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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賀文 有位老農(nóng),是我多年的朋友,前不久他宰了家養(yǎng)的狗,按照傳統(tǒng)做法烹飪好后,裝了一飯盒老遠(yuǎn)送到我單位。我很感動,接受了它并帶回家。 可是,我沒想到,美味卻遭到抵制。我那八歲的兒子竟然吃驚地說:爸爸,你怎么會這么殘忍,你怎么會想到去吃那么可愛的小動物呀? 狗肉能吃否?在這樣簡單的問題面前,我還真一時給楞住了。 在我的童年故事里,狗的可愛與狗的美味,完全是兩碼事。似乎在我這個年齡層次當(dāng)中,也有養(yǎng)著狗,卻也對狗肉樂此不疲的朋友。理想與現(xiàn)實兩不相干,只是不吃自己養(yǎng)的狗而已。 與我同時代的人,大多長身體時缺營養(yǎng),如今人到中年了,豈能暴殄天物,還是“不吃白不吃、不補白不補”吧。 于是,趁著孩子還沒起床,我匆匆早上下了一碗面條獨享了它。這狗肉里面放了桂皮等中藥并反復(fù)熬煮,真是美味之極?!熬迫獯┠c過,佛祖心中留,”阿彌陀佛。 其實,吃狗肉,中國自古有之?!叭弧弊值谋疽?,就是把狗肉烤著吃。據(jù)說狗肉還是大補,冬天吃最適合,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就列舉了吃狗肉的好處,可以安五臟、輕身、益氣、宜腎、補胃等等。老先生或許還是食狗專家,他特別文字說明,“食犬不可去血”。所以,民間至今還是打狗、淹狗,不直接用刀殺狗,否則“去則力少,不益人”了。 不過,咱中國也有不許吃狗肉的時候?!皰煅蝾^賣狗肉”,好像講的就是宋朝的舊事。一是可能那時狗肉比羊肉便宜,要混到羊肉里才可以賣個好價錢;二是可能狗肉不允許吃,商鋪只好掛著羊頭偷偷賣。我理解,這句話當(dāng)中,不允許吃的解釋或許更合理些,因為不可能狗肉比羊肉更便宜。 佛教認(rèn)為人在世要積德,牛、狗都通靈,是不能吃的。基督教和伊斯蘭教似乎主張不吃“貌異、性惡、污穢”之物,所以基督教規(guī)定不能吃死于非命的動物,而伊斯蘭教則認(rèn)為豬很污穢,不能吃。 我們漢族對信仰向來是實用主義,什么菩薩都磕頭、什么東西都敢吃。狗肉自然不會有多少吃的禁忌。各地狗肉的吃法不勝枚舉,幾乎都是本地的所謂“高檔菜”。 咱農(nóng)業(yè)國家,狗不過看家護院搞搞后勤而已,牛才是“一線”的主勞力,所以狗遠(yuǎn)沒有牛更重要。古時候,殺牛是如同殺人的犯罪行為;狗呢,想吃打了就是。而游牧民族,狗是捕獵的助手,是生死與共的“狐朋狗友”,吃狗,就有藏弓烹狗之嫌了。 歐美人認(rèn)為吃狗野蠻的歷史比我們早,可牛肉則早早地定為他們的主食,絲毫沒有罪惡感 大家飲食觀不一樣,按外交部的習(xí)慣說法,“彼此互相尊重核心利益”。我吃我的狗、他吃他的牛,誰都沒必要指責(zé)誰。 社會進步了,牛已大面積被機器所替代,于是,即使是過去的農(nóng)業(yè)大國,吃牛肉、喝牛奶,都被認(rèn)為是強身健體、種族進步了。近代以來,倭人平均身高有趕追華人之勢,與明治維新時推廣食譜由大米、豬肉改成牛肉、牛奶,據(jù)說有很大關(guān)系。 而狗的命運,卻因為人類的進步時來運轉(zhuǎn)了。過去被戲為只會吃屎的狗,成為了相當(dāng)一部分人群的精神寄托。不少人感慨,找個男人或女孩成家,還不如找只狗,甚至有很多人就真的把狗當(dāng)成了家庭的一員,超越了普通寵物的概念。在人情淡漠如紙,甚至連愛情都商品化的時代里,狗的忠誠凸顯出了它的價值,這并不奇怪。 少兒讀物、影視作品里,除了美國的《米老鼠和唐老鴨》,狗大多扮演著聰明伶俐的那類角色。在我孩子的床頭,就從來沒有缺過狗的玩具,雖然平時遇到真狗,他會躲得老遠(yuǎn)。狗在我們的下一代里,是很多童年的幻想、是青梅竹馬的朋友、是正義和力量的象征,真是令我等肅然起敬了。 于是,狗肉是斷斷不能吃了,否則就是與太多的人,包括自己的孩子過不去。東西方正難得地在“狗時代”上達成了共識。牛與狗地位的千年變遷,或許再次詮釋了人類只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朋友這個無奈的規(guī)律。 只是苦了我們這些老土,弄得吃個狗肉也如同做賊。更嚴(yán)重的是,或許再有三十年,狗肉的很多美妙做法,就會失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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