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革命 詩酒 ——選自《歷史的底稿》張鳴著 南社是清末江南文人結(jié)的詩社,從一開始就是個大雜燴。上面講的幾個詞匯所代表的東西,南社里都有,而且革命,或者說反滿的內(nèi)容,尤其濃烈。這也沒辦法,誰讓清朝皇帝在二百多年里,老是對江南的文人看不上眼,治了又治,壓了還壓,那么多文字獄,那么多科場案。眼看滿清大廈將傾,又有上海的外國租界做掩護,不抓緊時間搗亂,更待何時?搗亂的詩人中,喜歡佛的不少,既喜歡佛也喜歡女人,或者說更喜歡女人的更多。不過,真的做了和尚的卻只有兩個:一個是蘇曼殊,一個是李叔同。 蘇曼殊是先做和尚,然后光著頭穿西裝、鬧革命、吃花酒、做詩弄畫。李叔同是先穿西裝(甚至穿西式的女裝演“茶花女”)、鬧革命、吃花酒、做詩做畫,然后出家當(dāng)和尚。就做和尚的境界而言,蘇曼殊做的是花和尚,而李叔同做的是戒律嚴(yán)格的苦和尚。雖然有這樣的不同,但這倆人相同點更多,都才華橫溢,學(xué)什么像什么,于詩于畫,均有可觀者。當(dāng)然,也都很有女人緣,走到哪兒都有女人圍著,李叔同出家后,還有女人找上山來,在山門苦等。 從古到今,詩人和詩,都離不開女人。唐朝是詩的王朝,害得后世怎么做,都超不過去。其實,多虧了當(dāng)時男女界限不嚴(yán),男男女女湊到一塊,淺斟低唱,帽落襪滑,不惟妓家,良家婦女也樂在其中。女詩人魚玄機,跟男詩友唱和,可以涉及性器官(集句“山氣日夕佳,眾鳥欣有托”,說的是某詩人有疝氣并用了疝氣帶);公主可以帶著相好,招搖過市,甚至為相好求考官行方便;進士及第,放榜日,得意者一窩蜂擁進妓樓,歌伎舞兒,不僅床上功夫了得,做起詩來也不讓須眉,詩人浪漫的,居然有在妓女大腿上寫詩的。這種事如果放在后來,不進大獄也得終身禁錮。都說悲憤出詩人,其實女人也培育詩人,如果沒有女人,詩人多半是做不出詩來的。所以,蘇、李二位招女人喜歡,對近代詩與畫的繁榮,的確大有好處。 二位更有佛緣,畢竟他們都遁入了空門。無論是蘇曼殊這種花和尚,還是李叔同這種苦行的律宗和尚,在佛教的某種境界里,都是可以成正果的,他們的確也成了正果。 當(dāng)然,二位跟革命也有緣,他們都是反滿革命的鼓吹者,甚至在詩畫里,都不忘滲透著革命的意義。顯然,革命從來都跟浪漫的詩人有著難解難分的緣分,只是,浪漫的詩人往往不知道革命完了之后做什么。 同樣與革命、詩酒、女人和佛都有緣的南社詩人兼畫家是錢化佛。此公沒有出家,但特別喜歡畫佛,只是所畫的佛個個都閉著眼睛。人問為什么?他說:我佛慧眼,不要看人間的牛鬼蛇神!錢化佛在辛亥革命時是員勇將,參加過攻打南京制高點天保城的戰(zhàn)斗,殺進去的時候,清軍做的稀飯尚在,結(jié)果便宜了包括錢在內(nèi)的敢死隊。 既然革命后的世界是個佛都不忍看、不愿看的天地,那么詩人皈依佛門,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