以致后來人都知道了他們的名字,陸小曼和徐志摩。知道了《再別康橋》,知道了“人間四月”這個有種特別的紀念。再讀,腦海里總是現(xiàn)出唯岸的金柳,依依地,目送一個人的背影,揮別云彩?;貞浭沁@樣不期而至,光陰是這樣流逝而去。 當(dāng),終有一天,她也定格在一本書里,與那一張十六七歲的小照一起,散發(fā)著那種陳舊的墨香,讓看見她的人眼睛發(fā)酸,總覺得,那不是她。是的,那么美,那么年輕的她,怎么會?她的生命里經(jīng)歷過的兩個人,一個空難死去,一個一生獨身,而她的終年晚景,就像寫給志摩挽聯(lián)上的那句:萬千別恨向誰言,一身愁病,渺渺離魂,甚凄涼。 光陰不負,歲月靜好。她這樣的結(jié)局,蕭紅是,張愛玲也是,人生哪怕更多追求,不能不說規(guī)律只有一個。然而想保留一份真,也是需要一種勇氣。這種勇氣,也只有在她們身上一覽無馀,這種勇氣,也只有在她們身上,方能夠灑脫。紅塵滾滾,一路搖曳,卻從來不誤,也不敢挽留,那些寧愿將自己化為灰燼,也仍然能夠舍得去愛的女子。 (摘編自香港《大公報》 文:若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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