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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四小姐
張學良于1926年在天津蔡公館舉辦的一次生日舞會上與趙一荻相識,經過一段時間的親密交往后,二人同居。
1928年趙綺霞(趙四)小姐時裝照。 哭別幼子她不敢回頭 1939年秋,陪伴張學良過囚禁生活的于鳳至患上了嚴重的乳腺癌,必須馬上出國就醫(yī)。于是,張學良提出由趙四前來接替。張學良的請求雖然得到蔣介石的批準,責成戴笠親去辦理,但戴笠卻不相信趙四能來。其實不僅是戴笠有此想法,很多人都是心存疑惑:趙四小姐會放棄奢華的生活來深山野林中陪監(jiān)嗎? 此時的趙四正與愛子張閭琳定居在繁華的香港,并且生活得很是舒適。以她當時的情況:年僅28歲的青春年華,舒適安逸的生活環(huán)境,可觀的財產,足可以讓她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還有一點,就是趙四一直都不是張學良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完全有理由不去陪著這個落寞的將軍過凄清的囚禁生活。當然,她不去陪伴張學良還有一個最好的理由,任誰都說不出半個不字來,那就是,她和張學良的愛子閭琳還不滿10周歲,離開母親無法生活。 當收到千里之外的電報時,趙四心急如焚。她知道,正在危難中的張學良,此時此刻最需要愛人的撫慰和照顧。于鳳至赴美就醫(yī),能與張學良朝夕相伴,服侍他、安慰他的只有自己,自己也許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了。 可是,轉念一想,趙四又猶豫了。兒子閭琳不滿10歲,既無能力獨立生活,也無親人在香港照顧,而趙四將要去的幽禁之地,條件惡劣,無辜的閭琳是不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成長的。如何妥善地安置兒子,成了困擾趙四最大的難題。在苦苦思索中,趙四想到了張學良的美國朋友伊雅格。 趙四秘密地去了美國,找到伊雅格。之所以是秘密的,是因為孩子的行蹤必須對外封鎖,以免遭到意外的加害。
托付容易別離難。當知道媽媽就要遠渡重洋、離他而去的時候,閭琳突然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一面失聲痛哭,一面不顧一切地撲到媽媽的懷里,緊緊抱住媽媽的腿不放,哭喊著:“我不在美國,我要跟媽媽走,媽媽去哪我去哪!”趙四看著已哭成淚人的愛子,肝腸寸斷,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硬著心腸拉開閭琳抓著自己的手,捂著臉快步離去,身后閭琳的哭聲越來越大,趙四不敢回頭,她怕自己稍一遲疑便再無法離去…… 趙四就這樣毅然決然地拋棄了優(yōu)越的生活,舍離愛子,自投囚籠。當殺人不眨眼的戴笠得知趙四小姐真的千里迢迢來到貴州陪伴張學良時,也情不自禁地贊嘆:“紅顏知己,張漢卿之福??!”
一針一線總是情,趙一荻在高雄西子灣家居留影。書架上的照片是張學良與趙一荻的“寶貝”、唯一的兒子張閭琳。
冬日的山中濕冷襲人。張學良穿著的衣服,似乎是趙一荻自己動手做的,可以看出“裁縫”的疏忽,下擺扣上則太緊,兩口袋的下角不統(tǒng)一,加上沒有熨燙,衣服皺巴巴的。
大家閨秀趙一荻,能夠熟練使用縫紉機。 妻子、保姆、助手、玩伴 趙四小姐的到來,宛如一道陽光,照亮了幽深的陽明洞,也令張學良沉郁的心情豁然開朗。從此,在與世隔絕的漫長歲月里,趙四小姐始終陪伴著張學良,憂患與共,相濡以沫。 為了照料好張學良的衣食起居,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趙四小姐素面布衣,成為地道的家庭主婦。她親自動手為張學良剪裁衣服,親自為張學良烹飪可口的飯菜。張學良有幾顆假牙,保養(yǎng)假牙要用一種細線繩,她就一根一根地用手捻成,然后打上蠟料備用。
張學良與趙一荻種菜。
