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加貝與曼德拉

89歲高齡的津巴布韋總統(tǒng)羅伯特·穆加貝，8月3日不出意料地又一次成為總統(tǒng)選舉的贏家。盡管競選對手兼該國總理摩根·茨萬吉拉伊指責這次選舉是一出“大鬧劇”、“一場不反映民眾意愿，不符合可信、自由與公平國際標準的假選舉”。

第六度連任使穆加貝可以一直做到94歲，而且屆時他還可以再連任一次到99歲（新憲法終于限制總統(tǒng)不得連任兩屆）。津巴布韋自從1980年擺脫英國殖民統(tǒng)治至今，掌權者一直沒換過。

（資料圖：津巴布韋總統(tǒng)羅伯特·穆加貝（Robert Gabriel Mugabe）。編輯配圖，圖片來自網絡。）

穆加貝從獨立英雄到“終身總統(tǒng)”的蛻變，讓筆者聯(lián)想起另一位非洲政壇名人：南非首任黑人總統(tǒng)、穆加貝的學長納爾遜·曼德拉。

（資料圖：南非前總統(tǒng)曼德拉（Nelson Rolihlahla Mandela）。編輯配圖，圖片來自網絡。）

這兩位除了均為開國首腦，都非常長壽且來自同一個地區(qū)（津巴布韋和南非均地處非洲南部，僅有一河之隔），還有諸多相同之處。曾為分別為他們作傳的英國作家馬丁·梅雷迪思這樣概括：

“兩人都出生在白人勢力主宰全非洲的時代——曼德拉1918年，穆加貝1924年；都是基督教教會學校的產物——曼德拉屬新教衛(wèi)理公會教派，穆加貝信天主教；都上同一所高校——南非的海爾堡大學；都屬人數(shù)不多的黑人專業(yè)精英——曼德拉是律師，穆加貝是教師；都被卷入反抗白人少數(shù)統(tǒng)治的斗爭——曼德拉在南非，穆加貝在鄰國羅得西亞；都曾主張通過暴力推翻白人政權；都經歷了漫長的牢獄歲月——曼德拉27年，穆加貝11年?！?/p>

此外，2004年《新非洲人》雜志對非洲各國的民調顯示，兩人都在非洲歷史上最受愛戴的人物排行榜上名列前茅：曼德拉排名第一，穆加貝第三。

兩人的妻子也都曾是熱門新聞人物：穆加貝的妻子格蕾絲比他小41歲，原本是他的秘書兼地下情婦，為他生過三個子女，直到穆的革命戰(zhàn)友元配去世后，兩人才于1996年結婚。這位第一夫人2011年獲人大漢語專業(yè)學士學位，是個購物狂，2003年曾在巴黎兩小時內花掉12萬歐元，2009年在香港五星酒店因暴打記者轟動一時，并被爆出與央行行長等多人劈腿的緋聞。

而曼德拉的夫人風波出自他的第二任妻子溫妮。兩人的婚姻長達38年。她曾是曼德拉在獄中曾日夜思念的對象。但后來溫妮變得專橫跋扈、崇尚暴力，以丈夫的名義組建暴力團伙，因綁架、殺人被判刑；她甚至一度與年輕面首出雙入對。曼德拉忍無可忍，于1996年和她離婚。（（2004年《新非洲人》雜志對非洲各國的民調顯示，曼德拉、穆加貝都在非洲歷史上最受愛戴的人物排行榜上名列前茅：曼德拉排名第一，穆加貝第三（第二名是為非洲多國獨立出過力的加納前總統(tǒng)恩克魯馬）。）

不過，最終決定兩人歷史地位高下的，卻是他們的兩大區(qū)別……對昔日敵人和對權力的態(tài)度。

雖然人生的最好年華都在獄中度過，但曼德拉當選總統(tǒng)后，卻大度地寬恕了當年加害自己的所有白人統(tǒng)治者，完全沒有報仇雪恨的舉動，最終以自己的表率贏得了全國和解。

他的名言包括：

“若不能把痛苦與怨恨留在身后，那么其實我仍在獄中。”

