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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余華與最新作品《第七天》;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 余華那張發(fā)福的臉在新作《第七天》出版后飽受批評,我覺得這不太禮貌,起碼批評作家應(yīng)該看他寫了什么,以及為何這樣寫。 《第七天》如書名所示,描寫主角“楊飛”去世七天內(nèi)的遭遇。小說中所寫的陰間相是由微博熱詞列表構(gòu)成的世界。在這七天內(nèi),楊飛會遇到被強制拆遷逼死的人、因賣腎感染而亡的人、為男友送山寨iPhone負氣跳樓自殺的人、由于屈打成招而怒殺警察被判處死刑的人。小說中的陰間相是中國現(xiàn)實生活的翻版,這也是余華所強調(diào)的“距離現(xiàn)實最近的寫作”。 楊飛在陰間走完七日,作者以此結(jié)尾:“走過去吧,那里的樹葉會向你招手,石頭會向你微笑,河水會向你問候。那里沒有貧賤也沒有富貴,沒有悲傷也沒有疼痛,沒有仇也沒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蔽覀兛梢韵胍姙楹斡嗳A要選擇現(xiàn)實題材寫作,他為社會中所存在的不公和不義而憤怒,寫下污穢以表達對美好世界的渴望——這是一個“絕對正確”的主題,但這又怎么樣呢? 小說的內(nèi)核確實重要,但選擇絕對正確的主題等人贊美似乎有點偷懶。無人不知社會需要正義和公平,僅將社會新聞的主角的經(jīng)歷不經(jīng)加工寫成小說,這種事太過簡單——報紙社會新聞上就能看見的內(nèi)容,我們?yōu)槭裁匆x小說呢? 以《第七天》中楊飛所遇到的“鼠妹”為例,她與男友在城市打工,不堪忍受低薪,一度想要去夜總會坐臺賺錢,被男友毆打阻止。兩人繼續(xù)打工度日,生活艱難,男友送了臺山寨iPhone給她。送完禮物后,男友回老家辦事,“鼠妹”發(fā)現(xiàn)手機不是真貨,打電話給男友卻不通,幾日聯(lián)系不上。她一怒之下到天臺跳樓——試問為什么有這么不合理的故事呢?“鼠妹”既然與男友相愛,收到禮物,幾日聯(lián)系不上男友給個說法就要自殺,這不太合理?,F(xiàn)實生活中確有此事,但即便社會新聞報道,我們也想看到真相,“鼠妹“為山寨手機生氣的真正原因、負氣自殺背后的邏輯——但這一切都沒有,連社會新聞需要追問的真相和深度,余華在小說中都沒能提供。 小說中的“鼠妹”甚至比社會新聞中的人物還要片面和單薄,她的出現(xiàn)只是為了控訴貧窮、冷漠和社會不公,為悲苦的命運做模特。但這不對,作者不能在虛構(gòu)的故事中追問真相。既然是現(xiàn)實寫作,作者卻沒有深入了解題材的真相,只是浮光掠影地展示悲苦的命運,不探究悲慘個案后的原因??úㄌ貫閷憽独溲?,采訪了搶劫殺人的兩位罪犯5年,而余華巧妙地用“小說是虛構(gòu)的”做擋箭牌避免探究真實。 如果說《第七天》只是虛構(gòu),現(xiàn)實社會題材是材料,小說技巧才是關(guān)鍵,那作者所用的小說技藝卻也讓人失望。余華平行地將楊飛所遇到的社會新聞主角的故事,攤開。對,就像你買了一本社會新聞合集的簡寫提煉版本,只是有個主角帶著你遇到他們,串成了一本小說。 《第七天》既沒有追問社會真相的打算,也不見提高過小說敘述技巧。誠如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教授陳曉明所言,《第七天》“從小說本身來說,我覺得接上了《許三觀賣血記》的那種敘述,簡潔、明晰、透徹。可以感覺得到,余華對于敘述技巧的掌握,火候拿捏得非常準(zhǔn)確,在簡單中有種明晰”。余華在這本小說里,將十多個社會新聞主角合理地安排在楊飛七天的際遇中。整本小說結(jié)構(gòu)框架清晰,每章敘事有條不紊,人物關(guān)系安排精當(dāng),語言簡潔,甚至還帶有余華全盛時期的詩意,但這不夠。這種合格的技巧不是我們所期待的余華。 《第七天》像是舉著絕對正確的大旗等著贊美,這種聰明的懶惰讓人憤怒。 當(dāng)一位作家躲在自己的拿手本領(lǐng)后,討巧地選擇正確的主題,這讓人生氣嘲笑他發(fā)福的臉。不知道為什么,人至中年的余華沒又繼續(xù)探究他小說中一貫的主題:貧困、痛苦和人生,而是匆匆忙忙地代表著中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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