趙一荻在喂雞。 在貴陽,為了打發(fā)漫長難挨的歲月,她還和張學良一起在房前開辟了一塊菜地,每天與張學良在菜地里勞動,自己種菜自己吃。她還喂雞、養(yǎng)兔、放鴨,過起了地地道道的農家生活。 張學良要打網球、排球,趙四小姐就陪著打網球、排球;張學良愛下圍棋,趙四小姐就陪下圍棋;張學良喜歡打獵、釣魚,趙四小姐就跟著學打獵、學釣魚。
陪同張學良幽禁在臺灣的趙一荻。張學良愛打網球。
趙一荻在西子灣的書房。書架上的圖書記錄了趙一荻的“伴讀”時光。 當張學良對明史開始發(fā)生興趣,又是趙四小姐為他查找資料,整理卡片,完成大量的文字工作。由于所居之地多為偏山僻野,沒有電,在油燈下看書,張學良的視力銳減,讀書看報頗費力氣,趙四小姐就讀給他聽。 對于趙四小姐的全心付出,張學良是看在眼里,記在心上?;謴妥杂珊?,他多次對媒體表示:“我這一生虧欠她甚多”。
張學良的原配夫人于鳳至(1930),張學良一生有三次婚姻,原配夫人于鳳至與張學良情深意篤,也是張學良關鍵時刻的得力助手。
張學良與趙一荻在臺灣新竹幽禁中。 遲到的婚禮 張學良到了臺灣后,在宋美齡的影響下,準備信奉基督教,但卻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基督徒只能有一個妻子,張學良必須在于鳳至和趙四之間作出選擇。 趙四小姐為了與他相守,一生都不能回拜趙家門。在張學良過去的28年幽禁生涯中,有25年是她一個人陪同。在失去了人身自由、失去了頭頂的光環(huán)后,趙四小姐是他唯一的情人,唯一的知己,唯一的傾聽者,唯一的精神支柱…… 面對這個兩難抉擇,張學良思慮再三,最后痛下決心,去信美國請求于鳳至答應離婚。于鳳至接信后,考慮再三,終于同意離婚。 悠悠往事,不堪回首。三十多年了,雖然趙四小姐和張學良朝夕相伴,早已是事實上的恩愛夫妻,但對外,她卻一直只能頂著“私人秘書”、“侍從小姐”這些不明不白的曖昧稱呼。雖然她絲毫不后悔當初的選擇,從來沒有半句埋怨之辭,但作為女人,一個為愛人甘心奉獻了一切的女人,她心底的遺憾卻總會若隱若現……
張學良與趙一荻惟一一張結婚照 1964年7月4日,雖值盛夏,卻是少有的清爽,在伊雅格的臺北寓所,張學良和趙一荻舉行了簡樸而隆重的婚禮,主婚人是國民黨前聯勤總司令黃仁霖。 黃仁霖與張學良同庚,幼年是在東北泅水場長大的。張作霖在東北稱王的時代,其父在泅水場任鐵路站長。張學良武裝調停中原大戰(zhàn)后來南京,黃仁霖時任勵志社總干事,兩人一見如故,成了朋友。爾后,每逢張學良到南京,兩人總要在一起打網球、騎馬,長談不倦,關系越來越密切。 張學良和趙四的證婚人是百歲高壽的牧師陳維屏,婚禮邀請的嘉賓雖然僅有12人,但層次很高:其中有蔣夫人宋美齡、總統(tǒng)府秘書長張群、國策顧問何世禮、立法委員王新衡,還有著名畫家張大千和與張學良同年出生、同名漢卿、在沈陽一起長大的馮庸。 這一天的趙四小姐,雖已是年過半百,看起來卻是神采奕奕。得體的紅色旗袍,頸項上著意佩戴了一串晶瑩剔透的珍珠項鏈,清新淡雅中又透出幾分華貴,讓人不由得想起當年那個妙齡少女。 當深情而莊重的圣歌響起時,趙四小姐踏上別具匠心的婚禮圣壇,有多少人能了解她邁上的這一步是經歷了怎樣的漫長時光。36年,多少風風雨雨,多少大起大落,多少歡笑,多少淚水,多少甜蜜,多少苦澀,多少豪邁,多少屈辱,才等來了苦樂參半的這一天。 百歲高齡的陳牧師,已不知做過多少次證婚人,但從未像今天這樣激動。當他用顫抖的聲音詢問趙四小姐:“你愿意這個男人做你的丈夫嗎?”趙四小姐滿噙淚水,雙唇顫動著、顫動著,終于向世界大聲說出:“我愿意。”雖只有三個字,卻清晰、堅定、深沉! 張學良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當交換信物時,他那指揮過千軍萬馬的雙手,仿佛承受不住戒指的分量,微微地抖動著,竟然無法如意地立時戴上趙四小姐的手指。此情此景使在場的人們無不為之動容。
在眾人的掌聲祝福里,張學良和趙四深情相視,一切盡在不言中!看此情此景,人們唯有感嘆:天下紅顏一知己,少帥得趙四足矣。 7月21日,即婚禮后的第17天,臺北各大報紙均刊出了張學良與趙四小姐結婚的消息。40多年來,新聞媒體不知報道了多少次有關張學良的消息,但最轟動的就是這一次了。人們紛紛搶購報紙,一睹為快,報紙甚至脫銷。 對于這場遲到得太久的婚禮,臺灣《聯合晚報》的賀詞最可以代表外界的心聲:“卅載冷暖歲月,當代冰霜愛情。少帥趙四,正式結婚,紅粉知己,白首締盟。夜雨秋燈,梨花海棠相伴老;小樓東風,往事不堪回首了!”
