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別康橋》賞析

李智海

《再別康橋》是徐志摩的代表作，也是近百年現(xiàn)代格律詩中最優(yōu)秀的詩篇之一。

康橋為劍橋的別譯，是著名的英國劍橋大學所在地，徐志摩三次旅歐，曾兩次去康橋。1920年，作者25歲，從美國動身去英國康橋留學，兩年后學成歸國。1928年再次到康橋，這次他是作為訪問學者去英國講學的?？禈虻娘L光十分秀美，在康橋期間，許多事兒為他留下了美好溫馨的回憶。這首詩寫于1928年11月的歸國途中。

全詩共七節(jié)，第一節(jié)寫作者對康橋的依戀之情。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云彩。                                            

先說說作者寫這首詩的本事。1928年旅英期間，7月的一個夏天，作者去康橋拜訪幾個好朋友，舊地重游，房屋依舊，白云悠悠，他所熟悉的康河在那里靜靜地等著他，由于事先沒有聯(lián)系好，好朋友竟一個也沒有遇上。于是作者便在他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踱來踱去，觀望景物，觸景生情，感慨萬千，最后悵悵而回。第一節(jié)詩中，輕輕走輕輕來，正是他當時只身來康河又只身離開康河的寫照。當時因為事兒太多，他未能動筆寫詩。1928年11月，作者要離開這里回到祖國了，在中國海的船上，回憶往事，心潮難抑，他寫下了這首百讀不厭的好詩。

他來去康河時腳步兒輕輕，他實在不愿意打破康河的寧靜。現(xiàn)在要回國了，他實在不愿意離開，但是又不得不離開，更不忍心立即就離開。他兩眼望著遠空的云彩，向康橋深情地招著手。一連用了三次”輕輕的”，表現(xiàn)了作者感情的溫柔，纖細。這種感情，是通過富有旋律，富有音樂美的語言來表達的。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第二節(jié)寫康橋的迷人風光?？禈蛴幸粭l河，這就是康河，是作者經(jīng)常去游玩的地方。每當夕陽銜山，群鳥歸林，紅云飛渡的黃昏來臨之時，康河兩岸的柳枝都變成了金黃色，柳枝兒隨風搖擺，艷麗多姿，嫵媚迷人。作者在河邊散步，聽康河的潺潺流水聲，聽康河寺廟的鐘聲，聽河畔牛羊歸欄時的咩咩聲。這是多么值得留戀的樂園??！作者把夕陽中的“金柳”比做“新娘”，更是匠心獨運，繡口錦心。

下面是第三節(jié)——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橋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作者曾在康河岸邊的草坪上散步，看水里的游魚擊水，看水草起伏時的微波，有時與朋友席地而坐，看著天空狀如奔馬的流云，此時此刻該是何等地快慰。作者對康河岸邊的一切都充滿了情感，在這極富詩意的優(yōu)美環(huán)境里，作者與康河的“柔波”融于一體，他“甘心做一條水草”了。

第四節(jié)是這樣寫的——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淀著彩虹似的夢。

“榆蔭下的一潭”中的“潭”，是指拜倫潭，拜倫（1788—1824）是英國的大詩人，“潭”以詩人命名，作者游拜倫潭，便自然想到拜倫的詩。詩中“彩虹似的夢”，用“虹”與“夢”來寫潭水的靜美，同時也是對大詩人拜倫的傾慕。夢都被“揉碎”了，水中的“浮藻”與天上的“彩虹”已經(jīng)融于一潭。這一切都如同夢中，所以又用了“沉淀”一詞來說明，其意境又是何等地醇美啊！

第五節(jié)乃由上節(jié)而來，你看——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詩人在留住康橋期間，曾寫有《我所知道的康橋》一文。文中說到：在初夏天氣和暖時，他劃船去到橋邊榆樹下，讀著書，做著夢?；被ǖ南銡庠谒嫔掀?，魚兒的喋喋聲在耳邊挑逗。船心用軟墊鋪好，朋友們坐在上面，天南地北地談著心，有時也乘了小船，去到青草更深處，“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斯時也，天上紅霞成陣，岸邊草香花香，伴隨作者的全是笑語歌聲。如今，就要離開這里了，離情別緒涌上心頭。在這即將別離的難分難舍時刻，他能夠放歌嗎？當然不能。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這一節(jié)是詩的高潮，但是從表達的方法上看，卻似乎有了一個大的轉(zhuǎn)折，高昂的離情別緒卻用低調(diào)的情緒來表達。在現(xiàn)實中，“放歌”、“笙簫”和“沉默”、“悄悄”是相互矛盾的兩個方面，但作者在這兒卻把握得十分準確和諧。作者要走了，一切都沉默了，靜止了，夏蟲也不叫了，息聲了，也“悄悄”地似乎要與“我”別離，連歡快的“笙簫”，吹出的也是別離的嗚咽。一切的一切，都在為作者即將離去而黯然神傷??！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云彩。

最后一段與首段呼應(yīng)，但用詞有別，在感情程度上也有差異?！拜p輕的”和“招手”，寫“重逢”時的愉悅，“悄悄的”和“揮袖”，寫“再別”時的難舍。詩人對他深戀著的康橋的一片真情，寫得入木三分，獨到深刻。

《再別康橋》一問世，便在社會上廣為傳誦，我看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它表現(xiàn)了人間常有的離情別緒。對于美好事物的回憶與眷戀，是人們的共同心理，作者運用細膩的筆，把人們那種渺茫的，輕煙般的感情寫了出來，這種感情是很多人都有的，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將它寫出來?，F(xiàn)在作者寫出來了，便立即引起了共鳴。

其次是詩的音樂美，這首詩讀起來是那樣的鏗鏘悅耳。在形式上，每節(jié)四行，讀起來輕松活潑，瑯瑯上口。不讀則已，一讀我們就被它給迷住了。

這首詩收進獨秀小學校本教材，同學們不妨先將它讀熟，在吟讀中逐步加深對詩的理解。讀得多了，其豐富的意蘊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