“壓迫者和被壓迫者一樣需要獲得解放。奪走別人自由的人是仇恨的囚徒，他被偏見和短視的鐵柵囚禁著?！?/p>

“讓黑人和白人成為兄弟，南非才能繁榮發(fā)展?！?/p>

而穆加貝始終沒有忘記仇恨，他曾說：

“我們黨必須在白人——我們的真正敵人的心中不斷造成恐懼。”

“唯一可以信任的白人是死掉的白人。”（The only white man you can trust is a dead white man.）

在這方面他對曼德拉頗不以為然，不久前說：“曼德拉為非黑人族群做了許多好事，有時甚至犧牲了黑人的利益。這似乎太圣潔、太美好、太圣徒化?！?/p>

穆加貝的復仇包括大量沒收白人土地和51%的公司股份，再分給自己的擁躉，造成大量黑人雇工失業(yè)，生產遭受重創(chuàng)。這個當年曾讓南非羨慕的“非洲面包籃”從此經濟動蕩，通脹率創(chuàng)世界之最。而南非卻實現(xiàn)經濟快速增長，作為非洲之星躋身“磚塊五國”之列。

兩人對權力的態(tài)度也有宵壤之別。

客觀地說，穆加貝長達33年的連續(xù)執(zhí)政，在非洲大陸并非絕無僅有。據《衛(wèi)報》指出，非洲政壇存在一種“在位者優(yōu)勢”現(xiàn)象——現(xiàn)任總統(tǒng)利用手中掌握的國家機器保住自己的權力，因此迄今只有贊比亞一國發(fā)生過兩次現(xiàn)任總統(tǒng)敗給反對派對手的先例：1991年的卡翁達和2011年的班達。

其實穆加貝也翻過一次船：在2008年總統(tǒng)選舉中，他得票少于茨萬吉拉伊；此前執(zhí)政黨“非洲民族聯(lián)盟-愛國陣線”在議會選舉中也敗給后者領導的反對黨“民主變革運動”。

由于茨萬吉拉伊的得票率沒有過半，本應舉行第二輪投票。此后爆發(fā)了一波暴力狂潮，數(shù)千名反對派支持者不是死傷、失蹤，就是被逐出家園，最后茨萬吉拉伊被迫退選，說再選下去已經沒有意義。在外界調停下，他屈就總理一職（2007年他自己也曾被打成重傷）。

此后穆加貝通過對軍警、司法、財政和行政系統(tǒng)的加工改造，確保自己在日后的選舉中立于不敗之地，例如今年就有上百萬城市選民被剝奪投票權（穆的支持者多在農村）。

穆加貝多次辯解說，自己并不“獨裁”，每次都是通過民主選舉上臺；“人民依然需要我。當人們依然需要你領導他們時，時間、年齡都不是問題?！?/p>

這讓筆者聯(lián)想起卡扎菲當初的反復宣稱：“利比亞人民熱愛我！”還有一段據說是克林頓對菲德爾·卡斯特羅的評價：“我上幼兒園的時候，他是總統(tǒng)； 我上小學的時候，他是總統(tǒng)； 我上中學的時候，他是總統(tǒng)； 我上大學的時候，他是總統(tǒng)； 我工作之后，他還是總統(tǒng)； 我結婚之后，他還是總統(tǒng)； 我當總統(tǒng)了，他仍然是總統(tǒng)； 我下臺了，他仍然是總統(tǒng)……”

反差鮮明的是，曼德拉雖然至今仍備受民眾愛戴，卻只做完一屆總統(tǒng)任期（5年），便于1999年退出政壇，像美國國父華盛頓那樣歸隱田園。

他的理由是：“我已經演完了我的角色，現(xiàn)在只求默默無聞地生活。我想回到故鄉(xiāng)的村寨，在童年時嬉戲玩耍的山坡上漫步?！薄奥吕?，自有后來人。我們有很多有能力的年輕人?！?/p>

兩位非洲解放英雄昔日的相似經歷和晚年的迥然結局，實在發(fā)人深省。

（責任編輯：余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