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牛在縣廢品收購站賣掉爛貨返出來，一個穿著時尚的中年婦女跟在他的小平車后邊，指指點點連聲稱贊小黑叫驢有精神是頭好驢。

的確，憨牛這頭黑小叫驢很招人喜愛。嘴頭子眼圈圈都雪白。渾身上下毛色一片墨黑，像綢緞一樣油光發(fā)亮，倆只耳朵直靈靈的很神氣。憨牛是愛面子的人，在縣城里碰見這么漂亮的女人稱贊他的小黑，心里格外舒暢。憨牛愛和女人們逗笑。說說樂意，見這女人性情隨和，客客氣氣和他說話，便故意在小黑屁股上摸了一把，讓小黑放慢步子。

“咱這是頭小叫驢，才七歲，正精神著呢，你喜歡他賣給你用怎么樣？”

女人也挺大方，沒有在乎憨牛開這個玩笑。反而笑著問：“當(dāng)真？”

憨牛越發(fā)來了興趣，眼睛也瞇起來，露出一排大黃板牙：

“男人說話如立約，舍得票票就成?！?span lang="EN-US">

“好?！迸诵χ呐募缟峡嬷募t色漂亮包，“這里票票多著呢，開個價合理就成。”

在村里，有些好事者給憨牛這頭黑小叫驢打過價，認為驢確實是頭好驢，只是個頭小了些，賣3千元頂?shù)教炝恕：┡嵲?，不會說假話，伸出3根粗粗笨笨圓圓滾滾的大指頭，朝女人晃了晃：“從包包里掏出3000元來，咱立馬給你解下來?！?span lang="EN-US">

“行?！迸死_包包，動作很麻利，不慌不忙數(shù)出錢來遞在憨牛手里。這一來憨牛兩只眼睛都瞪直了。小黑在半歲的時候花了600元錢從小曹莊曹拍子手里買過來，他像待弄小孩一樣，起早打黑給小黑喂草喂料。辛苦不負人，小黑也有良心，到兩歲口就替憨牛頂上了重苦，送糞拉田，耕地追肥，農(nóng)閑下來套個小平車在鄰村上下收收爛貨，鬧個零花錢，是憨牛致富的好幫手，賣掉小黑，比卸掉他的一個膀子都心疼。原本是想與這女人說說玩笑話，逗逗樂，沒想到上了女人的當(dāng)，竟成了真，話說到這個份上弄真了，又不好反悔，唾下來的唾沫是舔不起來的，說話為立約，是憨牛一向為人之道。自拿蚰蜒鉆耳朵，只好怨自己。

照往常憨牛在廢品站賣掉爛貨回家總要給孫子或多或少買點蘋果奶糖什么的。如今小黑給賣掉了，憨牛覺得很狼狽，無精打采推著小平車回村。像丟了魂一樣。剛轉(zhuǎn)過彎路，聽到身后邊上來一個人打趣他說：“3千塊錢，好價錢。”憨牛給嚇了一跳，如今社會上壞人多，大白天敢在街上搶行人。他害怕賣掉小黑的3000塊錢被人瞅上來這人煙稀少地方下手，忙摸住自己褲子上的口袋。

后邊跟過來的是一位大個子男人，憨牛和女人斗嘴的時候，這男人就在一胖看笑話。不知道為什么他跟上來，打趣憨牛：“你知道那女買你這小叫驢有什么用？她的老公有了什么毛病在醫(yī)院都治不好，有人介紹給她個偏方，用驢腎要配什么三賢丸，拿小米沫沫潑起來，喝上60天保好，是安配藥的，只求貨好，慢說千，要3萬他也舍得。”

憨牛也認出是收購站那個大個子男人不是壞人松了口氣，可是聽了大個子男人這些話，頭都要爆炸了，嗡嗡一陣響，幾乎摔倒。小黑同他廝守六七年，田里地里，走鄉(xiāng)進城，幫了他那么大忙，如今讓自己給害了，他

恨自己成了殺害小黑的兇手，狠狠的在臉上扇了兩個耳刮子。

                                                                                                                                                                     寫于1998年改于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