晚年的張學良與趙一荻。
張學良九十歲大壽。 她走了我要把她拉回來 此后的趙四與張學良一起信奉基督,心如止水,不再聞窗外之事。在其編寫的證教小冊子《新生命》中,趙四小姐寫著:“為什么才肯舍己?只有為了愛,才肯舍己。世人為了愛自己的國家和為他們所愛的人,才肯舍去他們的性命。” 趙四小姐也正是用她實際的行動完美地詮釋著這句話。晚年的她,身體狀況一直很差。早在1965年,她就因肺癌切除了一葉右肺,后來又患上紅斑狼瘡。 1994-1996年,她因肺病三次入院,由于醫(yī)治及時,才得以轉危為安。1997年,她的左肺再次出現癌變……但就是這樣一位體弱多病、多災多難的女子,卻頑強地支撐著,只為擎起張學良頭頂上的一片晴空,續(xù)寫他們愛情史詩上最后的篇章。 2000年6月1日是張學良的百歲華誕。在生日宴會上接受記者采訪時,張學良還曾動情地稱贊道:“我太太非常好,最關心我的是她!”還當著眾人的面,握緊趙四的手,用一口地道的東北話親昵地說:“這是我的姑娘。” 歲月無情,造化弄人。張學良的百歲壽誕剛過完,趙四小姐便再次入院。所以有人說,她撐著病體,吊住那口悠悠長氣,只為看著丈夫快樂地過完百歲生日! 趙四入院后,年邁的張學良每天都到醫(yī)院探視,深知朝夕相伴的紅粉知己終要生死兩相隔,相伴70余載的情緣終將泯滅,他無限的留戀黯然神傷地化作人們至今為之落淚的喃喃低語:“太太要走了。”病危期間的趙四小姐,睜著眼睛,眷戀地看著病床旁的每一位親人,最后深情的目光總是停留在共同度過了70余載的老伴兒身上,卻欲語無言。 6月22日清晨,趙四小姐已不能講話,只能默默地充滿依戀地目視著每一位圍在床邊的親友們。約在8時45分,張學良坐著輪椅來到床邊,他握住趙四小姐枯槁的雙手,用濃重而沙啞的東北鄉(xiāng)音呼喚著私下里對夫人的昵稱:“咪咪,咪咪,我來看你啦!”趙四看著張學良,卻無法開口說話,只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9時,醫(yī)生拔掉了趙四的氧氣管,并注射了鎮(zhèn)靜劑,趙四小姐昏昏而睡,張學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癡情地望著她,就這樣無言地廝守著、廝守著…… 兩個小時過去了, 11時11分,趙四小姐平靜地停止了呼吸。但張學良卻渾然不覺,依然緊握著夫人的手。在牧師的禱告聲中,有人大聲告訴張學良:“太太走了!”張學良愣了一下,意識忽然間清醒了,知道眼前這個陪伴了他72年的女人再也不會陪他了,張學良眼里的渾濁老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流下來。“太難過了,我心里難過啊!”張學良迭聲哀嘆著,一直不舍得將夫人的手放下來,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在眾人的勸說下依依不舍地離開趙四。 張學良與趙四的感情遠超過一般夫妻,人們很擔心趙四走后,張學良能否承受得住這種錐心之痛。果然,在追思禮拜上,張學良情緒又復激動,難抑痛苦地頻頻喊著:“她走了,我要把她拉回來。我要把她拉回來!”那撕心裂肺的呼喊,讓在場的親友無不為之落淚。
張學良夫婦的老友周聯華應邀專程從臺灣趕來美國,主持29日的追思禮拜。他在致詞中動情地說:“趙一荻女士當年情愿放棄人間的一切,跟隨張將軍軟禁,而且做得那么真誠,那么至善至美,那么讓世人皆驚。” 周聯華贊嘆道:“她這樣做純粹為了愛。這愛遠比最近風靡臺灣的電視劇《人間四月天》所表現的愛情更專,更純,更久遠!她和漢卿互許一個未來,共擔一個未來。這未來是暗淡的,是黑暗的,但她卻無怨無悔……” 張學良與趙四小姐的曠世奇緣,就此畫上了句號! 趙四小姐走后一年,張學良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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