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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則先生告訴我:不久前游蘇州滄浪亭,經(jīng)五百名賢祠時,見到了明代的清流知縣蔣育馨。 他說,名賢祠占地不到200平方米,墻上刻著從春秋到清末2500多年間與蘇州有關(guān)的圣賢名流,一共594人,如:伍子胥、屈原、董仲舒,李白、蘇東坡、唐伯虎,韓世忠、文天祥、林則徐,等等。皆半身石刻畫像,配四句贊語。其中一位名叫蔣育馨的,是明代清流知縣,此公面容清瘦,須髯飄拂,慈眉善目,卻透露出一股凜然正氣。贊語是:“化孚閩俗,誠格甘霖。清流棠蔭,遺愛常深?!?SPAN lang=EN-US> 蔣育馨,何許人也?百度百科說—— 蔣育馨(1550~1611),字明瑯,榜名茂才,號連城,一號皆我。長洲縣(今屬蘇州)庠生, 18歲中舉,但十上京城考進士均未中,后改名育馨,選為福建省汀州府清流縣知縣。在任時,政績突出,回鄉(xiāng)后去世時,身無余財,所著有《文章正體》等。 蔣育馨是明萬歷二十九年上任清流縣令的。這一年,北方大旱,老家蘇州人造反,殺了織造宦官孫隆的惡役6人。朝廷立太子,邊境卻不安,鎮(zhèn)遼東已十年八易其帥了,而努爾哈赤卻在這年建立了八旗制度?;蛟S與動蕩的大氣候有關(guān),蔣縣令一來就修城墻。事實上,清流縣城三面環(huán)水,一面靠山,可謂易守難攻了,但他“擔心城墻矮小易受攻擊,又運石加固”(民國版《清流縣志》)。修城有功,《汀州府志》為他記了兩個字:“增筑”。 《汀州府志》在點評汀屬歷代縣令時,這樣評說蔣育馨:“拒連邑飛派浮糧,設(shè)倉厫,移驛地,增城樓,民咸德之?!彼麨榘傩辙k的這4件實事,在民國版的《清流縣志?循良傳?蔣育馨》中,寫得更為具體:“清介警朗,理邑如家。出入兩肩輿,不呵禁。連城令由中秘西臺出補,議以其邑浮糧飛派七縣,各唯唯,惟馨力請,獨不骩從。嗣六邑各引清例控上,尋罷派,甚德之。前翟尹詳筑城議未果,更加慫恿,相與有成。添設(shè)倉廒,移置驛地,增高城樓,咸奏厥績。” 抵制飛派浮糧,發(fā)生在上任后的第二年。舊志《宦績》記載:“是歲,連城有浮糧五百六十余兩,飛派汀屬七邑,每石正糧外,為連帶派八厘?!彼傻臄?shù)量倒是不大,但屬“飛派”不能接受:憑什么本縣的百姓要替外縣有后臺的長官納“浮糧”?抵制,堅決抵制。不難看出,蔣縣令愛民,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楷模。 好官總有傳奇,蔣育馨留在縣志里的佳話是祈雨。一年仲夏,大旱,蔣縣令主持禱告求雨。久禱無雨,有人獻方,無非心誠則靈之類。蔣縣令果真“徒步撤蓋,長跽請罪”,以至陪同的“諸僚屬皆蹩躄不能行”,禱至第十八天,大雨瓢潑,全縣歡呼??h志將此記為“歲旱,步禱立應(yīng),士民興歌。”縣令自己也高興,自撰《靈雨記》。 在文中,蔣縣令借事諷世:當天陰將雨時,屬下勸他不必再跪行禱告了,他沉下臉說,如今上下都“以虛文從事”,你認為上天就不會也“以虛文應(yīng)我”嗎?我“以實求”它,它總得“以實應(yīng)”我吧?不然,就算下點小雨,如何滿足得了百姓的愿望呢?看來此公耿介,頗不練達,而其實,他是圓通的:當百姓將禱雨之功歸于他時,他說,聽說鄰縣都在禱雨,說不定是別人的赤誠感動了上天呢?要是“掠人美,貪天功”,罪就大了。不久,新任的吳郡守來到清流,縣令說,哈哈,這雨怕是吳公帶來的吧? 蔣育馨的這篇《靈雨記》,以及名流鄒時泰、雷環(huán)、廖稚玨稱頌他“步禱立應(yīng)”之詩,一并收存在歷代版本的縣志。這次“步禱”,成就了縣令一生的美名:“誠格甘霖”。 來自蘇州的蔣縣令,對清流的評價是:“地山垇,田瘠磽,民椎魯?!彼裕匾暯逃??!懊克吠麤殉?,課諸生,親點竄?!焙螢辄c竄?就是修改文章。一個縣令,每逢初一、十五或十天左右,親自為本地讀書人改文章,真是少見!而他對自己的孩子們,抓得就更緊了,業(yè)余“督諸郎讀書,聲達署外”。他的次子蔣燦后來考中進士,官至天津兵備參議,在任政聲頗佳。他的侄兒蔣若來生活在老家,行伍出身,官至浙江總兵,當清軍攻破金華城,自刎殉職。 蔣育馨、蔣燦、蔣若來三人都入祀滄浪亭“五百名賢祠”。而在清流縣,百姓為蔣育馨建了蔣公生祠——為活人修建祠堂!據(jù)縣志說,明末,祠堂因寇而毀,康熙二十年由水東街移建于縣城后龍山??h令究竟做過什么了不起的事,值得百姓如此紀念?僅僅因為拒飛派、設(shè)倉厫、移驛地、增城樓、步禱雨、課諸生嗎?如今祠已廢,年代太久遠,我們還能了解多少呢?所幸,清人錢詠在《履園叢話》中記了蔣育馨移風易俗的兩大陰德,驗證了“化孚閩俗”的贊語: 其一是,“清流山民多畜蟲毒,人至輒死。公親自按捕,殲其渠魁,且以治蟲良方刊示通衢,人賴以生者甚眾?!薄?shù)厝损B(yǎng)蟲毒傷人,縣令發(fā)現(xiàn)了,就嚴厲打擊,還將治蟲良方公開,讓蟲毒害不了人。這不就是移風、開化嗎? 其二是,“清流民俗,女婢鬻于人者,日椎髻赤腳負汲道中,過時弗嫁。健兒多魴鰥自處,終身不得娶。公下令,年二十外弗婚嫁者有重罰,能遵令者各贈以銀,一夕而畢愿者數(shù)千人?!薄S多大齡婢女不能嫁,以致青壯光棍不得娶,當真是惡俗??h令易俗,成人之美,能不流芳百世? 錢詠斷定:“民感其德,為立生祠?!?SPAN lang=EN-US> 錢詠還記述了蔣縣令離任時的情景:“老幼攀轅,以豆一石置公車前,曰:‘愿祝好官子子孫孫發(fā)科發(fā)甲也?!睘楣僖蝗?,還有比這更重更高的獎賞么?“政聲人去后,民意閑談中”,為官者豈能不自警?讀讀潘玨的《清流道中》,耐人尋味:“除卻黃河水盡清,清流何獨得專名?不如清到無人識,天下都無與汝爭?!?SPAN lang=EN-US> 當寫到蔣二公子蔣燦考中進士,《清流縣志》的傳記作者江錫材,一反嚴肅的神態(tài),忍不住贊嘆了一句:“廉吏之后,固然?!?SPAN lang=EN-US> 是啊,清官的后代有出息,應(yīng)當?shù)?,能夠的,一點也不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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