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水墨三十度》一書所畫的插圖

江南江南，長江之南，人們提到江南，往往是指江蘇、浙江一帶，特別是太湖流域（也有時會推廣到安徽、江西和東南沿海地區(qū)）。這里江湖縱橫，地多丘陵，是著名的魚米桑蠶之鄉(xiāng)。依山倚水，物阜民豐，千年的財富和文化積淀，形成了一派獨立的住宅和城鎮(zhèn)風格。園林住宅之精致，舉世聞名，民居的講究，也是中國之最了。

而蘇州民居，則是人們常說的“江南民居”中最具有代表性的。

中國傳統住宅，受地理形態(tài)、氣候形態(tài)、宗族形態(tài)影響，基本方正、圍合。江南民居也如此。布局上，與北方四合院相似，但是布局緊湊得多，更加巧用地形，臨水依山，中軸對稱。住宅的大門多開在中軸線上，迎面正房為大廳，后面院內常建兩層樓房，與北方的平房不同。四面房屋相互聯屬，屋面搭接，緊緊包圍著中間的小院落，因檐高院小，形似井口，故又稱之為天井。其實就是方形圍合的房屋中間的庭院。天井是內部敞開的空間，作四面房屋的采光和通風用，也是家人活動的核心。因為四面房屋屋頂上的雨水都流入天井，因此，當地人也叫這種結構的房屋為“四水歸堂”。正式的稱謂，自然還是叫“廳井式”住宅。

廳井式住宅，是庭院類型民居中一大類，前面有敞口廳，還有小天井。江南居所的天井內一般皆有地面鋪裝及排水渠道，每幢住屋前皆有寬大的前廊或屋檐，以便雨天時串通行走。同時一部分住屋做成敞口廳等半室外空間，與天井共同作為生活使用空間。其結構多用穿斗式構架。這種形式民居在濕熱的夏季可以產生陰涼的對流風，改善小氣候；同時有較多的室外、半室外空間來安排各項生活及生產活動，敞廳成為日?；顒又行模皇苡昙镜挠绊?。在江浙水鄉(xiāng)，尤其在細雨紛紛的黃梅季節(jié)，左鄰右舍的女輩聚在廳中，一邊剝毛豆，一邊談家常，是常見的風情畫。

幾年前我去浙江嘉善附近的古鎮(zhèn)西塘，就是一個很典型的濱水江南民居小鎮(zhèn)。幾乎大部分住宅都是濱水的這種四水歸堂結構，坐在二樓的酒店里，喝陳年的黃酒，吃毛蟹、蠶豆，冬天的陽光暖洋洋的，曬得人很懶散。毛蟹就放在竹籠里面，用麻繩吊到臨水窗外的河里，要吃的時候，就把繩子拉起來，一籠毛蟹，要吃多少拿多少。那次好像是2000年，西塘還不太為外面知道，我們六個人吃了一堆毛蟹，也就是外面叫的“大閘蟹”，黃酒喝了幾壺，到結賬的時候也就幾百塊錢。那種物美價廉的日子，估計是永遠不再了。

蘇州和江南其他的這類民居，是以“間”作為基本單元的。房間開間多以奇數，一般是三間或者五間，每間面寬3－4米，進深則是五檁到九檁，所謂“檁”，是1－1.5米的尺寸。多座單體建筑之間以廊連接，和院墻一起，圍合成封閉式的院落。不過為了通風，多在窗上開“漏窗”，房間也開后窗，一來是采光好一點，另外也是用于“借景”，是增加空間感的習慣做法。建筑盡量適應地形，充分利用空間，所謂“咫尺之內見乾坤”，其實就是蘇州民居、園林巧用空間的寫照。因此建筑布局靈活多變，造型自然美觀，材料也合理，不但建筑單體、園林單體，就是整個蘇州城都是這樣合理而清新活潑。建筑上看，磚木結構為主，多用穿斗式木結構，不用梁，而往往以柱子直接承檁。外圍用比較薄的空斗墻，或者干脆用竹片抹灰墻，墻面多粉刷白色，屋頂結構也顯然比北方的結構要薄。墻的底部常砌石片，室內廳堂內部隨著使用目的不同，用傳統的罩、木鬲扇、屏門等自由分隔，梁架僅僅加以少量精致雕刻，涂上栗色、褐色、灰色等色彩，不施彩繪。房屋外部的木結構用褐、黑、墨綠等色彩，加上白墻、灰瓦相呼應，色彩雅致明凈，與外部自然環(huán)境配合，形成典型的江南水鄉(xiāng)景色。雖然周遭的西塘、周莊、甪直、朱家角、同里這些村鎮(zhèn)名氣日盛，但論及城市的總體面貌，仍當數蘇州獨占鰲頭。

蘇州的民居，是由數進院子組成的中軸對稱式的狹長住宅所構成的，在軸線上依次布置有門廳、轎廳、過廳、大廳、女廳（又稱上房）等。大廳是宴客團聚之處，上房多做成“冂”字形兩層樓房，為家眷的臥房。蘇州民居大部分不設廂房，前后房屋間的聯系是靠兩側山墻外附設的避弄（廊屋）來交通。主要天井內皆設立一座雕飾華麗的磚門樓，以顯示房主的財富。富商大戶的住宅多附設一座精美的花園，我們說花園住宅，蘇州最典型，按照功能來說，花園是依附于住宅的。

蘇州民居單體構筑精致，黑白灰主色調，極為典雅，建筑相連，天井重重，空間序列富有變化，堪稱江南民居之最。

蘇州那種灰色和白色，不僅僅是色調的協調，也是一種心理的協調。日本有些現代建筑師推崇日本茶道宗師千利修喜歡的灰色，稱之為“利修灰”，其實蘇州這里的灰色更加沉穩(wěn)，更加凝重，何不稱之為“蘇州灰”呢？

蘇州城里最經典的民居群是劃為“平江歷史街區(qū)”的這一部分。這里連片的民居建筑，集中體現了蘇州民居的格局。那里一排排高低錯落的枕河民居，一座座粉墻黛瓦的庭院，一條條依河臨水的幽靜街巷，斑駁的圍墻內庇蔭著不少深宅大院。這些規(guī)模宏大、裝飾精美、布局嚴謹的住宅花園，有的原系官僚富商宅第，有的曾是文化名人故居，各有千秋，各具特色。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當數聞名的“富”、“貴”潘氏兩宅。到蘇州，找本旅游書看看，都會講到這兩個豪門的住宅的。

江南的園林住宅中有著許許多多的浪漫故事，這與建筑營造的氣氛有很密切的關系。這里出了好多著名的文化人，也是富裕的經濟和獨特的建筑氛圍所促成的。因此，講蘇州的民居和園林，就不能夠不講講蘇州的人文了。

2009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